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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
仰泉谷坐落于江南水乡,这对于云令枫而言是从未见过的光景。
这是一个幽深的谷地,里面有一个清澈的泉眼,泉水汩汩向外涌出。那就是仰泉。
修仙界人人皆知,仰泉谷派的开派之人,也是初代掌门颜暮序就葬在这仰泉下,本派之人年年都要举行盛大的祭典来追悼他。仰泉便是取了敬仰之意。
不同于蜀桐山上屋阁的分散随意,仰泉谷的主殿极其高大雄伟,内部更是井然有序,主次分明。门派中的众弟子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不苟言笑,礼数周到。这氛围不免有些让人压抑。
“梅宗师。”章幻衍匆匆迎了出来,深行一礼,“久闻梅宗师大名,今日幸得一见,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不敢。”梅苏慕急忙回礼,“这是我徒弟,云令枫。”
“弟子见过掌门。”云令枫规矩地行了一礼。
“好,”章幻衍眼露欣赏之色,“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这时,一名弟子走了过来,抱拳行礼:“启禀掌门,宴厅已布置完毕。”
“嗯,那二位同我来吧,还容许敝派为二位接风洗尘。”
还好,这次接风宴没有那么死心沉沉,章幻衍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一本正经,相反,他讲起冷笑话来很有一套,把梅苏慕与云令枫逗得忍俊不禁。
“掌门怎么看起来与贵派格格不入呢?”梅苏慕一边笑着问一边给坐在他旁边的云令枫夹了几筷子菜。
“唉,其实我也不想让他们这样,但颜祖师留下的功法修的便是不喜、不怒、不哀、不乐,言行恭谨,举止合规,所以就这样了。”章幻衍耸了下肩。
“那掌门为何……?”梅苏慕扬起了眉。
“咳,当年我刚入门修没一阵子修不下去了,就废了。”
“可以不修?”
“可以,我们这只有一小支不修此法,就是我师尊门下的这一支。”
梅苏慕轻轻啧了一声:“这功法如此束缚人,简直和无情道没什么区别。”
“有的。”
“嗯?”
“有区别,我们能双修,能结道侣,男女不忌。”
“掌门!”席间传来一声不满的低喝。
章幻衍低头笑了笑:“宇文长尊。”
“诶呀,喝酒!喝酒,宇文师叔!”说时迟那时快,他旁边那桌的两个人同时起立,举起酒杯向他口中灌去。
“这位是我师叔,宇文淮宇文长尊,那两位是我同门师弟,怀希风和南玄机。”说到这,章幻衍脸上笑容更盛,“他们就是一对道侣。”
宇文淮听到这句话一把掀开了怀希风和南玄机,费力地吞下口中的酒,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哪有,哪有,师叔莫要胡说。”怀希风动作夸张地挥舞着胳膊,而南玄机则趁此机会忽然欺身封了宇文淮的穴道,宇文淮登时动弹不得。
“诶,你把长尊扶下去。”南玄机招呼旁边的一名弟子。
“是,南夫人。”那弟子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礼。
“什么玩意?!”南玄机一下子炸毛了,“谁让你这么叫的?!”
“怀师伯啊。”
“就知道是你!”南玄机咬牙切齿地看向怀希风。
“不是我。”怀希风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不是你是谁!”南玄机大吼着向怀希风挥拳打去。
“我错了,玄机!错了,错了!玄机!啊……”怀希风狼狈地躲着。
这两人一跑一追,转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而那位弟子只是在原地愣了愣就面色如常地扶着脸色铁青的宇文淮下去了。宴厅中的其他人仿佛对此见怪不怪,甚至都没有多议论一句。
“唉,我这师叔本是喜怒不形于色,心如止水之人,自从我这二位师弟双修之后就破功至此了。可惜,可惜。”章幻衍一边叹息一边向云令枫看去,此时云令枫早已呆若木鸡,拿着筷子的手兀自悬在空中。
“敝师弟献丑了,没把孩子吓着吧。”章幻衍起身走向云令枫,抬手轻抚过云令枫的头,却在他的脖颈处停了片刻。
梅苏慕不动声色地揽住云令枫,将他向自己怀中一带,淡淡一笑:“没事,我的徒弟我哄就好了。”他一眼就瞧出章幻衍是在探云令枫的身份,看来他仍没有打消对云令枫的疑虑。
章幻衍这一探并没探出任何异样,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时候不早了,我带二位去歇息吧。”
梅苏慕无意与章幻衍交恶,当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般地站起身,礼貌地一拱手:“有劳掌门了。”
章幻衍为梅苏慕和云令枫准备的休息之处是一座院落,虽然与仰泉谷派别处相比没有很大,但对于梅云师徒来讲这着实过于豪奢了。
“唉,这仰泉谷咋这么有钱呢?咱们蜀桐山跟他们一比真是穷死了。”梅苏慕倚在窗边看着夜空中逐一亮起的星星,有些慨叹,有些埋怨。
云令枫抬头望了望自己那似乎有些失落的师尊,纠结着该如何开口安慰。可不等他想好,梅苏慕又发话了。
“你喜欢这吗?”
