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9 章
魔域的天气全系于魔尊的身上,当任魔尊并不像前任魔尊那样喜怒无常,魔域的天气大多时候都是寻常阴天,少数时候还能有薄云微风,像此时此刻这样的急风骤雨着实罕见。
雨点啪嗒啪嗒的落下,甚至十分识相的避开莫烬渊一寸之内。
殷迢却只能冒雨而行,“尊上!”
莫烬渊猝然回头,蕴含着魔力的紫色长鞭如长蛇般缠上殷迢的铠甲左臂,拖着他来到身前,“人还没找到?”
殷迢不敢皱眉,掩下神色,“那名魔修名唤宣桑,杀了地渊一守兵后逃离,我已派人驻守在他家中和常去的地方,定能将他追回来!”
莫烬渊微微松手,“算你还有点用。”
殷迢垂眸,果然,莫烬渊根本不在乎那两名修士的死活,那魔修身上的鸠夜蛊才是他在意的。早知如此,他便不参苏评私放修士之罪了,该把她和那魔修的逃跑扯上关系,白白用掉了银铃这枚棋子。
思及此,他拱了拱手,“尊上,会不会是苏评看出了什么,助那魔修逃跑的?”
“方才我探查过了,宣桑身上的那只鸠夜蛊已死。”莫烬渊负手而立,回廊处玄色衣角一闪而过,是苏评被带去戒律堂受罚了,他收回目光,“她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蛊虫死了?”殷迢一怔。
“要么是他想强力取出蛊虫,导致反噬蛊虫和他一起死了,要么……”莫烬渊眼中划过暗色,“有修为极其高深之人暗中助他。”
那双深渊般的眼中闪现猩红之色,落在殷迢身上,“鸠夜蛊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若是此事因此外传,你身为地缘首将,该当何罪?”
殷迢深吸一口气,“莫将定将宣桑抓回来!”
“十日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最近又新炼出一种蛊虫,你来替他。”莫烬渊甩开袖子,将殷迢扔在原地。
雨点浸透了衣服,黏腻的贴在身上,殷迢看着直到莫烬渊的背影消失不见,挥挥手将雨点和自己隔开。
他想到那两名修士,还有那修士说的魔骨,莫烬渊既然不在意,还有什么必要和他说呢。
殷迢慢慢转过视线,如同深渊中蓄势待发的毒蛇,走向戒律堂的方向。
戒律堂内青花石铺地,泛出清冷的白光,血腥味漫延在室内,黑色长鞭有力的抽打在身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受力者定定站在原地,竟然纹丝未动。
苏评身影很是单薄,长鞭在触及她背部的那一刻,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但那仅仅是片刻,快到殷迢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殷迢忍不住“啧”了一声,真是个硬骨头。
戒律堂的长鞭是特制的,由极地的寒铁所造,与魔修体质相克,寻常魔修甚至都撑不到十鞭,苏评倒是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点。
玄铁鞭由黑转红,有血滴从鞭梢落下,越发衬得苏评脸色如雪,殷迢站在檐下,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将她脸上细微的神情以及鲜血淋漓的背部收入眼底。
掌刑的苍长老微微侧目,意识到他是在等待着三十鞭的结束。
在最后一声鞭响结束后,眼前受刑的人身形有一瞬间的摇晃,但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松懈,苍青拱了拱手,“苏魔使,三十鞭结束了。”
“有劳。”女子的声音依旧是高山松雪般的干净,似乎连怨怼和迁怒都不曾有,平静的到了出人意料的地步。
苍青还是第一次见受刑的人如此反应,挑了挑眉头,“不敢。”
这当然不可能是不痛的,只是苏评习惯了,她压下喉头泛起的血腥气,迎上黏着在她身上的视线。
一只手伸了过来。
苏评目光落在那件黑金披风上,殷迢攥着披风的手凑近了些,“不披上吗?”
他作势要将披风搭在苏评的肩上,苏评向前一步,披风从殷迢手中滑落,她毫不犹豫的踩过披风朝外走去,声音里是不带掩饰的厌恶,“居心不良。”
她伸手捏决,狼狈的衣袍改换如新,只是血腥气浓重未消,她抬脚跨入雨中。
殷迢深吸一口气,鲜血的味道裹在风里,被他嗅入鼻腔,他悄无声息的跟在苏评身后。
果然如他所料,苏评刚刚领罚,没有消耗灵力进行斗转星移来迁跃,迁跃的法术分为两种,一种是传送阵法,需要到达指定的阵法点才能进行迁跃,而斗转星移往往不受地点时间的限制,但非常消耗使用者的灵力,如今的苏评势必会独行。
魔宫地处魔域中心,但离开了魔尊所在的主殿,人烟稀少,秋风瑟瑟,殷迢看向前路,声音幽幽,“你那相好的竟然丢下你跑了。”
苏评猛然回头,殷迢倚在树下,枯叶飘零,直衬的他像索命的冤鬼。
方才竟然没有发现他跟在身后,苏评心中生出一点恼怒,左手暗暗绷紧。
他的身上还披着苏评方才踩过的披风,脸上带着一丝笑。
苏评敏锐的察觉到了那笑底的杀意。
殷迢在想,魔骨是与她的身体融为了一体,抑或者藏在哪儿?是胳膊,腿,还是心脏?他的目光在苏评身上梭巡,藏在披风下的手已经化作铁爪。
爪尖泛着毒光,微微向前,犹如潭底怪物,几乎就要在一瞬间露出水面。
“苏评!”一声清亮的声音搅进了这潭深水。
苏评看去,一队人影从不远处朝她奔来,为首的戚嘉面色担忧,灵力自指间流出向她靠近,“你还好吗?”
