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与冰棱

　　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吹得沙沙响，一阵阵风吹来了海棠果的清香。
　　陆思成这些天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叶南枝开心一些，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收集全国各地的枫叶然后装成册送给叶南枝，她一定会喜欢的！陆思成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想法，立马起身“老冯，借我用一下你的电脑。” “大晚上的，片在d盘你自己找” “去你的，你好好睡觉吧” 说完，陆思成立马打开了天涯论坛，发了一个标题为 “求各地网友赐片枫叶，给我喜欢总皱眉的女孩当阳光”的帖子。帖子里面详细写了自己和叶南枝的故事，当然他保护了叶南枝的隐私，帖子一发布立马引来了网友们的热烈回应，消息提示音像初春的雨点般密集地响起。南京本地网友 “金陵梧桐” 说：“明早去紫金山给你摘最新鲜的，要不要带片梧桐叶做陪衬？” 紧接着苏州的 “姑苏城外寒山寺” 发来消息：“太湖边的枫叶刚红，我找快递明天就发。”紧接着广州的 “珠江潮声” 发来消息：“白云山的枫叶刚染上秋意，虽然没北方的红得浓烈，但带着南方的温润，我找快递加急寄出。”?
　　陆思成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回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继续往下翻，成都的 “锦里灯笼” 晒出了青城山漫山红叶的照片，配文说：“这里的枫叶带着淡淡的竹香，明天一早就去给你挑选最漂亮的，再给姑娘寄袋本地的红糖姜茶，暖心又暖胃。” 西安的 “古城墙根” 也留言：“青龙寺的枫叶正当时，我这就穿上外套去捡，顺便给你讲讲枫叶和古寺的故事。”?
　　更让他惊喜的是，哈尔滨的 “北国风光” 发来私信：“我们这儿的枫叶早就落了，但我翻出了去年冻在冰箱里的枫叶标本，虽然不及新鲜的鲜活，可这份心意绝对真诚，还附上了我家窗外的雪景照，让姑娘看看不同的风景。”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思成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去收发室。大大小小的信封和纸箱堆在桌上，拆开时像打开了一个秋天。苏州寄来的枫叶带着人民路的温婉气息，杭州的包裹里除了枫叶还有一小包龙井茶叶，昆明的信封里甚至夹着一朵风干的山茶花，与枫叶相映成趣。成都寄来的枫叶带着潮湿的桂花香，昆明的包裹里除了枫叶还有颗晒干的银杏果，最让他心头一热的是新疆网友寄来的明信片，背面用维吾尔语写着祝福，旁边画着小小的笑脸。?
　　他精心准备了一本复古的牛皮纸相册，将枫叶一片片小心翼翼地粘贴好，在每片枫叶旁边都标注上寄来的城市和网友的暖心话语。他还把网友们分享的风景照打印出来，穿插在枫叶之间，又在相册的扉页写下：“收集来自全国各地的暖阳，送给我最想温暖的你。” 看着册子上大家的祝福，陆思成也露出了姨母笑。

　　十一国庆，金秋时节。冯源他们在网吧一晚上都没回来，大清早陆思成早早出了门，吃了一笼小笼包喝了一杯豆浆后，就坐上了去叶教授家的公交车。公交车在站点停下时，陆思成手心的汗已经浸湿了牛皮相册的边角。到了教授家门口，陆思成的手抬起又放下，一直犹豫不决不敢敲。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敲了叶教授家的房门，过了半晌还是没有回应，陆思成又敲了敲，此时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回应他的是教授还是叶南枝？不过这次敲门之后，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熟悉的女声问道“谁啊？” “是我，陆思成。”陆思成赶紧回答。
　　“是你？你怎么来了？”叶南枝有一丝疑惑，也有一丝开心。
　　“我有些事，可以开门吗？”
　　门锁转动的咔哒声格外清晰。门开了条缝，逆光中，叶南枝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比上次单薄了些，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穿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松松地堆在手腕，露出那道淡粉色的疤痕。

　　“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相册上，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上次的冰冷。
　　陆思成把相册递了出来，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抖：“我… 我带了样东西给你。”?
　　叶南枝并没有接下相册。
　　“叶教授在家吗？” 陆思成没话找话，目光越过她往客厅瞟，却被她轻轻挡住。

　　“爸爸去医院加班了。” 叶南枝说道，轮椅往后退了半寸，让出进门的空隙，“进来吧，外面风大。”
　　门完全打开的瞬间，陆思成闻到了熟悉的桂花香。

　　“那个…” 陆思成抱着相册跟在后面，“上次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叶南枝的轮椅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爸爸说你帮他整理了很多文献。” 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他很感谢你。”