云令枫一愣:“还好吧。”
“那你是喜欢这多一点,还是蜀桐山多一点?”
“自然是蜀桐山啊。”
“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有凝云峰,有寒酥阁,有师尊为我搭的床榻。那是我的家啊。”云令枫轻声说着,脸上不觉间荡出了一抹真挚的笑。
梅苏慕闻言笑了,他走过来俯下身,那笑弯的眉眼落在云令枫眼中是那么的璀璨夺目,将天上的星星比得黯然失色。梅苏慕抬手揉了揉云令枫的头,不知是不是他有意所为,云令枫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
“真喜欢你这小娃娃。”
云令枫眨了眨眼,有点害羞地低下头,却被袭卷而来的困意弄得打了个冲天大哈欠。梅苏慕被云令枫这模样逗得低声笑了好半天,而后他抱起云令枫:“走,带你洗漱去,洗完了就睡吧,明日起早点。”
“嗯。”
但这宿觉还未睡到半夜就被几声惨叫打断了,一时间,仰泉谷内的所有人全都从床上爬了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梅苏慕也立刻惊醒了,他起身披衣想去叫醒云令枫,却见云令枫已经从屋内出来了。
“师尊,怎么了?”云令枫的脸色有点白。
梅苏慕抬手拢了拢云令枫睡乱的头发,继而抚着他发冷的脸颊:“别怕,没事,不会有事的。把衣服穿好,师尊带你出去看看。”梅苏慕的声音低低沉沉,平稳而有力,抚平了云令枫慌乱的心跳,消散了他的不安与恐惧。感受着师尊手掌的温度,那一刻云令枫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东西可让他害怕了,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有他师尊顶着。
当两人走出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乱。就在他们暂居的庭院内,一群人围在这里。看到梅苏慕,那群弟子间扫过一阵骚乱。
梅苏慕敏感地感到此处氛围的不对,他们的眼神里夹杂着怀疑与无尽的冷意。
“出了何事?劳烦名位告知一声。”梅苏慕不动声色地将云令枫拉到自己身后。
“宗师自己做的事,怎么还来问我们?”为首的那名弟子向前跨出一步,逼视着梅苏慕,他的手极其用力地按在配剑上,随时准备拔剑相向。
梅苏慕皱了皱眉,太蹊跷了,一定是刚才发生的事让他们误会了。眼下这局面属实有点不妙。尽管因他们修习的心法而让他们身上显不出太多情绪,但梅苏慕能清晰地感到人群中散发出的无尽而冰冷的愤怒。
“各位是不是误会了?我也是刚刚听到喊叫声才出来察看的,实不知各位所言为何事。”梅苏慕温声道。
那弟子冷笑一声:“您是修真界人人敬仰的九疑仙尊,我等自不敢怠慢于您,我家掌门更是以礼相待!蜀桐山与仰泉谷井水不犯河水,素来无怨无仇,不知我们哪里得罪了您,惹您如此迁怒我派中人,竟杀十名弟子于此!”他伸手向后指去,人群无言地散开了,露出一片空地,地上赫然倒着十具尸首。
“不可能。”梅苏慕瞳孔骤缩,那十个死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被剑割喉而死,而伤口处还残留着几缕清晰可辨的浅蓝灵力,不是梅苏慕的又是谁?
“自魔族肆虐以来,我派早已布置了极为严密的防御阵,无论日夜,都有弟子按班巡察,近日更是戒备森严!倘若有他人潜入杀人栽赃于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这天下有谁能将您的灵力模仿得如此纯粹?!”
“有。”梅苏慕缓缓道。
“什么?”
“有一个人可以。”
“是吗?那是谁?”
“南宫绪漠。”梅苏慕轻声道,抬起双眸望向无边的黑夜。
“魔尊?呵,你觉得你这说辞有人会信吗?他堂堂一个魔尊做这种事掉不掉价?够了!同门们,为我们的师兄弟姐妹们报仇!”
刹时间,众人蜂拥而上,群起而攻。
“师尊!”云令枫一把抓住梅苏慕的手,“快走吧!他们人太多了!”
“不怕。”梅苏慕淡定地将云令枫牢牢护在身后,也不召祁寒,只单手应对,丝毫不占下风。
面对梅苏慕的只守不攻,人群中传来阵阵怒喝。
“刚才杀人不眨眼,现在在这假仁假义的做什么!”
“伪君子!我等今日定要取你性命为我同门报仇!”
