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言竹马变奇怪啦!!

作者:老鼠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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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善金堂查无相(回忆)


      紫江眠踏着晨光而来,靛青劲装勾勒出修长身形。他腰间悬着一柄缠银短剑,剑鞘上细密的云纹在朝阳下泛着冷光。黑紫长发用一根素银簪半束,几缕碎发垂在轮廓分明的颊边,衬得肤色如玉。

      同绵跟在他身后半步,一袭雪紫襦裙随风轻动。她发间的银丝木槿钗随着步伐微微摇晃,紫眸在晨光中流转如琉璃。腰间悬着个精巧的荷包,绣着几乎看不见的藤萝暗纹。

      "少爷。"紫江眠抱拳,同绵轻抚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一枚素银戒闪过微光:"老爷请您去城南。"晨风掠过,带着二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杜若香气。紫江眠肩头还沾着未化的晨露,同绵的裙角则微微湿润,檐下铜铃轻响,惊落了同绵簪上的一片木槿花瓣。

      沉盛正在擦拭佩剑,闻言挑眉:"城南?老头子又打什么主意?"

      同绵上前一步,紫眸沉静:"老爷特意嘱咐,要您去看看积善金堂。"

      卿安自内室走出,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有何特别?"

      "表面看来毫无异常,"紫江眠微微压低声音,"每日天不亮就有百姓排队,香火鼎盛得很。"

      同绵补充道:"但奇怪的是,无论去得多早,队伍永远这么长。"

      晨光透过竹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影。沉盛与卿安对视一眼,檐下铜铃无风自动,惊飞了枝头早起的雀鸟。

      "去看看。"沉盛归剑入鞘,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孔雀蓝织金锦袍在晨光中泛着金属冷光,衣摆翻涌如深海漩涡。腰间银丝莲花铃垂落,莲心嵌着颗青金石,随步伐发出"琤——"的清响。瑶光宝剑通体玄黑悬于左侧,剑格处黑曜石雕成的莲台与银莲铃相映成趣。那双惯常含笑的眼里,此刻深海蓝的瞳孔正映着剑鞘上流转的暗纹。

      一旁的卿安淡黄色轻纱长袍外罩月白纱衣,行动时如阳光穿透云霭。腰间金丝比翼鸟铃轻晃,双鸟羽翼上细密的银羽纹路在风中发出细雨般的"叮咚"声。清风宝剑悬于右侧,剑身偶尔从素白剑鞘中露出一线青光,恰与他深琥珀色的瞳孔里流转的金晕同频共振。

      “走吧,颜之。”向卿安伸出手的沉盛歪头笑着。

      远处,积善金堂的晨钟悠悠传来,与城中其他寺庙的钟声混在一处,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夏颜之的靴底刚踏上金堂前的青石阶,沉盛便拽住了他的袖口。

      “卿安,你闻到了吗?”沉盛压低声音,鼻尖微动,“这香火味底下……藏着别的东西。”

      卿安未答,目光扫过蜿蜒如长蛇的队列。百姓们摩肩接踵,神情却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恍惚的虔诚。每个人从金堂出来时,手里都紧攥着一张雪白的纸,像是攥住了什么不得了的恩赐。

      空气中,浓重的檀香几乎化作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肺腑上。可在那香火缭绕的缝隙里,却渗出一丝微妙的异样——甜腻的肉香,混着酒液的醇烈,像是有人在这佛门清净地里,偷偷炖了一锅荤腥。

      “两位施主,可是来求佛缘的?”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侧边传来。卿安转头,见一位身着金丝袈裟的僧人正含笑而立。他眉眼如敦煌壁画中的飞天般细长入鬓,双手如白玉雕琢般无瑕——正是金裟无相·妙谛。

      沉盛立刻扬起笑脸,拱手道:“正是!听闻积善金堂的佛祖慈悲,特来求个平安符。”

      妙谛的目光在卿安脸上短暂停留,腕间那串血髓玛瑙珠轻轻晃动:“贫僧观这位公子眉间有郁结之气,金裟无相·玄指师兄或许可以帮助这位公子。”

      檀香缭绕的内堂中,金裟无相·玄指端坐于莲花蒲团之上。座前除了焚烧满满的香灰,那香钱柜分明是粮斗,已经装了两成,斗上贴的宣纸上写着一千文。他眉目舒展,额间一点朱砂如红莲初绽,衬得面容愈发慈悲祥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连带着那身金丝袈裟也少了几分华贵,多了几分出尘之意。

      沉盛拉着卿安跪坐在蒲团上,笑嘻嘻地合十行礼:"求佛祖赐个平安缘法!"