玄翼宫的魔卫伫立在后,殷迢抿唇,只能按下心中所想,骤然摆袖离开。
苏评松开左手,朝戚嘉摇摇头,“无事,我们回去。”
但她的脸色实在是白,戚嘉频频回顾,忍不住道:“要我说,该罚殷迢才是,分明是他看管不力,修士逃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魔尊处事未免……”
苏评一顿,“你怎么知道我被罚了。”
“闻砚回来告诉我的,你被殷迢传话带走时我还不信,他一说,我便立刻赶来了,对了,刚刚殷迢站那儿做什么?”
苏评看了一眼殷迢离开的方向,“今日之事就是他挑起来的,还有银铃……”
戚嘉又听苏评说起今日殿内银铃的证言,大为震骇,“岂有此理,她竟然帮着殷迢陷害你!”
帮殷迢是真,但是说到陷害,苏评咳了咳,拢拢衣领,“对啊,你去查查她怎么和殷迢联系上的。”
戚嘉冲着她离开的背影喊道:“你不先看看你身上的伤吗?”
苏评只朝他摆摆手,快步消失在了回廊转角处。
雨停了,但是天依旧是雾蒙蒙的阴沉,院门紧闭,闻砚坐在檐下,视线垂落在花圃中的绿竹上。
这就是彭霁晓带回来的那根竹子,彭霁晓摆弄了两下便扔开不管了,留在了他院子里。
闻砚伸出手,掌心向上,匕首刀锋一划,血珠渗出,随后滑过虎口处,滴落在竹子根部,这根青竹刚被砍下不久,没有任何萎靡干瘪的样子,但在闻砚的血落下后,在还未散去的雨气中更显青翠欲滴。
雨后泥土的气息翻涌上来,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闻砚动作一顿,扭头看向院门。
叩门声不期而至,闻砚下意识蜷紧了手。
“扣扣扣。”这次的声响稍稍加快。
他隔着门问:“是谁?”
“是我。”熟悉的女声清楚的穿过门,传了进来,“你睡了吗?”
苏评努力运转着大脑,正想再说点什么,门打开了。
眼前可见一个长亭直立的身影,她笑笑,“听说是你让戚嘉去接我的,放心吧,你看,我没事。”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闻砚冷冷的看着她,“别笑了。”这样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笑起来很难看。
况且我并没有担心你,你被罚,我高兴还来不及。
苏评轻轻“嗯?”了一声,“你说什么?”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但依稀能见到门向外关上的轨迹。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抵在桐木门上,氤氲着水汽的指尖在坚硬冰冷的木门上晕染出白色雾气,那股冰冷直直钻入四肢百骸,终于到了令她无法忍受的地步,双腿一软,晕倒在了门前。
“啪啪啪”急促的拍门声从记忆深处浮现,将苏评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扇打不开的门在苏评脑海中闪现,苏评伸手去推,门却是始终关的,而她的身后还有另一道门,门外传来无数嘈杂的声音,“他们是魔修!”“他们之前一直在骗我们,他们根本不是什么仙人。”“魔修果然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亏我之前还那么信任他们。”
质疑,怨怼种种情绪从心底发酵,苏评想离开这种令人不快的氛围,便竭尽全力去推动面前的门。
她推动了吗?梦中的她没有得到答案。
但苏评听到更远的地方传来更加真切的声音,是轻纱飘飘,高床软卧间寝具发出的摩挲之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苏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头顶的纱幔,身边微微下陷,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凑近,放大,闻砚的发尾正好垂落在她的胳膊上,传来微微的痒意。
苏评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潮湿的冰冷的门外,而是躺在闻砚柔软的床上。自己也并非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少女,她不容置疑的拥有主动权。
青丝如瀑般散开,雪白的脸上多了丝樱色,嘴唇较平时更加盈润饱满,闻砚直起身,阖眸垂睫,“你在发热。”
“因为我刚刚挨了鞭子。”苏评坐起身,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十分自然的说道,“你要好好照顾我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