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尽头是你

　　穿过“遗忘病房”的废墟，眼前出现了一条从未见过的回廊。
　　这里没有黑雾，没有冰冷的砖石，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上面挂着一幅幅照片——全是林野和沈砚的合影。从穿着开裆裤的幼儿，到背着书包的少年，再到高中毕业时穿着校服的青涩模样，每一张都记录着两人重叠的时光。
　　“这些照片……”林野的指尖拂过照片上少年沈砚的笑脸，心头涌上暖流，“不是早就弄丢了吗？”
　　“是被藏起来了。”沈砚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一张两人埋时光胶囊的照片上，“沈家的人以为删掉我们的记忆就够了，却没想到这些实物会被回廊的‘执念’吸附，成了规则的一部分。”
　　他的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门缓缓打开，门楣上没有门牌，只有一行烫金的字：“最初的房间——执念的起点”。
　　门内传来熟悉的机械音，却带着明显的卡顿，像是信号不良：【检测到……完整记忆持有者……允许进入……最终规则……在此宣判……】
　　“终于到地方了。”赵小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钢管——那是他从游乐园一路带过来的武器，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不管里面是什么妖魔鬼怪，老子跟它拼了！”
　　苏晚将林小婉护在身后，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手术刀，是从记忆手术室带出来的：“别冲动，这里是规则源头，暴力可能没用。”
　　陈默的消防斧不知何时收了起来，他看着那扇门，眼神复杂：“我之前离这里最近的一次，是在第七个副本，被管理员拦在了外面。他们说，只有‘核心执念者’才能进入。”他看向林野和沈砚，“看来你们就是他们说的人。”
　　林野捏了捏掌心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砚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了个圈——这是两人小时候约定的暗号，代表“别怕，有我”。“走。”
　　两人率先走进门，身后的苏晚、赵小胖和陈默紧随其后。门内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不是什么神秘空间，而是一间普通的儿童房。
　　蓝色的墙壁上贴着奥特曼贴纸，角落里堆着变形金刚和积木，书桌上放着两个并排放置的文具盒，一个印着“野”字，一个刻着“砚”字。窗外是熟悉的老槐树，树影婆娑，透过玻璃落在地板上，像一幅流动的画。
　　“这是……你家老房子的儿童房？”林野转头看向沈砚，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记得这个房间。沈砚家老房子有间专门的儿童房，小时候他总赖在这里不肯走，沈砚的父母嫌他“野”，沈砚却偷偷把自己的玩具分他一半，还在文具盒上刻了两人的名字。
　　“是这里。”沈砚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相框上，里面是十岁的他们，举着拼合的玉佩，笑得露出豁牙，“但又不是这里。”
　　他指着墙壁上的奥特曼贴纸——其中一张奥特曼的眼睛是红色的，而林野记得很清楚，原版贴纸的眼睛是黄色的。“这是被篡改过的记忆空间，回廊把我们最安心的地方，变成了最后的牢笼。”
　　【嘀——】
　　机械音在房间中央响起，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光影缓缓凝聚，穿着白色的管理员制服，面容模糊，看不真切。“欢迎来到规则的源头，林野，沈砚。”它的声音终于不再卡顿，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我是回廊的初代管理员，也是第一个‘执念者’。”
　　“你是谁？”林野握紧沈砚的手，警惕地看着光影，“回廊到底是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光影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叹息，“重要的是，回廊是‘未完成的遗憾’变的。五十年前，我和你们一样，被困在自己的执念里，于是创造了这个空间，想找到‘完美的结局’。”
　　它抬手一挥，房间的墙壁变成了巨大的屏幕，上面开始播放黑白画面——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在一间和这里相似的儿童房里，对着空气说话：“阿砚，等我回来，我们就去看海。”画面最后，男人倒在血泊里，手里紧紧攥着半块玉佩。
　　“这是……”沈砚的瞳孔骤缩。
　　“我的遗憾。”光影的声音低沉，“我叫沈砚之，是你的曾祖父。五十年前，我和恋人约定私奔，却被家族杀害，他等了我一辈子，到死都带着那半块玉佩。”
　　屏幕画面切换，出现了沈宏业年轻时的样子，正在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说话：“……用曾祖父的执念做核心，建造‘回廊’，筛选能斩断情丝的继承人，沈家才能永远掌控权力……”
　　“所以回廊是你造的，却被沈家利用了？”林野终于理清了脉络，“你想找‘完美结局’，他们却用它来筛选‘冷血的工具’？”
　　“是，也不是。”沈砚之的光影摇了摇头，“最初的回廊确实是我的执念所化，只想一遍遍重演过去，找到不被家族拆散的可能。但五十年前的我太天真，不知道执念会滋生恶意——沈家的贪婪、参与者的恐惧、被抹去记忆的痛苦，这些负面情绪让回廊变成了吞噬记忆的怪物，连我都快被它同化了。”
　　它看向两人紧握的手，目光落在拼合的玉佩上：“直到你们出现。林野，你对沈砚的信任没被规则磨灭；沈砚，你对林野的守护没被记忆切除。你们的羁绊，比我的执念更强大，比沈家的规则更坚韧——这才是打破回廊的关键。”
　　【嘀——】
　　房间突然剧烈震动，墙壁上的照片开始扭曲，沈砚之的光影也变得不稳定。“它在反抗！”光影大喊，“回廊的负面情绪不想被打破！快，用你们的玉佩，砸向屏幕中央的‘核心’！”
