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江野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居然是沈漠川。

　　“你怎么来了？”江野皱起眉头，“跟踪我？”

　　“我只是路过。”沈漠川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走到他面前，“学生会刚开完会。”

　　江野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保温杯，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

　　“路过？”江野挑眉，“路过能路过操场？”

　　“我要去拿点东西，正好经过。”沈漠川说，“你在练长跑？”

　　“关你屁事。”江野别过脸，不想承认。

　　沈漠川却像是没听出他的不耐烦，自顾自地说：“你的跑步姿势不对，手臂摆动幅度太大，浪费体力。而且呼吸节奏也乱了，这样跑不了多久就会累。”

　　江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跑步姿势，好像还真跟沈漠川说的一样。

　　“要你管。”江野嘴硬道，心里却有点惊讶——沈漠川居然还懂这些？

　　沈漠川没再说话，只是打开保温杯，倒了一杯水递给江野：“喝点水吧，蜂蜜水，补充点能量。”

　　江野看着那杯蜂蜜水，犹豫了一下。他现在确实有点渴，而且这蜂蜜水闻起来还挺香的。

　　“不用。”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拒绝了，“我不渴。”

　　沈漠川也不勉强，把水杯收了回去：“随你。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赢我，最好还是纠正一下跑步姿势，不然肯定跑不过我。”

　　“你等着，我肯定能赢你！”江野不服气地说。

　　沈漠川笑了笑：“我拭目以待。”说完，他转身往操场外走去，保温杯在手里轻轻晃动着。

　　江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复杂。沈漠川刚才的话，到底是在嘲讽他，还是在真心提醒他？还有那杯蜂蜜水……

　　管他呢，反正他一定要赢！

　　江野深吸一口气，重新迈开脚步，按照沈漠川说的，试着调整了一下跑步姿势和呼吸节奏。果然，感觉轻松了不少，跑起来也没那么累了。

　　“算你有点用。”江野嘀咕着，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江野才停下来，累得满头大汗，瘫坐在草地上。他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快七点了，想起沈漠川早上说的话，心里有点犹豫——要不要回去做饭？

　　“算了，不管他。”江野自言自语，“谁让他那么讨厌。”

　　可心里那点不情愿的关心又冒了出来。沈漠川中午好像不怎么吃东西，要是他再不回去做饭，那家伙说不定又要饿肚子。

　　江野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从草地上爬起来，往校门口走去。

　　他得赶紧回去做饭，不然被沈漠川那个家伙念叨，又要烦死了。

　　往校门口走的时候，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路边的香樟树影被拉得老长。他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心里还在琢磨晚上做什么菜——沈漠川那家伙口味清淡，太油腻的肯定不爱吃，而且中午看他餐盘里全是素的，估计是真不爱吃肉？

　　路过小区门口的超市，江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拐了进去。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转悠，手指敲着车把，脑子里过着清单：“那家伙不吃韭菜馅饺子，得买玉米猪肉的。”他拿起一袋速冻饺子，看了眼配料表，确认没有韭菜，才扔进车里。

　　“自热米饭也得备点，万一我懒得做饭，或者他又忘了吃饭，总不能真让他饿着。”江野又往车里丢了几盒不同口味的自热米饭，眼神扫过货架时，瞥见旁边的酸奶，想起沈漠川早上喝小米粥时挺斯文的样子，顺手拿了两盒原味酸奶，“这个应该能喝。”

　　走到面包区，他停住脚步。货架上摆着各种三明治和吐司，江野拿起一袋全麦面包，想了想又放回去，换了袋奶盐味的——他记得沈漠川做题时喜欢啃面包，上次在教室看到过。

　　付完钱刚走出超市，手机震了震，是网上“妹妹”发来的消息：【哥哥，你回家了吗？今天有没有好好学习呀？(^▽^)】

　　江野靠在路边的路灯杆上，指尖飞快地敲着屏幕：【刚买完菜，准备回家做饭。学习？下辈子吧。】

　　【哇，哥哥又要做饭啦！好厉害~ 那新妹妹今天乖不乖呀？】

　　江野的嘴角撇了撇，回复：【乖个屁，一天到晚就知道做题，跟个书呆子似的。】

　　【嘻嘻，哥哥是不是又欺负他啦？要对妹妹好一点哦~ 我爸爸说，家人之间要互相照顾的。】

　　江野看着屏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互相照顾？他和沈漠川那叫互相找茬还差不多。但手指还是诚实地回了句：【知道了，小管家婆。】

　　关掉对话框，他抬头看到街角有家点心铺，暖黄的灯光照着玻璃窗里的绿豆糕和桂花糕。脚像有自己的想法似的，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买了两盒绿豆糕，又拎了袋蔓越莓饼干——都是口味清淡不腻的，应该合他胃口。

　　拎着大包小包往家走，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江野打了个哆嗦。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点心袋，突然有点别扭：“买这玩意儿干嘛？他饿不饿关我屁事。”可又舍不得扔，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买给自己的，他要是敢吃，就扣他零花钱……不对，他好像没花我钱。”

