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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樟树的清香,漫过南城师范大学的校门。程似锦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刻着校训的石碑前,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她将要度过四年的地方。
“发什么呆?”樊北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另一只手自然地接过程似锦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这边人太多,先去宿舍放东西。”
校园里像被撒了一把彩色的糖豆,穿着各异的新生和家长挤成一团,学长学姐举着院系牌子的声音、行李箱滚轮碾过地面的咕噜声、家长们叮嘱的絮语声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热闹的网。樊北炘牢牢牵着程似锦的手,像在汹涌人潮里劈开一条小径,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莫名安心。
程似锦的宿舍在三号宿舍楼三楼,爬楼梯时,樊北炘几乎包揽了所有行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来拿一个吧?”她想抢过编织袋,却被他侧身躲开。“别动,你那小身板,闪着腰怎么办?”他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程似锦只好抿着嘴笑,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在楼梯转角晃动。
四人间的宿舍敞着门,靠窗的两个床位已经铺好了被褥。听到动静,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回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你好呀!我叫林芮璇,英语系的。”她穿着亮黄色的T恤,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浑身透着一股明媚的劲儿。
“还有我,陈焕,是中文系的。”另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她正低头整理书架,书脊上大多是晦涩的理论著作。
“我叫程似锦,我是新闻系的。”程似锦放下肩上的帆布包,笑着打招呼。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
樊北炘没多说话,径直走到靠门的空床位,利落地拆开被褥开始铺床。他记得程似锦喜欢睡硬一点的床垫,特意带了床薄褥子垫在下面;知道她怕黑,又从包里翻出一盏小兔子形状的夜灯,悄悄插在床头插座上。程似锦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也是这样,在她埋头刷题时,默默把凉了的牛奶换成温热的,把散乱的试卷按科目理得整整齐齐。
“蚊帐要挂得紧一点,不然蚊子会钻进去。”樊北炘踩着凳子挂蚊帐,声音从高处传来,“衣柜最下层我给你放了除湿袋,每周记得换一次。”他一边说,一边从行李箱里拿出折叠晾衣架、分类收纳盒,甚至连垃圾桶都套好了干净的袋子。
林芮璇凑到程似锦耳边,压低声音笑:“你男朋友也太细心了吧?我爸妈都没这么周到。”程似锦脸颊发烫,刚想解释“他知道……”,却被樊北炘打断:“她从小就丢三落四。”他说得自然,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等所有东西都归置妥当,窗外的天色已经泛了橙红。樊北炘看了看表,又叮嘱了几句:“食堂三楼的番茄鱼不错,你记得去试试;军训的防晒霜我放在你化妆包里了,每隔两小时涂一次;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别硬扛。”
程似锦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送他到宿舍楼下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我走了。”樊北炘停下脚步,手在口袋里攥了攥,最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程似锦仰头看他,他眼里的不舍像水一样漾开,“军训结束……你再来?”
“一定。”他笑了,转身时脚步慢了半拍,走几步又回头看一眼,直到拐过路口才彻底消失。程似锦站在原地,摸了摸头发上残留的温度,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校园好像没那么让人胆怯了。
军训的日子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漫长又充满规律。每天清晨五点半,程似锦都在哨声中爬起来,和林芮璇、陈焕一起去操场集合。站军姿时汗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踢正步时磨破了脚后跟,晚上躺在硬板床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但每次收到樊北炘的消息,问她“今天累不累”,她都忍不住打字:“还好,比想象中轻松。”
周末休息时,樊北炘果然来了。他提着一个保温桶,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我专门去买的鸽子汤,补补。”他把保温桶塞给她,又从背包里拿出几盒创可贴和云南白药,“我听林芮璇说你脚后跟磨破了?”
程似锦愣了愣,才想起昨天和林芮璇视频时提过一句。“你怎么知道她联系方式?”
“上次帮你整理东西时,看到她贴在衣柜上的便签了。”他说得云淡风轻,程似锦却心里一暖——他总是这样,把她的事放在心上,连细节都不肯放过。
军训结束后,大学生活才算真正拉开序幕。中文系的课表排得很满,早上是《新闻学概论》的抽象理论,下午是《新闻采访与写作》,晚上还要去图书馆啃《诗经》注解。程似锦很快发现,大学的学习和高中截然不同,没人会催着你交作业,也没人会盯着你背书,所有节奏都得自己把握。
好在林芮璇和陈焕都是靠谱的伙伴。林芮璇是典型的“计划派”,每天晚上都会把第二天的任务写在便利贴上,贴在书桌前;陈焕则是“学霸型”,总能在课堂上提出犀利的问题,课后还会整理详细的笔记。她们三个常常一起去一教占座,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树叶落在摊开的课本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格外安心。
“《楚辞》也太难懂了吧?”某天晚上,程似锦对着“兮”来“兮”去的句子发愁,把笔往桌上一搁,“屈原到底想说啥啊?”
