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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9
一行人皆穿黑衣,自进门而来,散发出的压抑之气让周围众人纷纷后退,腾让出大片空地。
与徐行青并行的年轻公子在前,矜贵玄色锦袍,暗纹繁复神秘。一条金镶玉带横贯腰间。剑鞘之上金藤攀附,黑皮包裹的柄身也不例外。佩剑与坠挂的冷冽金令牌碰撞作响沉闷,肃杀尽显。
孙雾纯上下扫了一眼,敏锐地察觉出他是身居高位之人。
相比之下,徐行青深蓝长袍倒是柔和不少,像暗流涌动的水,表面平静不显,实则汹涌澎湃。
郑娘子早已被这副大阵仗吓飞了魂,手撑着地往人群后面缩。深埋着头,额前散乱的发丝打着轻颤。
周围一片安静,萧绒却异常兴奋,提着裙子跑到了那年轻公子的身边。
“裴之远,你来得正好!这个女人青天白日里侮辱孙姑娘,扰乱治安。你要把她抓回去好好审!”
萧绒极力拉扯裴之远的衣袖,指向躲在边缘处的郑娘子。
裴之远臂上一紧,萧绒白皙的皮肤和他玄色衣袍分界明显,葱白的手指格外惹眼。
他低头,眼神盯住萧绒的手指不放。
“来人,带下去。”
裴之远还没说话,身后的徐行青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怒气不掩。外面早预备着的人直接走上前架起软作一滩的郑娘子,拖出了门外。
裴之远有些诧异,回头看向徐行青。
记得徐行青从来不爱管闲事,今日闹事应归他这个大理寺少卿明判,竟让徐行青多言。
风卷起他的袖角,矗立在原地。
“多谢二位公子。”孙雾纯行礼道谢,垂首错开了与徐行青相撞的目光。
从马停下来开始,徐行青的目光就瞄准了她不放。
深渊一般的眼眸里藏着飞速流转的漩涡,汹涌地将人吸了进去。
孙雾纯就如此莫名被他吸引,穿过层层与他对望。
所有人都涣散,两人仿佛共同坠入一个虚无的幻境。
直到徐行青出声,孙雾纯才猛然回神。
“打扰了。”裴之远轻声道。
人群一哄而散,哄好非要跟上去的萧绒,裴之远撩起袍角迈出门,却没有感觉有人跟上来,回头才发现徐行青跟钉在门口一样。
“怎么回事啊定安?快走了。”
徐行青眼中软了一下,瞥开眼,有些落魄地转身离开,风吹起他的发丝,掠下几分湿润。
徐行青上马,紧握手里的缰绳,离开前还深深望着孙雾纯。
“驾!”裴之远不懂,麻利地勒紧缰绳,徐行青只好跟了上去。
“孙姑娘!”
萧绒跳上前挽住孙雾纯的胳膊,撞上了孙雾纯的肩膀,孙雾纯身形轻晃。
孙雾纯笑着问她:“怎么突然来了?”
“我来取衣服啊你忘啦?”萧绒漂亮的眼睛瞪圆,歪头看着她,有些骄傲,“不过要不是我来,你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若不是萧绒来得及时,孙雾纯是真的无力反驳。
只是衣服……
啪!孙雾纯懊悔地一掌拍上了脑门。
真的是忙忘了。
确实是定好今日送去的。
手上没收着力,一掌清脆地落下。
萧绒看她自己打自己,连忙捉住她的手腕,急切又心疼,“你别打自己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孙雾纯看小姑娘掰开自己的手心,紧张瞧她红肿的皮肤,心里滑过一股暖流。
安慰地摸摸萧绒的头,她笑着说:“没事儿,跟我去后面取衣服吧。辛苦你跑一趟。”
“没事儿的孙姑娘!”
萧绒一点也不计较。
“你比我小,不嫌弃的话,叫我姐姐吧。”
“孙姐姐。”萧绒喊了一声。
孙雾纯笑着推开门,带她去了后屋。
大理寺的牌匾高悬,在烈日下喷漆的边角折出威严的光,门口一对石狮子眼睛溜圆庄肃,让人胆寒。
郑娘子已经交给负责审问的人。
院中草木葳蕤,墙角的青竹节节高升,已经越出了白墙,伞一样庇护檐边,投下片片摇曳绿影,风中沙沙作响。
裴之远收了在外正经的样子,整个人背靠椅子,手臂搭在把手上,单盘起一条腿,大马金刀地坐着。
徐行青则苍松之姿,脊背挺直。
小厮给二位上完茶,就退下了,屋内仅余二人。
茶水声明显,裴之远捏着被子,忽然就想起了徐行青在归满堂异常地举动。
“定安,你刚才怎么一直站着不走啊?是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裴之远细细想,归满堂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徐行青刚刚回京,又能有什么牵连呢?
徐行青气定神闲,抬眼闲看他一瞬,不以为意,“遇到一个熟人而已。”
“熟人?萧绒?”
