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格拉妄想症

　　Chapter·8

　　“那就说好了，以后要考同一所大学！”

　　高二开学后几天，老师让他们在一张便利贴上写下自己这学期的目标。林九清对这些不感兴趣，只顾和陈晏传着纸条。
　　“哪所大学？”男孩清秀的字迹紧接在下方。
　　“T大。”
　　“为什么？”
　　“听说那里的信息技术很超前，你知道的，我想制作游戏。”林九清将草稿纸推过去，下面却被圆珠笔划掉了一行。

　　陈晏看着那行被划掉的字沉思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不多过问。想了想，写道：
　　“期待两张一样的录取通知书。”

　　在林九清的辅导下，陈晏的成绩已经能稳住班级前十。在加上他的美术专业，两人考同一所学校完全没有问题。林九清的游戏设计理念也被一个导师看重，导师表示在游戏制作完成前会一直帮助她。谢沁近期因为教学质量提高，被评为了省级金牌教师；林究手中有一个很棘手的案子，却打了一个完美的胜仗，被提升为了二级律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一天，在房间里和陈晏一起设计游戏人物的林九清突然听到门外父母的对话：
　　“确定要把他送到医院去吗？”
　　“那还有什么办法……”

　　林九清一愣，虽然两人没有明说，但她大抵也能猜出他们要干什么。
　　林九清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眼陈晏。确定他没有听到外面两人的话后，找了个借口说：“我去上个厕所。”便匆忙出去了。走时，林九清将房间门关的紧紧的。

　　“你们再说什……”林九清本想质问两人。结果没想到她话都没说完就被两人拽去了一旁。
　　“小点声，别被阿宴听见了。”林九清这下是真被拽去厕所了。关上门后，两人异口同声道。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林九清见状有些生气。干什么呢？还好意思叫她小点声？

　　两人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林九清便直问了：
　　“你们要把他送去医院？”
　　“是……”两人的目光都有些闪躲。
　　“不行！”林九清激动的险些喊出来，还是谢沁拍了拍她的背提醒她小声点。
　　“不能把他送进医院。”林九清急得快要哭出来，“那种环境，他会疯的……”

　　“我们也不想啊。”谢沁也是肉眼可见的着急，“我们养阿宴那么多年图什么？不就是希望他好好生活么？”
　　“那你们这是干什么？”林九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主要就是吧……”谢沁有些说不下去，跟林究打了个眼神暗号，选择让他当这个坏人。
　　林究无奈，但也只能惯着。

　　“陈晏的亲生母亲找来了。”林究说。
　　“那这关把他送去医院什么事儿啊？”林九清没听出来这里面有什么必要的前因后果。
　　“看他现在过的好，不爽了呗。”林究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九清：“你们没尝试说服一下她么？”
　　谢沁：“有啊，但她现在好像也患了点精神疾病，我们说什么她都不听，只是一个劲的发神经。还说不然的话她就自杀。”
　　“她要自杀不就自杀呗，反正她有精神病证明。”林九清想想觉得这对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影响，“大不了我们就把她告了，她这属于骚扰我们的私人生活了。”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林究摇摇头，神情有些严肃。林究和谢沁才坐上现在的位置，如果现在家里出任何一点小问题，都不好搞。
　　“那……怎么办？”见状，林九清也皱了皱眉。
　　“只能暂时把他送去医院里，把於燕的情绪安抚下来……”谢沁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举。”
　　林九清：“……”
　　林九清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选择了沉默。
　　“我们往好的方面想啊，”谢沁又说，“如果在那里，他的病真的治好了，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而且那时候，说不定他已经不记得我们了
　　“帮爸爸妈妈说服一下他，好么？”谢沁蹲下身，摸了摸林九清的脑袋。林九清看到，母亲的眼里闪着泪花。
　　是啊，养了六年的孩子，怎么舍得亲手送走？
　　都是无奈之举罢了。

　　“……好。”林九清咬牙同意，但随即又问道，“你们要送走他多久？”
　　“估计得有个一年……”此刻的谢沁已经泣不成声，林究便替她回答了，“肯定要先把我们这边稳定下来……到时候你就跟阿宴说，我们只是送他去治病，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然后等着我们来接他……”
　　“……嗯。”林九清沉默着点头，算作同意了加入这场“骗局”。

　　林九清只觉得此刻脚步有些轻浮。她忘了她是怎么回到房间，怎么循循善诱陈晏。她只记得，陈晏那双一看见她就会卸下所有防备的眼睛，一直单纯的看着她。
　　……

　　第二天一早，林究便开车将陈晏送去了医院。
　　一路上，四人皆是沉默。还是在快到达目的地时，陈晏看着林九清，开口问道：
　　“阿九，你不要我了么？”这个问题，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问了她不下十遍。
　　“怎么会。”林九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却是苦笑，“说好了，这一年你把病治好了，就接你回来。然后我们好好生活在一起。”
　　另外两人没敢插话。

　　“那万一，病没有治好，怎么办？”陈晏却在担心另一个问题。
　　“当然也会接你回来呀。”林九清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么敏感，那么在意细节，那么在意别人、会抛弃他。他或许真的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敏感内耗的小孩子罢了。
　　“都说了，有我在……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最后一句话，林九清犹豫了很久。
　　因为她知道那个生了病的小孩，她照顾不了了。
　　她保护不好他了。

　　但她只能选择这么说。

　　走时，陈晏一步三回头。
　　林九清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不敢再看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那双从始至终都对她没有任何怀疑的眼睛。

　　“阿九！”快踏进医院门时，陈晏突然大喊。
　　林九清只能僵硬的回过头，摁下车窗。
　　“别忘了，到时候，要来接我！”陈晏这句话是笑着说的。
　　却如刀绞在林九清的心脏。

　　车子开走后，林九清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骗子，一个欲望大于能力的骗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无解：713晚宴》




《葬我一颗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