陈焕推了推眼镜,翻开笔记本:“你看这里,王逸的注解说‘纫秋兰以为佩’是比喻君子修身,结合屈原的生平来看,其实是在表达……”她讲得条理清晰,程似锦听得入了神,忽然觉得那些拗口的句子好像活了过来。
林芮璇则从包里掏出一包饼干:“先吃点东西再看,我高中班主任说,脑子转不动的时候,补充点糖分就好了。”
除了学习,宿舍夜聊是每天最放松的时刻。关了灯,三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从暗恋的男生聊到未来的梦想。林芮璇说想当外交官,陈焕想考古籍修复的研究生,程似锦抱着枕头,轻声说:“我想写点什么,写那些被忽略的人和事。”
“那你可以去记者团啊!”林芮璇忽然坐起来,“我昨天看到招新海报,听说里面全是能写会拍的大神。”
程似锦的心动了。她从小就喜欢写日记,高中时作文常被老师当范文念,对文字有种天然的亲近感。第二天一放学,她就拉着林芮璇去了记者团的招新摊位。负责招新的学姐递来一张报名表,笑着说:“我们要写校园新闻,也要做人物专访,你有信心吗?”
“我试试。”程似锦握紧笔,在报名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微微发颤,却带着一股雀跃的期待。
而樊北炘的大学生活,和程似锦是另一种模样。作为金融系的高材生,他的课表上满是《微观经济学》《货币银行学》这样的硬核课程,课余时间还泡在金融实验室里看K线图。但他总能抽出时间来找程似锦,有时是在她下课的路上递上一杯热奶茶,有时是在图书馆陪她自习到闭馆。
“这道《计量经济学》的题,我算了三遍都不对。”某天晚上,程似锦在图书馆对着草稿纸叹气,樊北炘凑过来看了看,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函数图像:“你看这里,变量设定错了,应该把时间序列转换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耐心,程似锦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忽然觉得那些复杂的公式也没那么讨厌了。
周末的时候,他们会一起把学校周围的美食吃个遍。校门口的麻辣烫摊,老板知道程似锦不吃香菜,每次都会特意叮嘱后厨;巷子里的老爷爷做的糖画,樊北炘总能让老爷爷画出兔子的形状;还有那家开了二十年的面馆,他们总点两碗牛肉面,樊北炘会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程似锦一半。
“你参加那个金融协会怎么样了?”一次吃面时,程似锦问。
“挺好的,上周和别的学校搞了场模拟炒股比赛,我拿了第二。”樊北炘喝了口汤,“不过比起比赛,我更想攒点经验,以后想进投行试试。”他说起未来时,眼里有光,程似锦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们就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根系在地下悄悄相连,枝叶却各自朝着天空伸展。
秋意渐浓时,记者团的面试结果出来了。程似锦拿着录取通知,在宿舍里跳了起来——她竟然通过了三轮考核,成了新闻部的一名干事。
第一次跟着学姐出去采访,是去拍校园十佳歌手大赛的彩排。后台乱哄哄的,程似锦举着相机,手紧张得发抖,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抱着吉他的男生。“对不起!”她连忙道歉,相机却“啪”地掉在地上。
男生弯腰帮她捡起相机,笑着说:“没事,相机没坏吧?”他声音很好听,像秋日午后的阳光。
程似锦这才认出,他是计算机系的学长陆淮宇,也是这次比赛的热门选手。后来写稿时,她犹豫着要不要把这段小插曲加进去,学姐却拍着她的肩膀说:“新闻要客观,但可以有温度。你觉得打动你的细节,读者也会喜欢。”
那篇稿子刊登在校报上时,程似锦特意买了三份,一份给林芮璇,一份给陈焕,还有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等樊北炘来找她时给他看。“写得不错嘛。”樊北炘读得很慢,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名字,“不过这里,‘陆淮宇学长的吉他弦断了一根’,这个细节没必要写吧?”
程似锦愣了愣:“我觉得挺真实的啊。”
“真实是真实,但”他顿了顿,语气有点别扭,“我不想在报纸上看到别的男生的名字。”
程似锦忽然笑了,原来这个平时沉稳的男生,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知道了,下次只写女生,行不行?”