      卿安默默向粮斗中置入一两白银。

      玄指含笑点头,左手轻抬——那生有六指的手掌如玉雕般光洁,多出的那根手指与其余五指同样修长,指尖一点金色螺纹宛若天生佛印。他取过一张素白宣纸,右手执笔蘸墨,左手六指却轻轻拂过纸面。

      "心诚则灵。"

      笔尖游走间,卿安忽然发现那墨迹在纸上竟自行晕染开来——原本该写成"佛"字的地方,墨色渐渐堆叠成一座微缩的青黛小山,山脚下还蜿蜒着一条极细的银线,似溪流又似道路。

      沉盛瞪大眼睛,刚要开口,玄指已将那纸对折三次,递到卿安手中:"施主且收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宣纸入手微凉,卿安隐约觉得纸中山形竟与自己在城南秘密购置的那座无名荒山轮廓重合。而当他再抬头时,玄指已闭目捻珠,仿佛方才种种皆是幻觉。

      "大师!"沉盛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玄指,"我与卿安公子对佛法向往已久,不知可否有幸参观宝刹?"他指了指殿内精美的壁画,"这些飞天画得如此精妙,想必整座金堂更有玄机。"

      玄指正在整理香案上的签文,闻言抬眸。额间那点珊瑚色朱砂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六指手掌轻轻抚过一卷经书:"施主有心向佛,自是善缘。"他看了眼窗外日头,"不过现下正值午时香客最多之时......"

      沉盛立刻接话:"我们可以等!正好尝尝贵寺的斋饭。"说着偷偷拽了下卿安的袖子——方才排队时就闻到的那股荤香,此刻正从后殿方向幽幽飘来。

      玄指唇角微扬,眼角浮现出常年微笑留下的细纹:"既如此,未时三刻后,贫僧让妙谛带二位游览。"他左手不经意地拂过案角,那第六指的金色螺纹在经书的封面停留了一瞬,"只是藏经阁近日修缮,怕是要让二位失望了。"

      “哪有哪有,大师愿意再好不过了。”沉盛抱拳笑道。

      “多谢。”一旁的卿安也抱拳感谢。

      “不过,报酬还是要给的。”妙谛眯起眼睛,双手合十,微微笑着。

      卿安掏出钱袋送了过去。

      “多谢施主。”妙谛脸上的笑意更胜一筹。

      晨光漫过青石板,街边蒸笼掀开的白雾裹着芝麻香扑面而来。沉盛一踏出金堂就深吸了口气,转头对卿安笑道:"可算活过来了!那香火味闷得人头晕。"说着,他已两步跨到豆浆摊前,"两碗甜浆,多浇勺桂花蜜!"

      卿安在槐树下展开宣纸。粗陶碗里的豆浆腾起热气,在纸面投下晃动的水痕——淡墨勾出的矮丘在晨光中浮现,山形圆钝,只在西坡有一道浅浅的凹陷,像极了宅后那座荒山被雨水冲出的浅洼。

      "烫!"沉盛鼓着腮帮吹散碗沿的热气,唇边沾了星点桂花蜜。他竹筷尖虚点纸面吐槽着:"那秃头倒是省事,连棵树都不画。求缘要钱罢了,一千文,那么多,参观也要收钱!你说是吧,卿安。”

      “嗯。”卿安应了一声。

      卿安接过另一碗豆浆。碗底沉淀的豆沙裹着桂花碎,舀起时拉出绵长的金丝。他目光扫过那道浅洼——墨色比别处稍润,像是玄指第六指的金纹曾在此停留。

      沉盛忽然"噗嗤"一笑,将咬了一半的豆沙炸糕按在纸角:"要是那和尚知道咱们拿他的墨宝垫油嘴..."糕屑簌簌落在山形上,糖馅渗出琥珀色印迹,恰盖住东坡几块凸起的石棱。

      “食不言。”卿安仰头喝着甜浆,淡淡开口。

      “食不言。”沉盛打趣道。卿安默默把脸别过去。

      "像归像,"沉盛仰脖喝尽碗底浆汁,喉结滚动着咽下最后一粒桂花,"可这般的土馒头,城南城北哪处没有?"他扯过包芝麻糖的糙纸裹住素宣,糖渣粘在纸缘像缀了圈碎星,"先收着罢,横竖是张纸。"

