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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跑完六圈的宋秋暄气喘吁吁地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蹲着休息了两分钟,胃部一阵翻涌,肚子火烧火燎的痛感又开始清晰起来。
“宣传委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宋秋暄额前的汗啪嗒滴落到被烈阳灼烤得发烫的地面上,她抬起头,看到一张清秀的女生的脸,脑子转了几圈,记起她叫何之棉。
为什么会记得她的名字呢?因为何之棉也是坐在单桌,就在陆承昼前面的那桌,何之棉性格极其内敛,宋秋暄印象里只和她说过两句话,还是为了递交作业才说的。
宋秋暄没想到比起她的名字,先被记得的是她的班委职称,但不管怎样,她心里因为这句关切的话语感到丝丝的欣喜和慰藉。
即使肚子痛到快要站不起来,宋秋暄也只是咬了下嘴唇,故作顽强地、轻描淡写地说:“肚子有点不舒服而已。”
何之棉像是感同身受地皱起细眉,蹲在宋秋暄的旁边,小声地说:“需要帮忙吗?”
宋秋暄摆了摆手:“不用了,我等会儿自己走回教室休息一下就行。”
宋秋暄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对面的人还是和她关系浅淡的何之棉,如果何之棉帮了她,在她看来这是一种给何之棉带来负担的行为,而她内心会因此不安。
“好吧。”何之棉又看了她两眼,站起来回到之前的那棵大树底下。
宋秋暄望着何之棉看起来孤零零的背影,大树底下的看台上围坐着班上的女生们,何之棉坐在她们旁边,没有融入她们的八卦聊天之中,安安静静地将目光落在远处。
宋秋暄没看多久,她揉了揉肚子缓解疼痛,抹了把汗站起来去拿水瓶,回到教室后立即软绵绵地趴在课桌上,没午休导致她现在有些困,尽管肚子还在痛,但她侧着头趴了一会儿,模模糊糊睡着了。
*
五班的体育课和二十班是同一节,梁示哲站在操场外,幸灾乐祸地看着跑了六圈、黑色短发被汗水沾湿的程浔。
程浔撩起头发,汗顺着锋锐的下颌角滑下,微喘着气正要转身往后看。
梁示哲却一把揽住程浔的肩把他往篮球场带,贱兮兮地笑了两声:“罚跑爽不爽?六圈而已,就当锻炼身体了。”
程浔脚步顺着梁示哲的力道走,漆黑的眸淡淡地斜他一眼:“这个锻炼身体的机会留给你。”
梁示哲嘿嘿两声,唇角嘚瑟地扬起来:“我们班的体育老师没有迟到需要罚跑的规定哈。”
程浔扬起手臂给了他一下,梁示哲笑嘻嘻地避开。
到了篮球场,几个男生聚在一个场上,其中三个初中和程浔的关系还不错,程浔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他们要一起打篮球,程浔情绪不高地摇头拒绝了,他回头往操场的方向凝望,看到蹲在大树底下的宋秋暄时脸色沉了几分,宋秋暄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看什么呢?”梁示哲叉着腰站在程浔背后,试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操场人群乱糟糟的,没什么好看的。
“没看什么,我要先走了。”程浔撂下这话就快步走了几步,热浪卷起他的校服衣摆。
梁示哲神情疑惑地在他身后说了几声“去哪里?”,又夸张地说:“专门等你跑完步打篮球的,你就这样不管不顾抛下哥们了?!”
程浔跑到篮球场出口,脑海闪过生理期痛经几个词,他又折返回去,语气有些不稳地对梁示哲说:“学校医务室在哪里?”
