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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风从虎
“二哥,我去看过了,那小子一个人在屋里睡觉呢,跟他一块的道士在隔壁屋打坐。”
“那道士不知深浅如何,最好不要惊动。手脚轻着些,等迷烟起了效,把他捆了搬出来。”
“二哥,那家伙就一点力不出吗,活都是咱们兄弟干,他倒要分赏金。”
“等到手再说这些吧,到时候老五也回来了,咱们三个人还怕他一个?”
疤脸笑了两声:“嘿嘿,二哥说的是。”
因为季焕说今晚他们或许会动手,阮音与小桃都和衣躺在床上。小桃心大,刚躺上床时还念叨着害怕,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阮音却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她本就听力远胜常人,这小店又不大,两人的密谋清楚地传到了她耳中。
她一惊,翻身起床便要去提醒季焕,但想起季焕白日说的,让她们锁紧门窗不要出来,只能悄悄挪到门口,从门缝中向外张望。
两条黑色人影正鬼鬼祟祟扒在季焕窗上,将什么东西探进窗缝里。
阮音捂住嘴,止住了几乎冲口而出的惊叫,下一刻她就放下心来,房顶上蹲着一个人影,分明就是季焕。
门外两人将耳朵贴在窗棂上等了一会儿,听屋内没有一丝动静,估摸着迷香已经起效,疤脸在外放风,络腮胡撬开了门栓摸进屋内。
季焕从房顶上轻轻跃下,一个手刀将疤脸劈晕,便听得屋内传来一声低呼:“不好!”
络腮胡蹑手蹑脚摸进屋内,将被子一掀,发现床上没有人,只有一个枕头塞在其中。他立刻明白自己踏进了陷阱,赶紧往外撤,正撞上季焕。他措手不及,叫季焕当胸一脚踢翻在地,接着便被死死按在地上捆住了双手,堵住了嘴。
一刻钟后,季焕房里点起了灯,四人站在屋里,看着地上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疤脸还未醒过来,络腮胡不复之前的强横,此时蜷着身子口中呜呜似有话说。
季焕拔出他口中的布团,络腮胡喘了几口气,一迭声求饶起来:“好汉饶命,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听了旁人撺掇,见钱眼开,实在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啊,求好汉饶命!”
阮音上前一步:“你们在院中密谋的时候说还有两人,是怎么回事?”
季焕不由瞥了她一眼,她虽尽力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奈何声音细细软软,说话又慢,实在没有气势,虚张声势的样子反而有些可爱。他低头抿了抿嘴,止住那一丝笑意,再抬头时又是一副冷肃面孔。
络腮胡在地上扭动,只恨被困得结结实实,不能磕头求饶:“小人都说!我们一行兄弟三人,老五被我们派去越州官府报案了。”季焕三人神色一凛,只有江屹一脸疑惑。“都是那该死的季老六,他认出了这位郎君,撺掇我们去报官,说得了赏金与他一份。小人实在是一时糊涂……”
阮音打断他:“季老六?可是那行商?”
“正是正是!就是那小子使坏!他也姓季,说是这位郎君的远房堂叔。”
阮音知道为什么那行商看着眼熟了,虽然他长了一张方脸,又兼皮肤黝黑,但眉眼间与季焕确实有相似之处。
季焕一愣,隐约记起族中是有一支早年迁居到了恒州,这些年也曾有两三次回老家祭祖。他一向不耐烦与族里的长辈打交道,去了乡下祖宅便只想上山下河,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更没想到会因此被举告。
他快步出了房门,在那季老六门口听了听,没有动静,猛地推门进去,走到床前一看,被褥凌乱,余温渐褪,显然是见势不妙已经逃跑了。
“叫他跑了。”好在他们在店里并未与旁人交谈,这几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京城。只要明日一早速离此地,即便越州差役追来,这里到底不是他们管辖的地界,也无从寻人。
商议已毕,忽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各位,我能否问一下,季兄弟摊上了什么麻烦?”
季焕三人齐齐转向角落里的江屹,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毫不知情的他。小桃将季家的冤案、季焕的逃犯身份、以及进京寻亲追查真相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所以季郎君其实不是我家姑娘的表兄,只是萍水相逢帮了我们,姑娘雇他护送我们上京。”
江屹听得眼眶微红:“不承想……不承想季兄弟竟有这等奇冤!季兄弟,”他义愤填膺,“我生平最见不得不公不义之事,你放心,你的事我会守口如瓶。今后若有差遣,我定不负所托!”
