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烬之上,回声与遗忘

作者:闲萍归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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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晓风息之低语


      那个名字叫做,伊芙·“纯白裁决”,作为圣殿骑士分殿团长,她的核心信条是“绝对虔诚、绝对纯洁、绝对服从”。
      莱恩曾经犯下“伪造圣职”之罪,她认为教士的身份是神圣的,是连接凡人与光神的桥梁。任何出于世俗目的(尤其是间谍活动)而伪装成教士的行为,都是对信仰最严重的亵渎,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起因是她麾下忠诚而严厉的宗教宪兵队(负责稽查异端和内部纪律)发现了“莱恩修士”身份文件的疑点。她下令彻查,将莱恩揪出来。虽然事件最终被“上面”压了下去,但这在她看来,是政治干涉了正义,是对她职责的侮辱,更是个人荣誉感受损。
      不久前,
      在组织的某个安全屋里,一场魔法线上交谈正在进行,曼陀罗莎莉的指尖缠绕着一缕活体藤蔓,她面前的光影中,浮现出一个看起来有些慵懒、甚至有点迷糊的年轻女子形象。她穿着普通的法师袍,头发乱糟糟的,仿佛刚睡醒,偶尔有细小的、如同静电火花般的电弧在她发梢跳跃。
      “雷电法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让我去给一个叫莱恩的家伙当远程保姆?师姐,我很忙的,实验室里还有一打闪电松鼠等着我喂呢。”
      莎莉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希贝尔,别跟我装糊涂。你那些松鼠恐怕早就被你改造成会自己发电找食吃的怪物了。”
      希贝尔的慵懒神情瞬间消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电光,周围的空气也发出轻微的嗡鸣。“‘征兆’?你确定?可他看起来……”
      “弱不禁风?毫无特色?但他身上沉淀的东西……非常古老,非常沉重。在他彻底觉醒之前,他不能死。你的任务是确保他活着经历足够的‘磨砺’,而不是替他扫清所有障碍。压力是催化剂,我们需要他尽快……产生变化。”
      光影消散,只留下莎莉独自一人。她低声自语:“莱恩……你究竟是谁的容器,又将带来怎样的终结……或开端呢?”
      第二天凌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深蓝色的天幕边缘刚刚染上一丝极细微的鱼肚白,星辰尚未完全隐去,冷空气凝成白雾,附着在枯草和锈铁上。
      避难所外围的一个废弃哨塔下。这里视野开阔,能远远望见避难所模糊的轮廓,但又足够隐蔽,避开了巡逻队的常规路线。
      莱恩背着一个轻便的行囊。杰克则斜倚在哨塔生锈的金属支架上,他的那柄雷电长枪“鸣雷”随意地靠在手边,枪尖偶尔有微弱的电弧一闪而过,像一只沉睡的雷兽在呼吸。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风吹过废墟缝隙的呜咽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变异乌鸦的啼叫。
      莱恩呵出的白气清晰可见,下意识拉紧了衣领。杰克似乎对低温毫无所觉,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地平线上那抹逐渐扩大的亮色。
      两人之间没有激烈的情绪,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弥漫开来。该说的、能说的,似乎早已说尽。
      莱恩调整了一下肩带的长度,最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就送到这里吧。”
      杰克没有转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表示知道的“嗯”。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渐亮的天际线,仿佛能看穿未来的重重迷雾。
      短暂的沉默后,杰克终于动了。他站直身体,拿起“鸣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枪身。他看向莱恩,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倦怠和疏离的眼睛里,此刻多了些复杂难明的东西。
      “前面路黑,”杰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起伏,但语速似乎比平时慢了一点,“自己看着点脚下。”
      这不是普通的关心,这是废土上最实在的祝福和警告——意味着前路充满未知的危险,你要靠自己了。
      莱恩点了点头,同样言简意赅:“你也是。别冲太前。”他知道杰克注定会留在各种冲突的最前线,这是他的命运,也是他的选择。
      杰克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他没再说话,只是抬手,用拳头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莱恩的肩膀。这是一个属于男人之间、战士之间的告别礼,包含了所有无需言说的东西:保重,再见,或许后会有期。
      莱恩也回以同样的动作。
