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夜夜

　　第九章

　　*陈晨，阿豪的事情，谢谢你。他被绳之以法，终于了却了我多年的心愿。关于如何报答你……或许，让你知道全部真相，才是我能给出的、最恰当的交代。*

　　*莘小桐是我从小的朋友，曾经是。四年前，她选择自杀，离开了。对于一个永远走不出噩梦的人来说，离开或许是解脱。但我一直不认为，恶人的逍遥就是故事的结局。*

　　*从那时起，我便开始在网络上默默地关注着那个禽兽的动态。直到两年多前，我偶然间刷到了柳愉发表的博文。那一刻我才意识到，阿豪竟然还在继续作恶，而我却无能为力。*

　　女孩写到这停了下来，她闭上眼睛，试图整理凌乱的思绪。路由器上的绿色指示灯自顾自繁忙地闪烁着，映照着屋内的沉寂。

　　寂静中，手机突然亮了起来。The golden trio群里来了消息。

　　夏淼转发了一条热帖：《芬兰航空飞机餐虽然难吃，但可能会给免费升舱！》 帖子配着几张商务舱的以及餐点的照片。

　　评论区有人爆料：那趟航班的第一程是从斯德哥尔摩起飞的。登机前有两个华人男的在登机口打了起来，结果双双被取消登机。所以商务舱才有空位。

　　底下的回复立刻炸开了锅，纷纷痛骂这两个男人，“在国外给华人丢脸，实在下头！”

　　夏淼：
　　喂！陈晨，是不是到审判结束前，你都不能公开任何和阿豪有关的信息的？

　　那这段时间只好委屈你当一阵下头男了。哈哈哈。

　　谁也没再接话，夜归于寂静。

　　女孩端起桌上那杯凉透的格陵兰喇叭茶，抿了一口。她的目光转向电脑桌面。成百上千个社交媒体账号，正随着程序的运行，一个接一个地被注销掉。

　　这个bot farm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女孩利用陈晨乐于解答留学相关问题的网上行为特点，让不少bot账号都与陈晨的社交媒体账号成为了互关，另外一些bot账号则发布过大量陈晨点赞、转发的内容。

　　女孩深吸口气，又继续写道：

　　*我开始调查他的受害人的身份。我浏览了卡罗琳斯卡国立大学所有华人研究生的公开信息，并注意到了你，陈晨。能对《防范及打击人口贩卖的金融数据模型》这种研究抱有兴趣的人，想必不会缺少正义感。*

　　她停了下来，一时不知如何落笔去交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回想彼时，她的选择无疑是一场赌博。不过，若从最初的动机来看，她赌赢了。就像对付阿豪那样，女孩当时决定，只暗中关注陈晨的线上动态，默默收集着他的点滴喜好。

　　那么，陈晨究竟是怎么喜欢上网球的？女孩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短视频：卡农做背景音乐，配上费德勒的十佳球集锦。

　　她匿名发布了视频，然后让所有和陈晨互关的bots们一窝蜂地涌去点赞。果不其然，平台的算法很快将这段视频推送给了陈晨。

　　自从陈晨点赞后，“莘小桐”的Bot Farm就开始频繁地发布、推送这类符合他音乐喜好的网球视频。渐渐地，陈晨不再满足于短片，他开始在线观看完整的网球比赛。直到有一天，在逛二手网站时，陈晨不自觉地浏览起了网球拍。

　　不久后，他和欧亚大陆另一边的女孩所扮演的某个账号签下了网球训练的对赌协议。

　　如果没有她，陈晨会喜欢上网球吗？也许……应该会吧。只是，那可能会在另外一个季节，在另外一片球场。

　　*但我相信，即使没有我在网络媒体上的暗中推送，你也一定会被艾米丽·多伊的结案陈词、会被金斯伯格的传记、会被《千禧年》三部曲深深打动。*

　　而在这条已经发生的时间线里，他和阿豪成为了固定的球友。在暗处观察了许久二人的互动后，女孩决定用莘小桐的名字走入陈晨的世界。再之后，就是给陈晨看到柳愉的帖子。

　　*当你看到柳愉的那个帖子时，它已经发布两年多了。你当时对推送算法随机性的质疑，非常准确。无论是哪个社交媒体的推荐算法，其最基本的共同点就是：不会无故随机推送陈旧内容。*

　　*你之所以能刷到这篇两年前的旧帖，是我的Bot Farm动用了昂贵的计算资源，通过点赞、转发和搜索行为，为你精准定制的推送结果。*

　　屏幕上，所有的 Bot 社交媒体账号都注销完毕。

　　女孩将刚才写下的那些七零八落的句子全选，然后删除。她退出了The golden trio的群，顺手把这个聊天账号也一并注销。

　　她最后看了一眼陈晨电脑上的木马后门。他正忙着赶工一篇名叫 Conference_Paper_submit_draft_v7_final_final_realFinal.md 的论文。女孩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她随后永久禁用了他USB-C扩展坞里的硬件后门，一口喝光了杯中剩下的格陵兰喇叭茶，换上衣服，走出了居民楼。

　　楼道外，一辆崭新的蓝黑色砾石公路车静静地靠在墙边。它和陈晨的新车一摸一样，但小了一号。另外，这辆车上的 Bianchi 商标完整保留着，没有被涂掉。

　　“陈晨，作为报答……”

　　女孩戴上头盔，轻盈地跨上车，融入上海湿冷的漫漫长夜中。

　　后记

　　阿豪的原型是伦敦大学学院（UCL）华人博士生邹镇豪。若不知道他，请查查看。

　　这篇论文可能是他写的，如果这本书火了，我就去求证一下。
　　Bone remodelling prediction using mechanical stimulus with bone connectivity theory in porous implants
　　https://pubmed.ncbi.nlm.nih.gov/38401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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