非法结晶

　　赤砂星系的夜幕降临时，王宫走廊的晶石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一条被点火的引线。

　　瑞迪站在露台边缘，指尖摩挲着量子项圈内侧的铭文。那些古老的契约文字正在发烫，仿佛在嘲笑他白天的表演。

　　布鲁尼转身时掉落的那块碎片，此刻正藏在他的指缝间，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殿下。" 侍卫长在门外叩击，"明日的婚礼流程需要最终确认。"

　　瑞迪的星辰之眼迷茫的流出一滴液态金属，落在项圈上发出 "嗤" 的灼烧声。他突然想起布鲁尼实验室里那个总是过热的老旧共振仪 ，控制者每次都会一边抱怨维修，一边用引力波小心翼翼地为它降温。

　　星系外，布鲁尼的茶杯第三次在虚空中凝结又破碎。伊诺沉默地拾起碎片，紫锂辉石义眼倒映着控制者紊乱的晶格光纹。

　　"他说得对。" 布鲁尼的长耳无力地垂在肩头，"我确实…… 犹豫过。"

　　伊诺不言，将忍刀插入地面。刀身上的青金光纹自动展开成全息星图 ，那是塞勒斯最后留下的引力波编码，记录着所有双生子都会犯的错：过度理性计算生存概率，却忘了执行者从来不需要逻辑，只需要一只不会松开的手。

　　王宫里，瑞迪猛地攥紧拳头。碎片的棱角刺入掌心，疼痛让他想起深蓝星系那些训练到虚脱的夜晚。布鲁尼永远会在临界点喊停，哪怕这意味着要徒手接住暴走的赤核脉冲。

　　两个星系，两处伤痕，同样的疼痛频率。

　　"准备返航" 布鲁尼突然站起来，晶格重组的速度骤然恢复正常，"赤焰钴铜矿的矿脉共振频率正在飙升 ，"

　　"他们把赤焰钴铜矿的能量压缩到了临界值。"

　　伊诺收刀入鞘，忍刀投射的星图上，赤砂王宫的位置正泛起赤红与幽蓝交织的紊乱波纹，"国王的磁铁矿戒指在吸收矿脉能量，冰泪家族的钴方解石在对冲，明天就是能量崩溃的临界点。"

　　瑞迪的量子项圈就在这时突然发烫到几乎灼伤皮肤。契约铭文自动重组成一串坐标 ，那是王室禁闭室的量子屏障频率。少年突然笑出声，触手上的赤铜纹路如焰火般绽放。

　　"原来如此……" 他抚摸着项圈，终于明白这从来不是枷锁，而是布鲁尼留给他的最后逃生通道。就像控制者常说的：最完美的晶体结构，往往需要最残酷的成型压力。

　　当侍卫长再次敲门时，瑞迪已经擦干了液态金属的痕迹。他平静地摊开手掌，任由那块碎片滚落在地毯上 ，就像布鲁尼故意 "掉落" 它时一样精确。

　　"告诉我的未婚妻……" 少年钥匙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星芒，"明天我要戴着她送的赤铁矿领结举行仪式。"

　　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将雪莉尔??冰泪的投影切割成碎片。瑞迪看着她用透锂长石手指抚过餐刀 ，这个动作像极了布鲁尼调试仪器的模样，却带着傀儡的僵硬。

　　"父亲说婚后我们可以拜访深蓝星系。" 她将蓝锥矿糕点推过来时，美甲里的导航芯片反着冷光，"您想回去看看吗？"

　　瑞迪的赤铜纹路突然刺痛，他实在讨厌这种被操控的感觉。"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瑞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钥匙瞳孔锁住她透亮的仿佛不带一丝杂质的晶体眼睛，"我的眼睛？还是……"

　　窗外，赤砂星系的矿脉能量开始失控，第一波赤焰钴铜矿的赤红能量流穿透大气层，将王宫玻璃照得如同烧红的赤铜。

　　赤红与幽蓝交织的能量流透过穹顶，将雪莉尔照得如同鬼魅。

　　她的表情突然扭曲，程序化的甜美裂开一道缝隙：

　　"我要一个不会在婚礼上逃跑的丈夫！"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着傀儡之外的颤抖，"你知道我每天要模拟多少遍 ' 爱你 ' 的程式吗？连我的崩溃都是设计好的！"

　　走廊传来侍卫的脚步声。雪莉尔突然扯开珍珠化石项链，露出锁骨下的控制终端 ，上面布满了她自己抓挠的痕迹："看啊！我连自毁都要获得权限！"

　　瑞迪的量子项圈突然收束。他想起布鲁尼实验室里那个老旧的共振仪 ，控制者总是边抱怨维修，边用引力波为它梳理能量通道。

　　"我会逃的。" 瑞迪轻声说，星辰之眼流出的液态金属在桌面蚀出深蓝星系的星图，"但不是因为不爱你，是因为……"