樊北炘的耳朵瞬间红了,他别过头,假装看远处的风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一场寒流让气温骤降。程似锦在记者团忙到深夜,出来时发现下了小雨,冷风裹着雨丝往脖子里钻。她缩着脖子往宿舍走,忽然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樊北炘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里拿着一把伞,脚边放着一个保温杯。“你怎么来了?”程似锦跑过去,鼻子一酸。
“给你打电话没人接,猜你肯定又在忙。”他把伞递给她,打开保温杯,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姜茶,“快喝点,别感冒了。”
程似锦捧着保温杯,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忽然想起高中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他把伞全偏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肩膀都湿透了。原来有些人,真的会把温柔藏在年复一年的细节里。
期末考试周是大学里的“渡劫期”。图书馆从早到晚座无虚席,走廊里全是背书的人,连食堂都成了临时自习室。程似锦抱着厚厚的《中国新闻事业史》,背得头昏脑涨,樊北炘就拉着她去操场散步。
“你看,月亮旁边那颗星星,叫金星。”他指着夜空,“古代人说它‘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其实是同一颗星。”
程似锦靠在他肩上,忽然觉得那些拗口的知识点没那么难了。“樊北炘,”她轻声说,“有你真好。”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大一的寒假来得格外快。程似锦和樊北炘一起坐高铁回家,行李箱并排放在行李架上,像两只依偎的小熊。程妈妈早就等在出站口,看到他们就迎上来,手里拎着两个保温袋:“快,刚煮的红薯,趁热吃。”
饭桌上,程妈妈不停地给樊北炘夹菜,恨不得把整盘红烧肉都倒进他碗里。“小樊啊,似锦那孩子马虎,在学校你多担待点。”
“阿姨放心,我会的。”樊北炘笑得腼腆,程似锦在旁边偷偷踢他的脚,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
寒假里的聚会是固定节目。叶栀语和朱璟考上了邻市的大学,一见面就互相拌嘴,却总在对方说话时悄悄递上水;顾子言从美术学院回来,头发留长了些,背着一个画夹,说刚在画展上卖出去一幅油画。
“我打算毕业后去法国读研,那边的艺术院校资源更好。”顾子言喝了口奶茶,目光落在程似锦和樊北炘交握的手上,笑了笑,“到时候你们结婚,我一定回来给你们画婚纱照。”
程似锦的脸“腾”地红了,樊北炘却接话:“一言为定。”
四个年轻人挤在游戏厅里打拳皇,叶栀语把朱璟打得落花流水,笑得直不起腰;后来又去看午夜场电影,程似锦靠在樊北炘肩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屏幕上正演着浪漫的吻戏。
大年初二那天,他们四个去给高中班主任孙老师拜年。孙老师看着眼前这几个褪去稚气的孩子,感慨道:“还记得你们刚上高三那会儿,程似锦总在作文里写‘未来可期’,现在看来,真的被你说中了。”
程似锦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觉得“未来可期”这四个字,因为有身边的人,才变得如此具体而温暖。
大二的生活像被按下了加速键。程似锦在记者团升了副部,要带着新人跑新闻、改稿子,常常忙到深夜;樊北炘成了金融协会的会长,一边要组织讲座,一边要和企业对接实习项目,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
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但默契却丝毫未减。程似锦知道樊北炘开会时不喜欢被打扰,只会发一条“结束了告诉我”;樊北炘记得程似锦每月那几天会肚子疼,办公室的抽屉里总备着红糖姜茶。
有一次,程似锦为了赶一篇关于校园流浪猫的深度报道,连着熬了两个通宵。采访流浪猫救助站的那天,她顶着黑眼圈坐公交车,差点坐过站。写稿时,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不是累的,是看到救助站的阿姨说“每只猫都有名字,它们也想有个家”时,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稿子刊登那天,樊北炘拿着报纸找到她,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拉着她去食堂,点了一份她最爱的糖醋排骨。“多吃点,”他把排骨往她碗里夹,“你写的报道,我看到有同学在朋友圈转发了,大家说想去给流浪猫捐猫粮呢。”
程似锦咬着排骨,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原来文字真的有力量,能让那些微弱的声音被听见。
樊北炘也有焦头烂额的时候。金融协会要办年度峰会,邀请了几位行业大佬,可就在开会前一天,负责场地布置的同学突然发烧了。他只好自己带着几个干事搬桌椅、挂横幅,忙到凌晨才回宿舍,躺到床上时,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第二天一早,程似锦却出现在会场门口,手里提着一大袋热包子。“林芮璇说你昨晚没回宿舍,”她把一个肉包塞到他手里,“我请了半天假,帮你吧。”她没说的是,为了不耽误他的事,她凌晨五点就起床赶来了。
看着程似锦踮着脚尖往墙上贴海报的样子,樊北炘忽然觉得,再难的事,只要身边有她,就总能扛过去。
那年春天,学校举办运动会。程似锦作为记者团成员,扛着相机在跑道边跑来跑去,忽然听到广播里在喊:“请新闻系的程似锦同学到主席台来,有你的东西。”
她一头雾水地跑过去,看到樊北炘站在话筒前,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昨天是我们在一起三周年,”他对着话筒,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操场,“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忙忘了。”
全场先是安静了几秒,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程似锦站在原地,看着阳光下他略显笨拙的笑容,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天——也是在操场上,他捡起她被风吹跑的语文试卷,笑着说“程似锦,你的名字还是那么好听”。原来那些被忙碌覆盖的日子里,总有人替你记得所有重要的瞬间。
她走上主席台,接过那束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晨露。“你怎么这么傻?”她小声说,眼眶却湿了。
“傻点不好吗?”樊北炘挠挠头,“至少让你再次记住我了。”
主席台下,林芮璇和陈焕举着手机拍照,叶栀语发来微信:“这波狗粮我先干为敬!”程似锦看着屏幕,又看看身边的人,忽然觉得,被全世界见证的幸福,原来是这种甜到心坎里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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