他刚才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学校医务室怎么走。
梁示哲抬手锢住程浔的脖颈,有点意外地看着程浔有几分慌张的脸,上上下下打量程浔,很好奇地说:“你去医务室干嘛,哪里受伤了,哥们有难同当,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
程浔没心情搭理梁示哲的中二病发言,漆黑的眉压下,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着急和慌张。
烈日照得整个身体热腾腾,程浔把挂在脖子上的手拿开,目光撇向另外几个男生,有个男生直接告诉了他医务室的方向。
程浔知道医务室的位置后,正想去到操场找宋秋暄,结果发现大树底下已然没有了她的身影,他猜想她回了教室。
*
程浔汗津津地跑回教室,站在后门时,果然看到宋秋暄,她安静地趴在课桌上,眉头轻轻蹙起,睡得不怎么安稳的样子。
程浔缓缓地一步步凑近,冷白的手上攥着从校医务室买的缓解痛经的药,到现在他还认为她是生理期痛经,这是根据她和陆承昼的对话推断出的。
站在过道里宋秋暄的座位旁边,程浔犹豫着要不要推醒她,让她吃药,他低头视线下移,落在那张白皙的五官精致小巧的脸上,不管睡没睡着,都是这么一副恬静温顺的模样。
教室里一个风扇都没开,隔壁班老师上课讲题的声音不时传来,相较于平时喧嚣的教室,现在显得安静很多,程浔因为跑而未喘匀的呼吸渐渐恢复平稳。
阳光透过敞开窗帘的窗户照射进来,程浔看着宋秋暄染上红晕的侧脸,他不确定是不是被太阳晒红的,他抬头看一眼窗外,走过去把窗帘拉上,又看到宋秋暄的额头冒出薄薄一层汗,程浔走到风扇开关处拧开他们座位头顶的那个风扇。
风扇呼啦啦吹起的那一瞬间,程浔看见宋秋暄睫毛颤动几下,身体也轻微地动了下,但还是没醒来,程浔坐到她前桌的那个椅子上,他薄唇抿着,像是没什么表情,又像是带着一点忧虑和关切看着宋秋暄。
大概时间过了两三分钟,程浔别开脸,仰头往墙上靠,手中还握着校医务室配的几盒药,他指尖摩挲药盒的形状,黑睫半垂下,像是在思索。
程浔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女生,尽管收到的情书很多,但他大多不认识情书的主人,在他看来,对一个不熟悉的人产生的感情是一时兴起的,或许熟悉之后,滤镜褪去之后,这份浅薄而模糊的感情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家庭的原因,好像所有人都更偏爱优秀完美的程汀,他是不被选择的那个,程浔某些情况下会因此没安全感,所以他不会去选择那种感情,与其说他是性格疏离,更准确点是他为自己筑起的防御的壁垒。
而这层壁垒什么时候在宋秋暄面前变得松弛了,程浔在她面前不再疏离冷淡,说话也很随意轻松,偶尔会开玩笑、互呛,展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这意味着什么?
程浔神情有些困惑起来,紧接着又变得困扰,轻皱起眉。
走廊外吹过一阵闷热的风,卷起窗帘的一角,随后整个窗帘被吹得涨鼓鼓的,扫过宋秋暄的脸,程浔看见后伸手压平。
宋秋暄却还是被这动静惊醒了,挠了挠脸,眼睛睁开半条缝时就看见前面的人影,她趴着的身子忽然支起来,看清是程浔的脸之后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一眼钟表,此时离下课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宋秋暄目光有点迷茫地看着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的程浔,而他眼神似乎还因为与她对视后闪躲了几下,宋秋暄轻咳一声,说:“程浔,你怎么也提前回教室了。”
说到这个程浔就像突然想起正事,把药放在宋秋暄的桌面上,他迟疑两秒,目光移开,长腿大剌剌横在课桌之间的过道。
他为了掩饰什么似的,故作语气轻松地说:“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我顺路去医务室帮你买了药。”
宋秋暄刚才确实肚子不舒服,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但她记得和他说过自己没不舒服,宋秋暄心情怪异地拿起装着几盒药的小袋子,校医务室很贴心,专门贴了一个便利贴上去,提醒什么症状,一天吃几次药。
宋秋暄看出了这药是缓解痛经的,可她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自己痛经了?他又凭什么判断出来的?
宋秋暄愣愣地看着药,电光火石间想起她和陆承昼的带着误导性的对话,那时她确实没否认自己来了生理期。
宋秋暄缓缓地抬眼看向程浔,怎么说他都是出于好意,如果有人真的会在她痛经的时候给她送药,她大概会很感激,于是宋秋暄没打算解释清楚,就算作一个善意的谎言,她表现出一副很需要药的样子,弯起唇角说:“谢谢你,程浔。”
像是觉得不够有诚意,宋秋暄又说了一句:“你真是个特别好的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程浔不易察觉地翘起唇角,眼眸蔓延上温柔,沉浸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中,原来被人需要的感觉是这样的。
*
这天晚自习放学时,宋秋暄将老师布置的还没写完的练习册收进书包,打算趁着睡前写完,她伸手摸进桌肚,触到那袋药,她顺手拿起,盯了几秒后收进书包里。
她拉上拉链的时候,一个身影缓慢地靠近窗边,压低声音模仿恐怖片里惊悚的语调说:“暄暄。”
宋秋暄扭头平静地看过去,有点无奈道:“孙姗,我就知道是你。”
宋秋暄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倚在窗旁,孙姗是住宿生,这个时间一般不会来找自己,宋秋暄奇怪道:“你怎么还没回宿舍?”