      “不过说来,卿安你长得好生俊俏,这淡黄袍子真趁你。”说这少年歪头笑着,阳光透过他屡屡发丝,散发着金色的光。

      “嗯。”良久,卿安应了一声便别过头去,耳尖也带上了微微粉红。

      “卿安这是害羞了?真是少见呢。”少年把双手背在头后,打趣着笑。

      卿安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变红。

      晨风拂过时,那张纸已收进卿安袖中。东首茶棚突然传来瓷盏碎裂声,惊起的灰鸽掠过金堂飞檐——妙谛的金丝袈裟在窗隙一闪,腕间玛瑙串碰出轻响,与市声混作一片。

      日头正盛,沉盛咬着根竹签晃进金堂偏门,舌尖还残留着赵膳特制的椒盐茴香豆的咸香。卿安跟在他身后半步,袖中那张宣纸被午时的热气蒸得微微发烫。

      妙谛早已候在廊下,金丝袈裟被晒得泛出蜜色光泽:"二位施主来得正好,请随我来。”袖摆翻飞,引着二人踏入主殿,迎面一尊丈六金身如来,莲台以整块黄杨木雕成,漆金处嵌着螺钿云纹。殿内四根朱漆大柱盘着鎏金蟠龙,龙睛以琉璃镶嵌,在烛火映照下炯炯有神。

      沉盛注意到佛前供着的铜香炉造型别致,炉身錾刻着精细的缠枝莲纹,炉脚却沾着些油渍,像是常被移动。香案上摆着几盘鲜果,其中一盘蜜枣上落着两只苍蝇,正贪婪地吮吸糖汁。

      藏经阁内,乌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绢面经卷。沉盛随手抽出一卷经书,发现书页间夹着片风干的桂花,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这经阁倒是雅致。"他指尖掠过书架,抹到一丝蜂蜜的黏腻——书架转角处藏着个精巧的点心屉,里头还剩半块枣泥酥。

      卿安目光扫过案几,发现砚台边沿沾着星点胭脂色,笔洗里漂着片嫩茶尖,但金堂从不供茶。

      客堂摆着紫檀翘头案,案上宣德炉里燃着上等沉水香。妙谛请二人入座,小沙弥奉上茶盏,茶汤清亮,沉盛却嗅到一丝酒香混在茶气中。

      窗外飞过只灰鸽,鸽哨声里混着极轻的杯盏相碰脆响。卿安注意到禅房角落的素屏风后,露出一角油纸包,像是包着熟食。

      转过回廊,一扇紧闭的楠木门映入眼帘。门环是普通的铜如意,但把手处磨得锃亮,显是常有人进出。沉盛假装绊倒扶上门板,掌心触到微微的温热——像是里头刚熄了炭火。

      "此处存放法器,不便..."玄指话音未落,门缝里飘出一缕陈皮鸭的醇香,混在沉水香中几不可闻。卿安的袖角无风自动,似是拂过门框时沾了星点油星子。

      妙谛的金丝袈裟在转身时勾住案角花几,袈裟下摆掀起一角,露出里头织金云纹的里衬。

      沉盛突然一个箭步冲向那扇楠木门,玄指六指疾伸要拦,却被他侧身闪过。"砰"地踹开门板,满室珠光混着荤香扑面而来。东墙博古架堆满金铤银锭,最上层竟用经书垫着胭脂盒。西案供台摆着整只烤乳猪,猪嘴叼着张地契,落款是慈幼局义田。地上青花瓮里插满账册,页边粘着妓馆花笺,墨迹未干的"香火钱二百两"。

      "好个慈悲为怀!"沉盛抄起本账簿砸向妙谛,纸页翻飞间露出劳役名单——竟有七旬老翁被记作"壮丁",押银三十两。

      卿安剑尖挑起供盘里的醉鹅,鹅腹中滑出颗东珠:"去年漕运司失窃的贡品。"他靴尖碾过地上酒坛碎片,露出坛底"淳化三年"的款识(前朝末年年号)。

      "这些..."妙谛金丝袈裟簌簌发抖,"都是信众自愿供奉!"