街上都是一些平头百姓,尊贵之人也就萧绒。不过,徐行青跟萧绒远在边疆的大哥才是更熟。
“你不认识。”
清亮的茶汤飘浮着几尖茶叶,徐行青垂睑低眸,心绪飞向千里之外。
手中的青玉杯瞬间变成了铜制敞口杯,肃白幽静之景染上了灼灼的红,徐行青仿佛又看见了坐在喜床上的孙雾纯。
盖头四角缝上的金铃轻晃,红纱轻薄,可以窥见里面华丽的凤冠。
倾泻的月光都成了红色。
“定安,定安?”裴之远迟迟未听到回答,扭头就看见徐行青一副痴呆模样。
“嗯?”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徐行青有些尴尬,却强装镇定,指腹摩挲了两下杯口。
“想什么呢?”裴之远有些疑惑,歪着身子探头探脑,眉心紧拧。
“那个女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徐行青被他看得不舒服,咳了两声刻意转移话题。
“关几天就放出去,以示威严。”
“嗯。”徐行青点点头。
郑娘子的行径确实定不了特别重的处罚,只能让她多关两天。
夜幕降临,淮南王府廊上每隔两步便点了盏灯照亮。
徐行青将事情安顿好,回府时已经半夜。
一进门,就看见等待的落樱。
“属下保护不周,已经领罚。”
徐行青恍若未闻,脚步不停,转身拐过回廊的弯。
落樱自知今日孙姑娘受到欺辱跟她脱不了干系。
主子之前就吩咐她跟在孙姑娘身边暗中保护,郑娘子踪迹可疑,她却因为主子今日回京疏忽,导致孙姑娘受险,合该请罚。
徐行青扔是不回头不停下,“既然领罚了,就下去休息吧。”
“是。”
落樱没再跟上。
夏蝉伏在树上鸣叫,院子里灯火通明,油纸糊的窗户上打着一幢影子。
徐行青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直接推开了门。
幽幽黄昏的烛火包裹明黄色的身影,模糊柔和了轮廓,形体边缘都带了光晕。
“陛下。”徐行青弯腰行礼。
“免礼,快坐。”徐卓定招手,玩味地看着他,“听说你回淮南之前遇难了?还……”
他故意没继续往下说,恶劣地拉长尾音上扬。
“嗯。”徐行青只是简单回答,也没说和孙雾纯假成婚的事。
不过他已经知道,徐卓定没说出口的就是这件事。
“事情我查了,是我皇姐的手笔。”
徐行青早有猜测,“除了她,也没人了。我不在京中,她如何了?”
“还能怎么样,一如既往。”
烛火被吹进来的风打得四处乱窜,映在徐行青的脸庞有几分鬼昧。
清晨的光穿透云层,挑破了黑夜。
孙雾纯按照约定去了清雁楼给姑们量尺寸做衣服。
浓重脂粉香气扑面而来,孙雾纯一时不受,捂住口鼻重咳了两声。
“诶呦,孙掌柜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儿姑娘多,香气是呛人了些。”
孙雾纯弯腰咳了半天,总算是适应了楼内环境。
“你们这不是卖艺的吗?”孙雾纯有些疑惑。
“那姑娘们也要上妆啊,人一多就控制不住了。”老板娘笑着解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上楼吧,孙姑娘。
孙雾纯点点头,跟了上去。
只是刚迈上了两级台阶,她颓上蓦然一沉,像绑了一块巨石一般抬不起来。
孙雾纯低头查看,一瘦弱女子死死地抱住她的小腿不放。
女子头发凌乱枯黄,脸上蹭满了灰尘,眼睛却格外的亮。
老板娘感觉出不对劲,下楼见到此番情形,直接吩咐人将那女子拖了下去。
两人跑堂伙计架着人走了,那女子呜呜啊啊地,不断扑腾着。
孙雾纯正疑惑,就听见身后的老板娘开口。
“她不会说话,父母把她卖给我们为奴了,现在她不太适应。”
孙雾纯点点头,这种买卖不少见。
只是,她还是有点可怜那个小女孩,有点心不在焉。
“姑娘报错了。”
得到提醒后,孙雾纯又仔细确认了一遍,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盈月是这里最受欢迎的一名琴师。
“我刚刚看见了,姑娘是为那个哑女忧心?”
不用问也清楚,孙雾纯此时心里确实一直想着刚才那个哑女。
孙雾纯收了卷尺,“是,我总有些担心。”
“孙姑娘可以赎她,只是我们的老板总是见钱眼开的。而且,”盈月压低了声音,“姑娘救她一个不会说话的没有,不如找个会说话的价值大。”
孙雾纯在看过去地眼光多了几分诧异,没想到盈月竟然是这样的人。
“姑娘别误会,我……”盈月刚想开口解释,就被孙雾纯叫停。
“我们继续吧盈月姑娘,后面还有人呢。”
“好。”盈月听出她冷下来的语气,不再继续,只是她真的并非那个意思。
和盈月交谈稍微清醒了些,后面几个姑娘的速度也就快了起来。
老板娘送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提了。
“我店里也缺人手,刚刚那个哑女算是与我有缘,不如老板卖与我如何?”
老板娘一开始还有些为难,有想到什么似的,一口答应了下来:“成,姑娘就给我这个数。”
孙雾纯看着她比划的手势。
盈月说得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无可奈何,她还是掏了钱,带着那哑女回了归满堂。
哑女一路上都不吵不闹,只会偷偷抬头看她,被她发现就迅速低下头,然后又偷偷看她。
孙雾纯只是笑笑,没去理会。
回到归满堂,王伯立马就跑了过来。
“掌柜,有人要见你,我看他身份非凡,不敢怠慢,就请到后屋了。”
孙雾纯点点头,将哑女交给王伯后,简单吩咐几句就去了后屋。
一开门,徐行青长身玉立,原本不大的房间更显拥挤。
深色袍衣金纹作配,领口一圈红边,腰带紧扎,显出一个劲瘦的曲线。
看见孙雾纯进来,他就笑了,而当时在药庄一样单纯。
“姐姐,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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