　　掏出钥匙开门，客厅里果然一片漆黑，只有客房的灯亮着，隐约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江野换了鞋，把东西往厨房一放，故意咳嗽了两声。

　　客房的门没关，沈漠川从书堆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在灯光下亮了亮：“回来了。”

　　“不然呢？”江野弯腰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往外拿，“以为我不回来了？”

　　沈漠川没接话，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速冻饺子上，又扫过那几盒自热米饭，最后停在面包和酸奶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看什么看？”江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把东西塞进冰箱，“买给我自己吃的，你别想动。”

　　沈漠川“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做题，只是写字的速度慢了半拍。

　　江野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忙活。打开冰箱，买的青菜还新鲜，他琢磨着做个清炒时蔬，再煮点玉米猪肉馅的饺子，汤里加点豆腐和鸡蛋，清淡又暖胃——反正沈漠川不爱吃重口的，省得他又挑刺。

　　开火、烧水、切菜，动作一气呵成。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时，江野瞥了眼客厅，沈漠川不知什么时候从客房走了出来，正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本物理习题册，眼神却时不时往厨房瞟。

　　“啧，”江野心里嘀咕，“鼻子还挺灵，这就闻着香味了？”

　　他故意放慢动作，把饺子一个个放进锅里，看着它们浮起来，又慢悠悠地盛到盘子里。清炒时蔬刚出锅，沈漠川就放下了习题册，双手放在桌下。

　　“喂，”江野把菜端上桌，没好气地说，“鼻子长我这儿得了，我还没叫你，就自己坐这儿等了？”

　　沈漠川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没什么嘲讽，反而挺坦诚：“饿了。”

　　江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到嘴边的怼人话咽了回去，只能哼了一声：“算你识相，赶紧吃，凉了我可不管。”

　　两人坐下吃饭，江野发现沈漠川今天吃得多了点，清炒时蔬几乎被他一个人吃光了，饺子也没剩下几个。

　　“你今天胃口倒好。”江野挑了挑眉。

　　“你做的还行。”沈漠川咽下嘴里的饭，语气平淡，却没像往常那样加句“还能吃”。

　　江野心里有点受用，嘴上却不饶人：“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下次我要是晚点回来，你就自己煮饺子吃，别等着饿死。”

　　沈漠川抬眼看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还是江野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顺从的话，反倒有点不习惯。

　　吃完饭，江野刚要收拾碗筷，沈漠川突然开口：“我来洗吧。”

　　“你？”江野怀疑地看着他，“别给碗摔了。”

　　沈漠川没说话，径直把碗摞起来往厨房走，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泡沫沾到他手背上，他皱了皱眉，动作却还算麻利。

　　江野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原来这书呆子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他想起超市买的点心和面包，转身往客厅走，把那袋蔓越莓饼干和绿豆糕拿过来，又从冰箱里摸出面包和酸奶，往客房走去。

　　客房里堆满了书，书桌上摊着摊开的习题册，台灯的光打在草稿纸上，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江野把东西往书桌角落一放，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刚关上门，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漠川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从客房出来，愣了一下：“你进去了？”

　　“没什么。”江野别过脸，往浴室走，“我去洗澡了，碗洗干净点，别留油。”

　　沈漠川没追问，只是目光落在客房紧闭的门上，眼神闪了闪。等江野的浴室传来水声，他才推开客房的门，看到书桌角落的点心和面包，指尖轻轻碰了下绿豆糕的包装盒，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江野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路过客房时，门虚掩着，沈漠川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块蔓越莓饼干，一边吃一边做题。

　　“喂，”江野靠在门框上，故意提高声音，“那饼干是我买的，吃之前问过我了吗？”

　　沈漠川转过头，嘴里还嚼着饼干，含糊地说：“谢了。”

　　“谢就完了？”江野挑眉，“明天早饭给我多煮两个鸡蛋。”

　　“……好。”沈漠川点头，把最后一口饼干咽下去，拿起笔继续做题，只是耳根有点红。

　　江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别扭突然就散了，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他拿起手机给“妹妹”发消息：【小不点，我今天买了点心，那书呆子居然还吃了。】

　　【嘻嘻，哥哥是不是对新妹妹好起来啦？(偷笑.jpg)】

　　江野看着屏幕，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半天没打出一个字。好起来了吗？好像也没有，还是照样吵架。

　　客房里的灯光亮了很久，直到深夜才熄灭。书桌角落的绿豆糕包装盒空了一半，面包袋也拆开了，酸奶盒放在旁边，插着吸管。

　　第二天早上，江野趿着拖鞋走出房间，看到沈漠川正在厨房装盘，餐桌上摆着小米粥、煎蛋，还有……四个白煮蛋。

　　“今天怎么煮这么多蛋？”江野凑过去。

　　“你昨天说的，多煮两个。”沈漠川把煎蛋端上桌，“快吃吧，不然要迟到了。”

　　江野拿起一个白煮蛋，这家伙，看着冷冰冰的，倒还真记住了他的话。

　　“算你有点良心。”他咬了口鸡蛋，蛋黄是溏心的，刚好是他喜欢的程度。

　　吃完早饭，江野拎着书包往门口走，沈漠川已经换好鞋，背着书包站在玄关，看样子是又打算去坐公交。

　　江野脚步顿了顿，眉头皱起来。这天气早晚凉，站在风口等公交总觉得不太稳妥。

　　“喂，”他没回头，手搭在门把上，语气硬邦邦的，“过来。”

