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

　　直到张新成跟着付辛博进了房间，站在屋内，付辛博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倒是张新成，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里外转了一圈，看见了靠窗一张贵妃榻，指了指说，“我睡这儿就行～”

　　那张奶白色欧式小沙发和墨绿色壁纸很搭，上面堆着些付辛博未收的私服，但尺寸最多也就一米五，宽不过80公分，毕竟眼前这个清瘦的男人抻长了也有1米八多，怎么能团进去，付辛博是真的想不出来。此刻，他喝得微醺，脸颊下淡淡红晕正在努力往脸上爬，如水晶蒸饺泛出诱人的樱花粉。脚步轻晃，却在努力把身子绷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睫毛忽闪忽闪，像只前来讨食的小动物。说话带着点软糯尾音，乖乖扶着桌边靠在墙上，和在饭店时的姿态判若两人。偶尔嘟囔一句，那神态，好似把平日里的清明聪慧都泡在酒里，化成了这般让人想rua的乖巧模样。

　　“不必。”付辛博过去把他拉过来，床边坐下，又起身倒了杯温水，掺了些蜂蜜，搅匀了端来。“这床有2米，睡咱俩富富有余。把这喝了。”说着把人架起来就往里灌。“酒精过敏就别总贪这口。今晚你也没喝多少啊？”

　　“哥～给我找个睡衣吧。”某人开始蹬鼻子上脸，抓起身上的T恤闻了闻，又举起来朝付辛博的方向凑了凑，皱着眉嘟囔道，“我都臭了。”

　　付辛博又从行李箱中翻出一件黑色纯棉的T恤扔床上。“睡衣没有，拿这个凑乎穿吧。”自己本来就比他大一码，他现在这身量，想来也是宽松的。忽然又想起什么，“咳，那什么…这个也是新的，可以换了。”付辛博反手又塞到张新成怀里一个没拆封的小盒。“你先去冲澡，我收拾收拾。”

　　暮色漫进窗棂，浴室的灯先亮了。付辛博站起来走到窗边，把窗户和窗帘缓缓合上。伴着流水声，磨砂玻璃后氤氲起白茫茫的水汽，隐约能看见人影绰绰。付辛博转身想去倒杯水，手刚碰到杯子又缩了回来——杯子还满着。只好在房间里转了个圈，把贵妃榻上的衣服往旁边挪了挪，靠着坐了上去。

　　水流声忽然小了些，付辛博心里莫名一紧，下意识挺直了背。是在打沐浴露？还是水温调太高了？这家伙晕晕乎乎的，别给滑倒摔着了。胡思乱想间，里面传出水珠滴落在瓷砖上的轻响，混着他随口哼出的不成调的歌。

　　付辛博抬手看看表，这十几分钟比世界杯的加时赛还漫长。如果人生是一场历练，这个和修行有什么区别？付辛博只想问问，有没有跑腿小哥这个点儿能给送个木鱼来？

　　直到推拉门响，张新成湿着头发，套着T恤，踩着拖鞋从卫生间溜达出来，转身就往床上躺起。付辛博一个眼疾手快，一把把他从床上捞起来。“诶，祖宗！你就湿着头发睡么？”张新成也不搭话，就看着他。“坐好了。”付辛博起身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过来，坐在身后，像护撸骆一锅一样，在张新成头上胡乱揉着。可能是没有妆造的缘故，付辛博觉得这次的头发比之前软软的，周围包裹着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这让他有一种把人画进自己地盘的满足感。

　　“嘶～”眼前的人歪头偷开的吹风机，付辛博赶忙用手挡住出风口，自己也被烫了下。头发是差不多吹干了，自己却吹出了一身汗，付辛博把人安置好，灯调到最暗，起身去冲凉。又把这位鸠占鹊巢的大爷换下的衣服送去清洗，还拿了一床干净被子回来。

　　忙忙叨叨直到半夜，安顿好了一切，回来一看，人早已贴着床边睡着了。付辛博轻手轻脚的躺下，生怕他半夜贴着床沿掉下去，只好将人裹着被子翻到自己这边。张新成被短暂的扰了清梦，头杵着付辛博的肩，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又沉沉睡去。头发被搓起了两撮，在昏黄的灯光里，影子被张牙舞爪的拉很长。偷偷醒着的是费渡，梦中呢喃的是张新成。其实付辛博从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认真看过眼前这位，夜深人静，情欲渐渐退了，心疼就悄然浮出水面。

　　睡着的他呼吸绵长而均匀，少了很多锋芒，眉头舒展开像被温水熨过的纸，带着无意识的柔和，仿佛连梦境都格外安稳。这个人，醒着的时候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什么都要赢，他总是在强迫自己可以，强迫自己合群，强迫自己幽默且快乐。身边的人都在关心他飞得高不高，没有人去问他飞得累不累。明星看着光鲜，却时间短暂，生活论秒算。也许前一天还在热搜，第二天就被众人沉寂遗忘。身处在聚光灯下，被鲜花掌声包围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邀功者，连自己也会沉浸其中，却独独忘了问一句，这是不是自己想走的方向，踏着累累白骨，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付辛博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此刻的付辛博很想和骆闻舟一样，去抱抱眼前的这个人，把他扒拉进自己怀里，亲亲他的额头。可一想到这位睚眦必报的脾气，亲个嘴都非要亲回来，气性大的很。人呐，总不能在一个坑里趴下两次，于是付辛博抬手，借着光的影子，隔空轻轻的安抚了那两撮不肯服输的发梢。

　　床头灯熄灭，床尾的感应小夜灯发出幽暗的光，把对面墙纸的花纹衬着发涨，明明是给人引路，却像句没说完的话，突然就灭了。房间陷入一片漆黑，更像在悄声说：别往前走了，留在这里就好。

　　等付辛博醒来，发现张新成早已离开。那件黑色的T恤叠得整齐，放在枕头上。

　　剧组正常开工，两人正常走戏。休息的间隙，李楠笛带着全剧组的奶茶前来探班，说是探班实为宣示主权，大家心知肚明。

　　准备开机，裘导迟迟看不见张新成的身影，付辛博说：“好像在楼上，我去喊他下。”跨步到了二楼，化妆间门虚掩着。准备推门的瞬间，付辛博听到里面传出李楠笛愤怒的声音。“什么你忙，什么你没时间。我信你这些理由，还不如信你拍个耽改把自己拍弯了呢！”

　　“你要是愿意相信这个理由，也不是不可以。”

　　“张新成！”

　　“楠笛。戏拍完了，很多事儿就该结束了。”

　　面前的门突然被打开，那姑娘哭着跑下楼去。付辛博有些尴尬，慌忙摊手道：“我…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张新成随后走了出来，看着他问，“哪句？”

　　“……”

　　也没等他回答，就绕过他下了楼。

　　哪句？

　　戏拍完了，就该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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