季焕虽心中有些动容,但在他这一番剖白下到底感到些许尴尬,向他行了一礼以作答谢。
两个汉子被捆严实了扔在角落里,待明日他们启程之后,自会有店伙计来打扫发现他们。四人当夜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日天还没亮,四人就结了房钱悄悄上路。大堂中只有店家娘子坐在柜台后,阮音向她微笑颔首以示作别。她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却在阮音即将迈出门槛时突然开口:“出了镇子岔路口向东,进山。”
阮音诧异回头,却见她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掀帘进了后院,仿佛刚刚的话只是自己的幻听。她将这事告诉季焕,季焕沉吟一下:“就按她说的走。”
几人一路向北很快出了小镇,果然见一个岔路,向西的路平坦开阔,向东的路却狭窄崎岖,眼见通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好在这山并不峭拔,平日应当也是有人走的,马车进了山虽无法疾驰,却仍可通行。
才行了两刻钟左右,阮音便听到隐隐传来人声马嘶,回头看去,可见不远处山脚下有火把的亮光在移动。
季焕当机立断:“卓之,你来驾车,我骑马走小道。若能顺利脱身,一个时辰后在山脚会合。”
江屹急道:“不行,你莫不是怕拖累我们?我与你一道,就算被追上了也能帮你拖延一阵。”
季焕皱眉:“不能让她们两个姑娘家单独走山路,何况我一人骑马反而更加灵便。你们倘若被追上,就坚称一无所知,料他们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阮音见他说得有理,也不反对,只紧紧攥着车帘,看他翻身上马,一扯辔头调转方向要进林中。季焕回头,这一刻二人的眼神终于久违地对上了。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季焕深深看她一眼,这一眼的时间似乎比寻常要长。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一踢马腹,很快消失在了林中。
“……你千万小心。”阮音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在心里轻轻说。
“阮娘子,小桃娘子,你们别担心,季兄这样的身手和机变一定能躲过去的。”江屹也不知是在安慰她们,还是在说服自己。
山路崎岖不平,两边丛生着杂草和灌木,马车只能缓行。
看来越州官府对追捕季焕势在必得,阮音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耳中的马蹄声更加清晰,只因一个线索,竟派出了一小队差役。
“官府办案,前面的马车,速速停下接受盘查!”身后火光渐近,已能听到差役的喝声。
江屹勒停马车,几个官差很快驱马上前,将他们围住。为首的一人上前查验江屹的身份,见他有出家人的度牒,且体貌特征与通缉之人不同,又问道:“车内是什么人?都下来检查。”
小桃扶阮音下车,又将上京投奔亲戚的说辞说了一遍,只这次没有表哥护送了。几个差役将车帘挑开,见其中再无第三人,又仔细敲了一遍车厢四壁和底板,确保没有夹层。
昼夜兼程赶到这里,却一无所获,他们自不甘心,为首的官差眼珠一转,厉声喝问道:“有人举告官府通缉的要犯流窜到了这一带,听到了风声刚刚从镇上逃走,你们就清早在这山中赶路,定与那贼人是一伙的!”
江屹不卑不亢:“大人明鉴,我们如何有胆量与要犯同行?清早赶路也不过是为了凉快一些。”
“他们说谎!大人,在客店中我亲眼见他们与那季焕同出同进,他们有两匹马,犯人必是骑马跑了!”一人突然站出来,三人皆是一惊,刚刚他有意缩在差役们身后,他们竟未发现。不出所料,此人正是那闻风溜走的行商,季焕的族叔季老六。
差役们“唰”一声拔出刀来,刀尖明晃晃映着火光,阮音与小桃都吓得一缩。好在这段时间经历的惊吓也不少了,阮音的承受能力强了许多,这时候竟还能冷静地思考对策。
“几位大人,我们实在不知什么官府要犯,这位大哥怎么无缘无故冤枉我们!”江屹记得季焕的交代,咬死不承认。
“大人,不要与他们多说,将他们带回去,那贼子若来相救,则正好入彀。”季老六谄媚地在那官差面前出主意。小桃恨恨瞪这人一眼,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还是季郎君的亲戚呢,如此歹毒。
那为首的官差使个眼色,就有差役要来牵马。“这位官爷……”江屹上前想要阻拦,却被推搡了一把险些绊倒。小桃焦急地对阮音咬耳朵:“姑娘,怎么办呢!真要把我们抓走,可经不起指认呢。”
阮音此时也没有办法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咬死不认这一条路。毕竟他们三人的身份没有问题,就算被客店众人指认,也只好推说他们不知季焕身份,皆是被他蒙蔽。
就在此时,林中突然平地刮起一阵怪风,差役们手中举着的火把瞬间熄灭。风势之大,卷起的树叶沙石让人瞬间睁不开眼,似乎连微弱的天光也一并遮蔽了。
阮音只觉脚下一轻,竟是被风卷了起来。只听身边小桃发出一声惊叫,下一瞬,他们脚下一重,稳稳落地,已经置身在了另一个地方。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面相觑,还是江屹最快反应过来,他一手拔出法剑,一手去掏怀中的黄符,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山脚下,阮音竖起耳朵,只能勉强听到微弱的人声,可见差役们离得很远,应当暂时不用担心被发现。
“放心吧,他们追不上来的,我布了阵,他们现下只能在林中打转。”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从树后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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