　　沈漠川愣了一下，抬眼看他：“干嘛？”

　　“少废话，过来就是了。”江野拉开门，“打车去学校，我掏钱。”

　　沈漠川挑眉：“怎么？江大少爷今天良心发现，要给我当司机了？”

　　“想什么呢？”江野嗤笑一声，侧身让他出门，“我是怕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坐公交被人挤散架了，到时候还得我给你收尸，麻烦。”

　　他嘴上说得刻薄，手指却在手机上飞快地点着，叫了辆网约车。

　　沈漠川跟在他身后，嘴角勾了勾，没戳破他的借口：“那真是多谢江哥哥了。”

　　“少来这套。”江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再叫一句哥哥，我现在就把你扔这儿。”

　　沈漠川低笑两声，没再说话，安静地站在他旁边等电梯。电梯下行的数字慢悠悠地跳动着，江野掏出手机刷着，目光扫过微信列表，手指顿了顿，停在那个熟悉的头像上——是他妈，备注还是“母上大人”，只是头像旁边划着道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这几天气头上没理，这会儿闲下来，心里突然有点发堵。

　　他点开添加好友界面，输了那句背熟了的验证消息：【妈，我错了，你把我拉回来呗。】发送过去，屏幕上很快跳出“对方拒绝添加你为好友”的提示。

　　江野：“……”

　　他又试了一次，换了句软话：【妈，沈漠川在这儿挺好的，我没欺负他，你别生气了。】结果还是一样，红色的拒绝提示像巴掌似的打在他脸上。

　　“啧，”江野烦躁地啧了声，把手机揣回兜里，“还真铁了心。”

　　沈漠川从电梯反光里看到他的动作，淡淡开口：“阿姨还没把你加回来？”

　　“关你屁事。”江野没好气地说，心里却有点惊讶——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上次你打电话，我听到了。”沈漠川说得坦然，“阿姨好像很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

　　“我用得着她担心？”江野梗着脖子，“我一个人过得好得很。”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那点失落藏不住。他知道他妈是什么意思，当初非让沈漠川搬过来，不是觉得沈漠川照顾不好自己，是怕他一个人住把日子过成垃圾堆，吃饭靠外卖，衣服堆成山。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江野率先走进去，靠在轿厢壁上，盯着跳动的数字发呆。

　　沈漠川跟进来，站在他对面，看着他耷拉着的脸，突然说：“其实阿姨是怕你一个人孤单。”

　　江野猛地抬头，瞪他：“你懂个屁。”

　　沈漠川没跟他争，只是平静地说：“我爸妈常年在国外，后来离婚了，我一个人住了三年，比你清楚那种感觉。”

　　江野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沈漠川是那种被爸妈捧在手心的优等生，没想到……

　　轿厢里陷入沉默，只有电梯运行的轻微声响。直到网约车司机打来电话，江野才猛地回神。

　　出了单元楼，车已经等在路边。江野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沈漠川刚想坐副驾，被他一把拽了回来：“坐后面。”

　　沈漠川挑眉，还是坐了进来，和他隔着一拳的距离。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俩小伙是同学吧？看着挺般配——不是，挺合拍的。”

　　江野：“……”谁跟他合拍了？

　　沈漠川倒是没反驳，还冲司机礼貌地笑了笑：“嗯，同班的。”

　　江野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窗外。街道两旁的树飞快地往后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晃得人眼睛发花。他掏出手机，又点开他妈微信，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再发验证消息。

　　算了，加不回来就不加了。反正他现在有沈漠川这个“麻烦”在，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倒也没空想别的。

　　他偷偷瞥了眼旁边的沈漠川，那家伙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什么？”沈漠川突然抬头，撞进他的视线里。

　　江野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转过头，耳根有点热：“没什么，看路不行？”

　　沈漠川低笑一声，没拆穿他，继续低头看手机。只是嘴角那点笑意，半天没下去。

　　到了学校门口，江野付了钱，率先推开车门下去。沈漠川跟在后面，刚走到他身边，就听到柘言咋咋呼呼的声音：“哟，江野，你俩居然一起到校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野瞪了他一眼：“你管得着吗？”

　　柘言嘿嘿笑了两声，视线在他俩之间转了圈，凑到江野耳边小声说：“可以啊兄弟，这才几天，就从‘死对头’变成‘同路人’了？”

　　“滚蛋。”江野推开他的脑袋，往教学楼走，“再瞎逼逼，下次打球不带你。”

　　柘言赶紧跟上，嘴里还嘟囔着：“不带就不带，我找别人……哎，沈班长，等等我！”

　　沈漠川被他缠上，只能放慢脚步。江野走在前面，听着身后柘言跟沈漠川搭话，沈漠川偶尔应一句，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

　　江野撇了撇嘴，加快脚步往教室走，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他妈要是知道他现在的日子是这么过的，应该……不会再拉黑他了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