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合

　　吻落下来时，夏星辞闻到砚舟手腕上红绳的皂角香。那味道混着阳光晒过的拼图纸板味，在舌尖漫开时，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青训营的雨天——那时他刚输了升降赛，蹲在训练楼后巷哭，砚舟就是这样带着一身皂角香走来，把伞往他头顶一戳，说“哭够了去打排位，我带飞”。

　　如今这人的手掌按在他后颈，力道比当年稳了太多，却还是带着点笨拙的认真。夏星辞攥着他的衣角，指腹蹭过T恤上印的战队logo，突然笑出声：“砚舟，你嘴里有可乐味。”

　　砚舟顿了顿，睫毛扫过他的鼻尖：“早上那瓶？”

　　“嗯。”夏星辞偏过头，嘴唇擦过他的下颌线，“冰的。”

　　窗外的蝉鸣突然哑了，训练室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砚舟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搁在发顶轻轻蹭：“刚才那下，算盖章了？”

　　“盖什么章？”夏星辞故意装傻，手指在他锁骨上画圈——那里还留着点庆功宴的奶油印，被汗水晕成浅淡的黄，像块没擦干净的糖渍。

　　“盖个‘专属打野’的章。”砚舟捉住他作乱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以后只保你一个射手。”

　　夏星辞的指尖能摸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下下撞着掌心，像游戏里打野切后排时的鼓点。他突然想起上周复盘会，张哥翻出他们刚组队时的录像，画面里砚舟的打野总绕着对面射手转，被解说调侃“眼里只有敌方C位”。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夏星辞哼了声，“张哥说你以前打比赛，连自家辅助都卖。”

　　“以前没遇到想保的人。”砚舟低头咬了咬他的耳垂，“遇到了，就不想松手了。”

　　这话太直白，像技能特效似的在夏星辞脑子里炸开。他把脸埋进对方颈窝，听见砚舟的笑声震得锁骨发颤。训练室的挂钟敲了十二下，午饭的香味从食堂飘过来，混着窗外的槐花香，把这隐秘的亲昵泡得发甜。

　　“饿了。”夏星辞闷声说。

　　“去食堂？”

　　“不去。”他往砚舟怀里缩了缩，“怕被张哥看见。”

　　砚舟低笑，捏了捏他的后颈：“那叫外卖。你想吃什么？”

　　“麻辣烫。”夏星辞抬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加麻加辣，你敢吗？”

　　他知道砚舟胃不好，以前打比赛连冰饮都很少碰。果然砚舟皱了皱眉：“换个。”

　　“那就番茄鱼。”夏星辞退而求其次，“要多加豆腐泡。”

　　砚舟摸出手机下单时，夏星辞瞥见他的购物车——里面躺着两盒胃药，还是上次他胃疼时买的牌子。原来这人嘴上说着“不喝冰可乐”，却记得他爱吃哪家的番茄鱼，连豆腐泡要多加都备注得清清楚楚。

　　“看什么？”砚舟锁屏时撞进他的目光。

　　“没什么。”夏星辞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想起上次你胃疼，还硬撑着陪我打排位。”

　　“那局你五杀。”砚舟说得轻描淡写，“值。”

　　夏星辞突然说不出话。他想起那天凌晨，自己抱着奖杯从颁奖台下来，砚舟在后台靠着手背弯腰喘气，脸色白得像纸。后来才知道，他为了让自己安心比赛，揣着止痛药打了整整五局。

　　外卖送到时，两人还维持着相拥的姿势。砚舟去开门时，夏星辞趁机跳回沙发，假装在研究拼图。外卖小哥是个年轻男生，眼睛亮得像探照灯，递袋子时突然说：“你们是WFG战队的吧？我昨天看了直播！”

　　砚舟接过袋子，指尖在门把手上顿了顿：“谢谢支持。”

　　“不用谢！”男生笑得一脸灿烂，“夏星辞超厉害！还有砚舟你……”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们俩站一起的时候，比冠军奖杯还晃眼！”

　　门关上的瞬间，夏星辞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训练室里回荡。砚舟把外卖盒放在茶几上，打开时番茄汤的香气漫开来，他突然说：“晃眼吗？”

　　“啊？”夏星辞没反应过来。

　　“我们站一起，晃眼吗？”砚舟重复了一遍，眼神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

　　夏星辞低头戳着豆腐泡，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不知道……可能吧。”

　　其实他知道。粉丝寄来的相册里，有张被放大的照片——总决赛决胜局，他残血躲在高地塔下，砚舟的打野从侧翼冲过来，技能特效在两人身侧炸开，像开了场盛大的烟花。照片背面写着：“最好的保护，是把你护在我影子里，却让全世界看见你的光。”

　　吃到一半，夏星辞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是战队粉丝群在@他，点进去才发现，跟拍摄像把早上走廊的照片发出来了——砚舟替他理衣领，他仰头看着对方，阳光在两人之间织了层金网，配文是“野射批今日过年”。

　　“完了。”夏星辞把手机往沙发缝里塞，“被发现了。”