      然后,杰克干脆利落地转身,将“鸣雷”扛在肩上,没有再回头,一步步向着与莱恩相反的方向——那片依旧被黑暗笼罩的废墟深处走去。他的背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异常挺拔而孤独,每一步都沉稳坚定,仿佛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会径直走下去。
      莱恩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背影逐渐融入阴影,直到完全消失。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清新的空气,感受着拂晓的第一缕光线终于越过地平线,洒在他的脸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必须独自上路。
      他最后看了一眼避难所的方向,然后转过身,毅然踏上了前往南方的道路。拂晓的光将他前行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杰克离去的阴影延伸向截然不同的远方。
      莱恩风尘仆仆地走入他抵达的第一个自由市。这里喧嚣、混乱,却又充满活力,各种族各文化的人混杂在一起。他站在广场边缘,略显迷茫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试图寻找一个线索或一个方向。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
      “迷路的星星,总是坠落在最热闹的集市。”
      莱恩转过头,看见说话者正坐在一个喷泉池的边缘。那是一位打扮极具特色的少女精灵。
      她有着精灵特有的尖长耳朵和精致面容,但气质却并非传统的优雅或神秘。浆洗得雪白、带有蕾丝花边的衬衫一丝不苟,外面却套着一件男式裁剪的深色短款丝绒披肩,用一枚镶嵌着微小绿宝石的领扣系住。下身是一条黄绿色的百褶短裙,与披风的深沉形成俏皮的对比。白色的连裤丝袜完美勾勒出纤细的腿部线条,脚下是一双古怪别致的高跟鞋——鞋头或许略尖,鞋跟的造型像缠绕的藤蔓,既复古又充满奇幻感。
      她手中把玩着一枚古老的硬币,一双灵动的绿眸好奇地打量着莱恩,仿佛能看穿他旅途的疲惫和内心的困惑。
      莱恩谨慎地点点头:“只是暂时还没找到方向。请问你是?”
      “一个观察者,一个记录者,一个……讲故事的人。”她微微一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迷茫的旅人。有时候,知道别人从哪里来,能帮自己看清该往哪里去。”
      或许是她的气质太过独特,或许是她的话语带着某种魔力,莱恩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少女精灵望着广场上熙攘的人群,眼神变得悠远,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你知道‘风息堡’吗?那座矗立在大陆东北角,被无垠沼泽和江海守护着的孤城。它现在的人们信仰着自由的精灵,但他们的祖先,却来自遥远的西陆,是一群被故土驱逐、迫害的光神信仰的异见者。”
      “他们为了信仰的自由,踏上了一条无比艰难的东迁之路。穿越了整个北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终来到了那片荒凉却广袤的平原’——那是一片看似肥沃实则危机四伏的黑色沼泽地。”
      “他们本以为找到了应许之地,可以安静地侍奉他们的光神。然而,北方的冰神信仰强权和原本的当地势力视他们为入侵者,压迫和纷争从未停止。他们修建起坚固的堡垒,却仿佛被困在沼泽中的困兽,内心的信仰在严酷的现实和漫长的寒冬中逐渐冻结。”
      “转机,发生在一个绝望的冬天。”少女精灵的语调变得低沉而充满戏剧性,“围城、饥寒、信仰的动摇即将压垮他们之时,奇迹发生了。并非他们祈祷的光神显灵,而是这片土地本身回应了他们——一位古老而强大的精灵苏醒了。”
      “祂看到了这群人的坚韧、他们对自由的渴望,以及他们即将熄灭的希望之火。于是,狂风卷走了敌人的营帐,迷雾笼罩了通往城池的险道。更重要的是,祂带来了低语——不是神谕,而是关于自由、适应、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智慧。”
      “从此,”精灵少女的声音轻快起来,“风息堡诞生了。他们吸收了当地的一些文化,融合了西陆城邦的严谨、自治传统和新的信仰,发展出了独一无二的文明。他们不再是被放逐的异类,而是沼泽和江河的居民,坚守北境的自由之刃。他们利用魔法驱动机械,制造独特的帆船在沼泽和近海航行,他们的城市充满了风铃。”
      她讲完故事,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莱恩:“很奇妙,不是吗?有时候,绝路并非终点,而是一场蜕变的新生。信仰可以改变,家园可以重建,只要心中的那团火不灭,并且愿意倾听声音。”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她那奇特的裙摆,对莱恩俏皮地眨了眨眼:“故事讲完了,希望对你有用。迷茫的旅人。”
      说完,她轻盈地融入人群,只留下莱恩独自坐在喷泉边,等到莱恩反应过来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心中反复回响着那个关于流亡、绝望、转变与新生的故事,以及风息堡这个陌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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