梅苏慕脸色微沉,他并不气恼众人对他的冤枉,而是担忧南宫绪漠费尽心思做这个局把众人引到此处会不会乘虚而入。
兵戈相交,灵力相撞,爆发出的强大灵流压得云令枫几乎不能抬头,他紧紧地靠在梅苏慕身后,攥着他的衣角,他的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他只觉得委屈,比自己无缘无故挨打挨骂还要委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无能,什么也帮不了师尊……
“都住手!一群混账!”怀希风和南玄机御剑而来,一左一右挥袍猛振,那群弟子瞬间被震出老远。
“你们在这胡闹什么?!魔族已经杀进来冲风雅阁去了!”怀希风大吼道。
“什么?!可是师伯……他,他杀了我们的人啊!”
当怀希风和南玄机的目光落到那几具尸体上时,两人立刻变了脸色。
“不会的,”南玄机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应当是魔族的调虎离山计。”
“师伯!您看他们的伤!分明是九疑祁寒!”
“别胡说!”怀希风低斥一声,但他望向梅苏慕的目光中分明带着疑虑。
梅苏慕神情淡淡,不发一言。
“先别管这了,之后掌门自有决断,先护住风雅阁,击退魔族要紧!”南玄机心下焦急,带着众人向风雅阁而去。
梅苏慕在原地静立了片刻,低叹一气,回身去瞧自己的小徒弟。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令枫。”梅苏慕担忧地蹲下身,抬手温柔地替他拭着泪。
“明明不是师尊做的……他们胡说八道……”云令枫的声音哭音很重。月光映照之下,他脸上无声滚滚而下的泪珠显得无比苍白脆弱。
梅苏慕怔住了,原本波澜无惊的心此刻却好像有一根弦被狠狠一扯,疼得厉害。他有些颤抖地将云令枫拥进怀里,低声安慰着:“你我知道就可以了,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我有的是办法证明那不是我做的。而且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这眼前的桩桩件件都指向了我。令枫,不用担心。”
“可是……可是被人冤枉的滋味很难受的,真的很难受……”云令枫哽咽着。
梅苏慕的双唇抖了抖,双眸间泛着水色,他轻轻抚着云令枫的头,低声道:“不难受,有你这么关心师尊,为师有什么可难受的。”
“嘭!”一声巨响震彻天地,只见那边的亭台楼阁有一大片在一瞬间化为齑粉,继而是一阵冲天的魔煞气。
“不好,南宫绪漠。”梅苏慕不及细想,带着云令枫施展轻功向那边赶去。
而此时,风雅阁外,一片混乱。
“别逞强了,就凭你们想拦本座?痴心妄想。”南宫绪漠单手举着手中那把乌黑的刀,缓慢却无可抗衡地一步步逼近。
“你,休想,拿到,月华石!”章幻衍嘶吼着,不顾全身的剧痛,冒着经脉俱碎的风险摧动了最后一丝内力,一丝暗红的血从他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间渗了出来。而同他共同御敌的怀希风和南玄机情况就更糟了,两人已经摇摇欲坠但仍在强撑。
就在这危在旦夕之刻,梅苏慕赶到了。
“祁寒!”祁寒直挥而下,硬生生将南宫绪漠逼退了半步。
“劳烦掌门。”梅苏慕趁此机会一把将云令枫推到章幻衍手中,转身直面南宫绪漠。
南宫绪漠的目光淡淡地在云令枫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移到了梅苏慕身上。他轻笑一声:“梅宗师,别来无恙?”
梅苏慕抬手拽了一下被风吹歪的发带,而后平静地开口:“那十名弟子是你杀的吧,南宫绪漠。”
南宫绪漠无所谓地耸耸肩:“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不怎样,左不过是杀人者偿命罢了。”梅苏慕话音未落,身形已逼近南宫绪漠,祁寒直指他的咽喉。
“杀我?梅宗师莫要信口开河。”那把用世间数种至毒之物淬炼而成的刀——怨离,架住了祁寒。
“师兄,你没事吧?”怀希风嘶哑道。
“没事,你们两个别说话了,专心运气疗伤。”章幻衍一边紧盯着战况,一边安抚着云令枫。突然,章幻衍的双眼蓦地睁大了:“小心!西门翟焱!”
梅苏慕眼中冷光一闪,一个虚招闪开南宫绪漠的攻击,狠狠一剑刺向西门翟焱。纵使中茯君躲得迅速,还是被剑气伤了肩膀。
“卑鄙!我去助梅宗师!”南玄机咬牙起身。
“不可,玄机!你的伤太重了!我去!”怀希风一把按下南玄机。
“够了!你们两个死崽子都给我老实呆着!我去!”刚刚甩开东方嬴云的宇文淮一身狼狈,却毫不犹豫地杀向了西门翟焱。
“师叔!”
但很快东方嬴云就追了上来,在两位魔君的合击下,宇文淮落了下风,腹背受敌,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梅苏慕心下焦急,几番猛攻之下暂且逼住南宫绪漠,回身就要去救宇文淮。这时,一道身影如闪电般闪出,挡住了梅苏慕的去路。看到这个人,除去魔族外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南宫雪?!他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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