　　陆思成走到客厅中央，将相册放在茶几上，牛皮封面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不是叶教授的意思，是我自己要来的。” 他蹲下身，视线与轮椅上的她平齐，“你看… 这是给你的。”

　　他慢慢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南京网友寄来的紫金山枫叶，旁边贴着张玄武湖的秋景照。叶南枝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手不由得摩挲起来。当翻到哈尔滨那片冻存的枫叶标本时，她忽然轻轻 “咦” 了一声，眼神里闪过惊喜。

　　“这是全国各地的网友寄来的。” 陆思成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扰了晨光，“他们说… 希望你的世界能像枫叶一样红起来。”

　　相册一页页翻过，成都的桂香枫叶还带着潮湿的甜意，叶片边缘沾着细碎的桂花，仿佛能闻到青城山清晨的薄雾清香；昆明的山茶枫影里，风干的山茶花与半红枫叶交叠，网友用娟秀的字迹标注 “春城的秋天是彩色的”；新疆的双语祝福写在明信片背面，维吾尔语的曲线字母旁画着小小的枫叶，旁边还压着颗饱满的野苹果干。
　　叶南枝看到这些风景和祝福，眉眼也忍不住舒展开来。当翻到哈尔滨那一页时，她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

　　那是片被精心塑封的枫叶标本，叶片边缘虽有些蜷曲，却依旧保持着深秋最浓烈的赤红。标本旁贴着张雪景照，照片里皑皑白雪覆盖着屋顶，屋檐下挂着晶莹的冰棱，唯有窗台上摆着的这枚枫叶，在纯白世界里像团跳动的火焰。哈尔滨网友 “北国风光” 的字迹豪迈有力：“虽隔千里，暖意同至，这片枫叶冻了一整年，就等个能让它解冻的笑容。”

　　叶南枝的指尖一遍遍摩挲着枫叶清晰的叶脉，像是在触摸一个遥远的秋天。原本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浅浅的梨涡。
　　“他们说…… 哈尔滨的冬天很冷。” 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但这片枫叶一点都不冷。”

　　陆思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渐舒的眉眼，心里也十分开心。他挠挠头说“你看，这么多人都盼着你能开心起来呢。这些枫叶带着各地的暖意，就想让你眉头少皱点，多笑笑。”

　　叶南枝没有说话，只是把那页哈尔滨的枫叶标本看了很久，直到阳光在照片上移动了半寸，才轻轻翻过页面。她的指尖在那张雪景照边缘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描摹冰棱的形状。

　　秋风从窗外吹来，带着巷口桂花树的甜香，卷起桌上的一片枫叶标本，恰好落在她摊开的掌心。叶南枝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红，忽然抬头对他笑了，眼里的光像把整个秋天的暖阳都揉了进去。

　　“谢谢你，陆思成，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陆思成缓缓抬起头，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把他泛红的耳根照的清楚分明。他只是傻笑地挠挠头。“不用谢，其实都是各地网友的功劳。”

　　叶南枝把掌心里的枫叶轻轻放在相册上，指尖顺着叶脉的纹路慢慢划着。“以前总觉得秋天冷冷清清的，”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现在才发现，原来秋天能有这么多颜色。”

　　她转动轮椅靠近茶几，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半罐压平的枫叶标本。“你看，” 她打开罐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片，“这是去年在院子里捡的，当时觉得红得最好看，现在跟你带来的比，好像差远了。”叶南枝说道。

　　陆思成凑近看了看“这也挺好的呀，有我们滨城的果子香气”陆思成说道。

　　这句话让叶南枝忍不住笑出声。像风铃被风吹动的声音。她把玻璃罐里的枫叶一片片拿出来，和相册里的枫叶摆在一起。自家院子的旧枫叶、成都的桂香枫叶、哈尔滨的冻存枫叶…… 红的、黄的、半红半黄的，在阳光下铺成了整个秋天。

　　“等明年，” 叶南枝忽然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窗外，“我们可以自己去北宁公园捡最新鲜的枫叶，到时候也寄给那些网友当回礼好不好？”

　　陆思成立马用力点头，嘴咧地很大说道“好啊！” “到时候我们一定要把滨城最好看的枫叶寄给全国各地的网友。”

　　秋风又吹了进来，卷起桌上的几片枫叶轻轻打转。叶南枝把掌心的枫叶小心地夹回相册，在空白的页面上写下 “2005 年秋，来自全国的温暖”。她的字迹比平时轻快了许多，连笔锋都带着些温柔。

　　陆思成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写字的样子，感觉这个秋天都不一样了，滨城独有的秋天的空气的味道的、窗外的落叶，还有眼前女孩眼里的光，都混在一起，酿成了甜甜的暖意，慢慢淌进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天地似乎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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