      沉盛突然拽开佛龛帷幔,露出整墙的密格。每个格子里摆着陶土小人,胸前贴着香客的生辰八字,背后刻着纳银数目。

      "走吧大师。"沉盛冷笑拎起串铜钱,"府尹大人定爱听'素鹅就酒'的佛法!"

      玄指突然暴起,六指金纹直抓沉盛咽喉。卿安折扇"唰"地展开,扇骨钢刃抵住他腕脉:"还有力气动手...看来昨日的'斋饭'很补?"

      玄指忽然收手,金纹六指垂落袖中:"二位既已看尽...可愿听段因果?"

      他引着二人踏入主堂。香案后供奉的弥勒佛金身斑驳,佛首低垂,似在悲悯俯视。玄指盘坐的蒲团后立着面斑竹屏风,屏上墨竹被岁月沁得发黄。

      妙谛忽然掀开屏风——一幅褪色的美人图悬于壁上。画中女子怀抱双婴,眉目温婉,左手尾指却分明多出一截。她衣襟染着大片褐渍,像是干涸的...

      "家母。"玄指喉结滚动,"我们出生那日,祠堂十二盏长明灯...灭了六盏。"

      稳婆剪断脐带时惊叫"六指妖胎",父亲当夜卷走祖传的药书消失。母亲被族老罚跪祠堂,仍把兄弟俩裹在薄布里取暖。饥荒年村民举着火把围宅,母亲撞向里正的镰刀,血溅在画上未干的颜料里。”

      沉盛突然拍案:"少装可怜!这些..."他指着满室金银,却被卿安按住手腕。

      妙谛颤抖着解开袈裟,露出胸膛狰狞的火烙疤:"十八岁那年,我们被卖到戏班当'六指怪物'展演..."他忽然抓起供盘的卤鹅翅狠咬,"第一次吃饱,是偷了班主的赏钱!"

      "后来发现..."玄指六指抚过画像,"可以和佛祖连通心意,完成百姓小的愿望。"他扯下腰间玛瑙串砸在地上,"发家致富的方法就这样找到了!"

      沉盛的手默默紧了紧腰间佩刀,刀尖垂地划出半弧。

      卿安忽上前一步,衣袖翻飞间已将沉盛拦在身后。他指尖按上剑柄,寒光映着玄指额间朱砂:"如何信你?"

      妙谛合掌轻笑:"请随贫僧走一遭。"

      巷口槐树下,灰布衣衫的大娘正哄着女童喝药。见妙谛走来,她慌得要跪:"大师!妞妞的热症退了大半!多谢大师给的那张纸!"

      沉盛蹲身细看——女童腕上系着皱巴巴的白纸,纸面画着个歪斜的合十手势,头发蓬乱,衣服破旧,邋里邋遢的乞讨者。

      大娘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那疯癫画师给的药引..."

      纸包里竟是半块桂花糕,糕上印着与功德箱锁扣相同的双莲纹。

      "画师?"卿安剑鞘挑起糕点。

      大娘压低声音:"就西巷那个疯子...前日突然塞给妞妞这张纸。"她忽然指向远处——柳树下蜷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正用树枝在地上勾画。

      那疯子突然抬头,浑浊眼里闪过一丝清明:"药苦...加蜜..."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瓶身有裂纹。

      妙谛忽然背过身去,金丝袈裟飘摇,玄指六指上的金纹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像要剥落的漆皮。

      沉盛突然夺过瓷瓶,指尖沾了点蜜舔过:"...是蜂蜜。"他看向卿安的眼神第一次带上犹疑。

      妙谛合掌浅笑:"若仍存疑,不妨再随贫僧走一程。"

      青砖黛瓦的宅院前,锦袍男子早已迎出门外:"大师!家母今日能认人了!"他引着众人穿过影壁,指着重瓣白菊盆栽激动道:"按您纸上所绘,在城郊寻得这'雪团子'雏菊..."

      沉盛眯眼细看——白菊瓣尖染着极淡的青黛色,与玄指画纸所用墨色一致。花盆底垫着张白纸,上面歪斜地描着朵五瓣花。廊下药吊子飘出合欢皮的气味,金堂后院晒着的药材。

      厢房里,白发老妇人正倚窗绣帕子。见玄指进来,她颤巍巍捧出个绣绷:"多亏大师...这'安心菊'的图样..."