　　砚舟拿过他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发现就发现。”他把手机放回桌上，屏幕亮着，刚好停在那张照片上，“反正我们本来就……”

　　“就什么？”夏星辞追问。

　　砚舟夹了块番茄放进他碗里：“就很配。”

　　下午的训练赛是和二队打友谊赛。夏星辞坐在电竞椅上，指尖刚碰到键盘，就被砚舟塞过来一个暖手宝：“空调开太低。”

　　二队的中单是个刚满十八岁的新人，操作猛得像头小狼，上来就追着夏星辞的射手杀。第一局打到十五分钟，夏星辞被抓得有点懵，耳机里突然传来砚舟的声音：“往下路河道走，我在草里。”

　　他操纵着英雄刚躲进草丛，砚舟的打野就从侧面绕过来，技能衔接得密不透风，瞬间把对面三人打残。新人中单在语音里哀嚎：“舟哥你太偏心了！对着夏星辞就用闪现挡技能，对着我就用闪现抢 buff！”

　　砚舟没说话，夏星辞却听见他低笑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第二局选英雄时，他故意锁了辅助，把射手位留给砚舟。加载界面出来，新人中单在公屏打字：“？？？夏神你居然打辅助？”

　　夏星辞回了个“嗯”，操纵着辅助往打野区跑。砚舟的射手刚打完红buff，他就把自家野区的河蟹推过去，还贴心地给套了个护盾。语音里响起二队辅助的哀嚎：“这游戏没法玩了！辅助居然帮对面打野养射手！”

　　局间休息时，张哥端着保温杯过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刚才那波配合不错。”他顿了顿，突然笑了，“比去年预选赛那会儿稳多了。”

　　夏星辞的耳尖发烫。去年预选赛，他还是个替补，紧张到团战放反技能，是砚舟用打野的身体替他挡了三波伤害，赛后采访时笑着说“我们射手很稳”。那时张哥在休息室骂砚舟“胡闹”，现在却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错”。

　　训练赛结束时，夕阳把训练室染成橘红色。砚舟去关电脑，夏星辞蹲在地上捡拼图碎片——中午被碰掉了几块，混在沙发底下的灰尘里。指尖摸到块硬纸板时，他突然“啊”了一声。

　　是块印着打野背影的碎片，边缘处有行很小的字，是用马克笔写的：“给星星——别怕，我永远在。”

　　他抬头时，砚舟正站在逆光里，手里拿着块印着射手徽章的碎片。四目相对的瞬间，夏星辞突然明白，那些藏在战术板上的箭头、红绳里的祈愿、挡在身前的背影，从来都不是巧合。

　　就像此刻，砚舟朝他走过来，把碎片放进他手心。两块碎片拼在一起时，刚好是打野和射手并肩站在领奖台上的画面，奖杯的光在他们脚下流淌，像条永不干涸的河。

　　“明天要去拍宣传照。”砚舟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穿队服。”

　　“知道了。”夏星辞把碎片放回拼图框，“摄影师会不会……”

　　“别怕。”砚舟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就当是再盖一次章。”

　　窗外的星星亮起来时，训练室的灯还亮着。夏星辞靠在砚舟肩上看回放，对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分析着下一场对手的弱点。偶尔有夜风从窗户钻进来，吹动战术板上的磁贴，红蓝箭头交缠在一起，在灯光下投出温柔的影子。

　　“砚舟。”夏星辞突然开口。

　　“嗯？”

　　“我们会赢下去的，对吗？”

　　砚舟转过头，月光落在他眼底，像盛了片银河：“对。”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止赢比赛。”

　　夏星辞没再问。他知道砚舟说的是什么——赢下所有赛季，赢到退役那天，赢过时间，赢过所有不确定的未来。就像他们拼了一下午的拼图，哪怕碎成上千片，最终也会沿着彼此的轨迹，拼出最完整的模样。

　　凌晨一点，砚舟把夏星辞送回宿舍。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在墙上投出两个依偎的影子。快到门口时，夏星辞突然转身，飞快地在他唇角啄了一下：“晚安。”

　　砚舟捉住他的手腕往回带，加深这个吻时，声控灯突然灭了。黑暗里，夏星辞听见他说：“明天见，我的射手。”

　　“明天见，我的打野。”

　　回到宿舍，夏星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屏幕亮着，是砚舟刚发来的消息——张哥把下一场的赛程表发群里了，他们的比赛排在最后一场，备注是“压轴”。

　　他盯着那两个字笑了很久，突然想起粉丝写的应援词：“最好的压轴，是你站在舞台中央，而我站在你身侧，让全世界看见，我们的名字永远连在一起。”

　　窗外的月光漫过床头柜，落在那枚印着两人合照的徽章上。夏星辞摸出手机，给砚舟回了条消息：“明天比赛完，去买新的拼图吧。”

　　对方回得很快：“好。”

　　后面跟着个小表情，是打野和射手的图标，紧紧挨在一起，像两颗永不分离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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