　　屏幕中央，五十年前的半块玉佩正在闪烁红光，那是回廊的能量源头。林野和沈砚对视一眼，同时举起拼合的玉佩，朝着屏幕冲过去。
　　“拦住他们！”屏幕里突然传出沈宏业的声音，数个穿着管理员制服的人影从墙壁里冲出来，手里拿着电击棍，为首的正是在记忆手术室见过的“医生”。
　　“你们对付他们，我们去砸核心！”沈砚对苏晚几人喊道，同时将林野护在身前，躲开一根挥来的电击棍。
　　赵小胖怒吼一声，钢管砸在一个管理员的膝盖上：“早就想揍你们这些装模作样的家伙了！”苏晚不知何时摸出了注射器，精准地扎进另一个管理员的脖子，里面的液体让对方瞬间僵硬。陈默没用兵刃，赤手空拳却招招凌厉，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
　　林小婉躲在书桌下，突然大喊：“小心后面！”
　　林野回头，看到一个管理员正举着电击棍砸向沈砚的后背，他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前面——电击棍落在他背上的瞬间，口袋里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管理员弹飞出去。
　　“玉佩能挡住攻击！”林野惊喜地喊道。
　　沈砚抓住机会，拉着他冲到屏幕前，两人同时将拼合的玉佩砸向中央的红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咔哒”，像玻璃碎裂的声音。
　　屏幕上的黑白画面开始褪色，五十年前的半块玉佩化作光点，融入林野和沈砚手里的玉佩中。沈砚之的光影露出释然的笑容：“谢谢你们……终于……结束了……”
　　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外面的世界……好好活……”
　　回廊的震动停止了，管理员的人影化作黑烟消失，墙壁上的照片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奥特曼的眼睛变回了黄色。窗外的老槐树上，传来熟悉的蝉鸣，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温暖得不像假的。
　　【嘀——】
　　机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彻底的平静：
　　【核心执念消散，回廊规则崩塌。】
　　【所有参与者记忆同步中……】
　　【传送程序启动，目标：现实世界。】
　　白光笼罩视野前，林野看到沈砚对着他笑，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这次他听得很清楚。
　　他说：“等我。”
　　……
　　“唔……”
　　林野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眯起眼睛。鼻尖传来消毒水的味道，却比“遗忘病房”里的温和得多。
　　“林先生？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太好了！你都昏迷三天了！”
　　他转头，看到穿着护士服的女孩正拿着记录本，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暖洋洋的。
　　“这里是……”林野的声音沙哑。
　　“市一医院啊。”护士笑着说，“你三天前在公司加班时晕倒，被同事送过来的，检查是过度疲劳引发的暂时性休克，没什么大碍。”
　　公司？加班？
　　林野愣住了，脑子里涌入大量记忆——他是一家设计公司的职员，父母早逝，独自生活，性格有些孤僻……可这些记忆里，没有沈砚，没有苏晚，没有回廊里的一切。
　　“难道……”林野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回廊里的经历，只是一场高烧后的梦？
　　他猛地摸向口袋，那里空空如也，没有拼合的玉佩。他掀开被子想下床，却发现左手手腕上，有一圈浅浅的红痕，形状像极了回廊里沈砚旧疤的纹路。
　　不是梦。
　　“护士，”林野抓住对方的手臂，急切地问，“和我一起送来的，还有其他人吗？比如一个叫沈砚的男人？”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哦，登记本上只有你一个人。不过……”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昨天有个姓沈的先生来看你，说等你醒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从护士站拿来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林野。
　　林野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半块玉佩，和他记忆里的那半块一模一样。玉佩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字迹凌厉，是沈砚的笔迹：
　　“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所有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他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真实得不像话。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日期——正是他“猝死”的第三天。通讯录里，“沈砚”的名字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备注是两个字：“混蛋”。
　　林野笑了，眼眶却红了。
　　他掀开被子，不顾护士“刚醒不能乱跑”的劝阻，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医院楼下的花坛里，玉兰花正开得灿烂，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他要去老地方。
　　那个他们埋时光胶囊的老槐树下，那个沈砚说过“等我回来”的地方。
　　这一次，他知道，沈砚一定会在那里。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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