      绷上白丝线绣的雏菊,与涂鸦相像涂鸦。

      卿安注意到桌上捣药罐一下压了许多药方。

      "老婆子疯癫三年..."老妇人将绣针别回衣襟,"前日嗅了这花,忽然记起幼时编菊环的日子。"她忽然拉住沉盛衣袖,情绪激动:"小郎君,这二位师父是真佛祖!"

      沉盛与卿安对视一眼,剑鞘与刀柄同时松了三分。檐角铜铃忽响,惊起只羽翼未丰的雏雀——正落在玄指肩头,啄他衣领沾的糕饼渣。

      沉盛抱臂而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缠的旧布条。他盯着玄指肩头啄食的雏雀,忽然嗤笑一声:"和尚倒是招鸟雀。"

      卿安收剑入鞘,玉白的指节在剑格上一叩:"姑且信你。"

      妙谛的金丝袈裟在风中轻晃,他合掌笑道:"二位若仍有疑虑..."

      "不必了。"沉盛摆手打断,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扔过去,"我家厨子新做的茯苓糕,比你们那荤不荤素不素的强。"

      玄指六指接住,油纸掀开时露出糕上刻的莲花印——与金堂佛幡纹样一模一样。他额间朱砂痣微微一动:"施主这是..."

      "堵你的嘴。"沉盛转身就走,却又顿住,"每月初一十五,我要在城隍庙看见你们施粥——用真米,不是掺沙子的那种。"

      “多谢两位施主。”两人齐声道,朝着卿安与沉盛的方向,阳光下藏不住眼角闪烁的“露珠”。

      卿安最后瞥了眼佛堂屏风。画中女子衣袂如水纹般流动,虽陈旧褪色,却仍能看出当年笔触的精细——衣襟上那片暗渍不似污痕,倒像是故意点染的墨莲,莲心微绽,隐有慈悲意。女子的目光仿佛穿透岁月,温柔地注视着众人。她的唇角似扬非扬,不是凡俗的欢愉,而是菩萨垂怜众生时那种悲欣交集的神态。妙谛合掌低诵,佛珠在腕间轻转。玄指站在廊下,眯着眼,唇角上扬,朱砂痣成了点缀他的星星。画上女子衣带当风,身后似有朦胧光晕——非金非彩,只是宣纸年久泛黄形成的自然痕迹,却莫名让人想起寺庙壁画里的背光。

      二人踏出金堂时,暮鼓恰好敲响。沉盛突然撞了下卿安肩膀:"喂,你信那套'六指佛缘'的说辞?"

      卿安望向远处炊烟:"信与不信..."他袖中那张染过豆浆的宣纸,正无声无息地贴着腕脉发烫,"因果自有公断。"

      妙谛的声音随风飘来:"明日斋饭...有素鹅。"

      “都听你的,弟弟。"玄指抬头看着只只飞过的雀鸟,正午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又是那副慈悲的模样笑着。

      暮色渐沉,沉盛两手交叉垫在脑后:“这件事总算是结束了。”

      他歪着身子,靴尖踢起一粒石子,斜睨着身后的卿安:"喂,卿安,我饿了。"

      卿安袖手而行,闻言眉梢微挑:"半个时辰前,你刚啃完两只茯苓糕。"

      "人是铁饭是钢——"沉盛拖长声调,忽然转身倒退着走,腰间玉佩叮当乱响,"赵膳今早说要做蟹粉狮子头,去晚了可只剩汤渣了!"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混着不知谁家灶台爆香的葱蒜气。卿安忽然从袖中抛来个油纸包,正砸在沉盛胸口:"芝麻糖。"

      "哟,卿安公子居然私藏甜食?"沉盛咬开糖块,含糊道,"该不会是妙谛塞给你的供品吧?"

      卿安广袖一拂,袖口暗纹在暮光中泛出极淡的银丝:"霍然给的。"

      芝麻糖上粘着片桂花屑,远处飘来的酱醋香里混着赵家兄弟特调的八角味更夫灯笼照亮的巷口,闪过霍然半片衣角。

      沉盛大笑着勾住卿安肩膀,指间糖渣簌簌落在他衣襟上:"走!回去抢赵宰的醉虾去!"

      最后一缕夕阳掠过金堂飞檐,映得玄指未收起的画像泛起暖光——画中女子多出的那截小指,仿佛正温柔地点向市井深处那对勾肩搭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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