　　"我们可以互相折磨到宇宙热寂。" 她重新挂上完美微笑，透锂长石瞳孔却开始剥落碎屑，"或者你告诉我…… 那个蓝锥矿疯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值得你放弃整个赤砂星系？"

　　侍卫们同时将两个暴怒的晶体生命体控制住。

　　当镣铐扣住瑞迪手腕时，他忽然明白布鲁尼当年给他戴项圈时为什么手抖 ，原来禁锢一个人比拥抱更需要勇气。

　　雪莉尔失控的喊道：“我已经尽力去爱你，我们本可以互相依偎到腐烂成星尘……”

　　他们俩都被关了禁闭。

　　然而，王宫的防御系统在赤焰钴铜矿与钴方解石的共振冲击下发出垂死的嗡鸣，赤红与幽蓝交织的能量流如溃烂的星云般从穹顶裂缝中倾泻而下。

　　布鲁尼的星辰共振在空气中撕开一道幽蓝裂痕，他踏出的瞬间，长耳尖端迸发的伽马射线便将三名守卫晶化成雕塑。

　　“瑞迪！” 他的声音裹挟着引力波震颤，星尘礼服下摆沾满赤砂星系特有的氧化铁粉末，像溅血的鹤羽。

　　伊诺的紫锂辉石忍刀已出鞘，义眼中青金石记忆晶体疯狂闪烁 ，那是赛勒斯生前记录的守卫轮班数据。“左侧走廊，7 秒空隙。” 他斩断一截脉冲炮管，硫铁矿碎屑在黑暗中炸出金色火星。

　　而瑞迪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量子项圈因布鲁尼的靠近而剧烈发烫，契约铭文灼烧着脖颈皮肤。但比那更灼热的，是雪莉尔??冰泪正在他眼前碎裂的指尖。

　　雪莉尔??冰泪站在他面前，透锂长石材质的发丝被能量乱流掀起，折射出病态的虹彩。她的礼服裙摆早已被能量灼烧出龟裂纹路，那些精心雕琢的晶体关节正在崩解边缘颤抖，能源液像融化的蜜蜡般从裂缝中渗出。

　　“看啊，我们都是棋子” 她的声音第一次剥离了王室礼仪的糖衣，露出内里粗粝的共振频率，“而你还有人在意，我被‘冰泪’这个姓氏编程…… 连溃烂都身不由己。如果连你都不爱我，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瑞迪的赤铜纹路在皮肤下灼烧，星辰之眼倒映着她逐渐剥落的表层 ，那些优雅的透锂长石外壳之下，竟是未完全晶化的原生矿脉，像尚未愈合的伤口般裸露着。

　　“知道他们怎么‘修剪’我的吗？” 她突然抓住瑞迪的手按在自己锁骨下，那里的晶体结构呈现不自然的断层，“用辰砂溶液浇灌生长裂隙…… 这样才会在受压时流出符合审美的‘血泪’。”

　　她的瞳孔突然放大，虹膜深处浮现出契约文字的烙印 ，那是雪莉尔家族用钇铝榴石刻刀雕琢的服从条款。“我连恨你都需要获得权限！” 声带震出的超声波让周围的水晶灯接连炸裂，“可你呢？你明明能逃，却连陪我演完这场戏都不肯！我是那么脆弱的宝石，你根本不懂，他们为了不破坏我的结构美感，用纳米刀在我身上刻下的划痕，如万蛇噬体……”

　　瑞迪的喉结滚动。他想起了布鲁尼实验室里那些被强制改性的共生矿物，晶格在扭曲中发出无声的尖叫。而现在，雪莉尔的整个存在都在共振 ，不是出于攻击，而是晶体生命濒临解体的自发频率。

　　“如果连虚假的爱都得不到……” 她的指尖突然刺入自己的晶核，挖出一块镶嵌着导航芯片的赤铁矿，“那我宁愿回归星尘。”

　　矿石落地的瞬间，她的身形如同风化般开始坍缩。瑞迪下意识伸手，却只接住一把正在玻璃化的矿物砂 ，王室精心雕琢的透锂长石外壳之下，原来早就是一具被掏空的晶骸。

　　“走！” 伊诺的忍刀劈开最后一道屏障。布鲁尼拽起瑞迪时，少年掌心还死死攥着刚才那片从她身体崩解过程中飞溅出来的透锂长石碎片。

　　王室亲卫队的脚步声已逼近走廊尽头。

　　“她本来可以……” 瑞迪的钥匙瞳孔锁住布鲁尼，液态金属的泪滴在赤砂地面蚀出深蓝星系的坐标，“和我们一起逃的。”