孙姗叹了口气:“我今天是值日生,我们班的人真的很能造垃圾,下午放学刚倒的垃圾,这会儿放学又是满满一桶,我和同桌只能再去倒一次,不然要被明天的值日生狠狠控诉了。”
“那你同桌呢,不和她一起回宿舍吗?”
“我同桌的好朋友留在班里等她,她们已经一起回去了。”
教室里的最后一个人离开,关了灯黑漆漆一片,只有走廊一盏灯开着,宋秋暄拉了一下孙姗的衣服,说:“我们也走吧。”
走下楼梯的时候,孙姗发现宋秋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眉眼低垂,视线没有焦点一样落在地面上,比平时安静很多,孙姗捏了下她的脸颊:“你怎么了?是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吗?”
宋秋暄扯了扯书包背带:“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件事想不通,感觉有点困扰。”
孙姗很少见到苦恼的宋秋暄,初中时她认识的宋秋暄就有一种遇到再难的事最终也会迎刃而解的乐观,以至于现在孙姗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把宋秋暄带到花园里的长椅旁,拉着她坐下来。
孙姗俨然一副倾听者的姿态,说:“有什么事就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知不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出来我还能为你提供解决办法。”
宋秋暄看了看周围,花园的灯像是年久失修,投下的光昏黄而微弱,蚊虫盘旋在灯影下,夜晚的风带来一丝凉意,昭示着秋天真正到来了。
宋秋暄转头看向孙姗,有点好笑道:“宿舍不是有门禁吗?你不着急回去啊?”
“好朋友的事就是天大的事,门禁算得了什么,回去的时候我就和阿姨说是老师留我下来谈话。”孙姗为自己找到无懈可击的借口而沾沾自喜起来,她又说:“能为你排忧解难才是重要的。”
宋秋暄听到孙姗这样说,忽然觉得自己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有点辜负孙姗的好意了,她为难地低声说:“其实也不是大事。”
迟疑了一会儿,宋秋暄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不再掩藏自己的秘密一样,深呼出一口气,声音不怎么大却坚定地说:“我好像有点喜欢程浔了。”
孙姗愣了一下,疑惑地皱了皱眉:就这?因为这个感到困扰?
孙姗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有什么的啊,喜欢上程浔很正常的,我们班有几个女生还偷偷写了情书给他,反正知道他会拒绝,送情书都比交作业轻松随意。”
孙姗拍了拍宋秋暄的肩,不走心地安慰道:“我们这个年纪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再正常不过吗,都说了是情窦初开,别人都谈了好几任了,你就有点特殊了,为喜欢上程浔苦恼,这算什么事啊。”
宋秋暄忍不住为自己解释:“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青春期第一次的喜欢,青涩而不敢触碰,就像看见漂浮在半空的粉红色泡泡,好奇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在害怕它破裂后收回手。
宋秋暄就像个暗恋者,程浔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她的心弦。
她会因为讲题时和他缩短的距离而心跳加速,也会因为望进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而愣神,宛如陷入一个甜蜜的漩涡。
宋秋暄快乐的同时也会慌乱,她发现自己胡思乱想的次数越来越多,关注他的时间越来越长,所以她会觉得苦恼。
她很矛盾,明明不想让自己慌乱,却会克制不住地创造与程浔更深的交集,无论是在公园遇见时主动去和他打招呼,还是提出给他讲题。
其实宋秋暄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她希望自己的生活按部就班地、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地进行着,所以当程浔在她心里掀起波澜时,她首先会开心,开心过头后会压抑自己,随即开始考虑很多东西。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要表白。”孙姗没有过谈恋爱的经历,她是纯粹看不得宋秋暄忧郁的样子,何必这样苦恼呢,就像她的同学那样递一封情书不好吗,答应了就是心意互通,拒绝了就不幻想不执着。
宋秋暄似乎真的在思考这句话的可行性,沉吟半晌,她摇了摇头:“这不行,我和他是同班同学,现在还是前后桌,被拒绝后相处起来很尴尬的。”
宋秋暄想通了一样说:“算了,何必纠结那么多呢,就按现在的相处方式继续下去。”
高中有三年呢,她不是非要此时此刻寻求一个答案,宋秋暄弯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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