　　布鲁尼的长耳垂落下来。他当然计算过这个可能性 ，但雪莉尔体内埋设的王室追踪器会暴露他们的坐标。这个答案，他永远无法说出口。

　　伊诺突然甩出三枚辉石千本，爆炸的电磁脉冲暂时瘫痪了追兵。在赤砂星系矿脉最后的能量乱流中，三人跃入布鲁尼撕开的量子通道。

　　黑暗中有手伸来。

　　那些手臂由脆弱的萤石与孔雀石拼接而成，关节处沾满氧化后的锈色污渍，却温柔地托住了雪莉尔坠落的晶砂。

　　“多美的残次品……” 锈蚀的低语在辐射中回荡，“连绝望都这么璀璨。”

　　雪莉尔的意识浮沉在量子泡沫里，恍惚看见自己的碎片被锈蚀信徒们供奉起来。他们捧着酸液蚀刻的圣杯，杯中是所有被 “淘汰” 的晶体生命 ，有生长畸形的蓝宝石幼体，有共振频率失调的水晶歌者，还有和她一样被贵族当筹码的人偶。

　　“欢迎加入……” 信徒们的晶格因残缺而共鸣，‘无用之美的国度。” 她的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听见了家族暴怒的引力波通讯 ，那些声纹里没有一丝对 “女儿” 的担忧，只有对遗失筹码的震怒。

　　赤砂王宫的议事厅内，最后一盏钇铝榴石吊灯在能量过载中炸裂。

　　"你们竟敢私藏我族的继承人？！" 冰泪家族的大长老 ，那位以钴方解石替换了半个颅骨的老者，权杖底部迸发的超声波直接掀翻了鎏金议事桌。他的声带因愤怒而析出硫铁矿结晶，嗓音如同砂纸摩擦矿石。

　　王后的透闪石手臂优雅地交叠在胸前，腕间液态黄金导管却泄露了情绪 ，那些催化液正以清偿债务时的脉冲频率疯狂震荡。"真是荒谬。" 她轻笑时嘴角裂开细小的纹路，"分明是你们监守自盗，现在倒想讹诈王室？"

　　国王的磁铁矿戒指突然集体爆发出矿井共振波，磁力场震碎了壁画，露出后面腐蚀的墙缝 ，那里嵌着几片不属于赤砂星系的孔雀石碎屑，像某种古老瘟疫的孢子。飞溅的碎片中，他布满氧化斑的脸显得格外狰狞："联盟商会的资金链今早已经断了 ，你们冰泪家族，好大的胆子！"

　　大长老突然甩出一份债务契约。羊皮纸上用辰砂溶液书写的条款正在渗出鲜血般的液滴："根据《赤砂星系商约》第 37 条，若联姻失败，王室需以矿脉作为抵押 ，"

　　"那也要你们有那个能耐！" 国王的咆哮震碎了最后一块完好的晶窗。

　　他镶嵌脉冲星碎片的掌心突然拍向控制台，整个王宫的赤焰钴铜矿能量核心瞬间过载，赤红光芒如岩浆般顺着地砖缝隙蔓延。

　　冰泪家族的成员们像矿渣般被能量冲击波抛向天花板。

　　大长老在能量乱流中死死抓住权杖，钴方解石颅骨因压力而裂开蛛网纹："你以为我们没留后手？雪莉尔的记忆晶体早就 ，"

　　王后的透闪石手指突然刺入自己胸腔，挖出一块正在发光的青金石芯片。这是王室最后的底牌：雪莉尔幼年的意识备份。

　　"要死一起死。" 她微笑着捏碎芯片。

　　当冰泪家族的钴方解石能量炮撞向王宫能源核心时，国王正在地下金库徒劳地试图转移资产。那些磁铁矿戒指因过度运算而发红融化，金属液滴烫穿了他的指骨。

　　王后站在观星台上，透闪石手臂被赤焰钴铜矿的能量流撕裂，那些液态黄金导管里的催化液在乱流中沸腾："真难看啊…………" 她迎着冲天的能量火光，身影在赤红与幽蓝交织的能量乱流中消散。

　　而在星系外围的陨石带里，锈蚀信徒们正举行一场寂静的葬礼。他们将被王室抛弃的透锂长石残骸供奉在酸液圣坛上，新任祭司的面容隐没在孔雀石兜帽下，唯有锁骨处的辰砂泪痕鲜艳如血。

　　"他们在自相残杀。" 布鲁尼的长耳低垂，星辰共振捕捉到赤砂星系爆发的能量乱流。

　　伊诺的紫锂辉石忍刀突然发出嗡鸣 ，那是青金石记忆晶体在共鸣。全息投影自动展开，显示出一段被赛勒斯加密的预言：

　　「当赤砂与冰泪同归于尽时，锈蚀的王冠将迎来新泪。」

　　瑞迪沉默地摩挲着掌心的透锂长石碎片。那里还残留着雪莉尔最后的共振频率，像一首永远无法完成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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