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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沐离心中不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医术精湛一定要和年龄扯上关系呢?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小柒交到危月手上,又接过危月手上的箱子,缓步上前
可能是病急乱投医,亦或者是越王的交待,总之沐离上前,他们自觉的把空间让了出来
沐离才看清床上的人,比之前她见着的时候憔悴了很多,面色潮红,嘴唇苍白干裂
她抬手覆上越王的手腕,抬眸看着眼前的大夫,淡淡的开口,声音清冽,“说说病情吧!”
大夫一愣,但也淡淡的开口,“王爷半月前遇刺,剑穿胸背,缝合后两日后高烧不退,药石无济,三日前水米不进,昏睡不醒,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我只能勉力让王爷清醒片刻......”
听着大夫的话,沐离的手解开越王的绷带,缝合处虽已结痂,却泛着乌青,轻轻按压有脓血渗出,明显是感染了
她打开药箱,温度计放在越王腋下,听诊器闯过胸背,动作利落行云流水一般
40.5°,感染引起的败血症
她收回器械,淡淡的说道,“把窗户打开,火盆撤了”,她说的冷淡,却不容置疑
屋中闷热,就这么一会,她已经额角见汗
“危月,带小柒出去玩一会”,话是对危月说的,可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
一旁的大夫盯着她手上哪些奇奇怪怪的物件,眼中惊疑交加,却又藏着意思灼热的期待
“大夫,贵姓?”沐离抬眼望着那位盯着她的大夫
大夫猛然回神,起身拱手,“免贵,姓王”
“王大夫,我需要大量的蒲地蓝”
“好,好......”,王大夫连连应着,先前颓废竟然消了大半
开窗后凉风灌入,沐离舒服多了,她转身望向众人,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满头银发的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王爷的病情危重,我会尽力,但不敢保证,但我需要一些东西,你们要准备一下”,沐离的声音清冷,却带着让人定心的感觉
老夫人身形微颤,却定住心神后退两步,屈身一礼,“全凭沐大夫吩咐”
“烈酒,沸水煮过的棉布......”,沐离交待着需要准备的物品后,目光扫过屋内
“世子,那张桌子放在床边,干净的床单铺好,把人抬到去”,贯穿伤,她没办法在床上处理,“王大夫留下,其他人出去”
杨珩刚想开口,老夫人开口,落地有声,“听沐大夫的”,只是她望向沐离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一切就绪,房间也清静下来,她望着王大夫的脸,半晌才缓缓开口,“王大夫,我需要你的协助,但......无论我做什么你只要听指令就好”
“王大夫,借银针一用?”沐离淡淡的说着,接过王大夫手上的银针,而她全副武装,只看得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清澈执着
只见她扎了几个穴位,王大夫知道,那是让人昏睡的穴位
她手中的刀银光微闪,刀锋贴着缝合线划开,灰黑色的脓血涌出,她左手持钳,右手握剪,避开征场的肌束,只针对哪些泛着污白的失活组织,动作稳如磐石,扩创至新鲜组织出血
“纱布”,她头未抬,声音冷定
王大夫递过沐离放在旁边拿一叠洁白的干净的纱布的托盘,沐离用镊子夹着吸净脓血,直到纱布变得殷红
烈酒倾倒在伤口上,越王在昏睡中也依然猛地抽搐起来,沐离厉声说道,“压住他”
处理完体内的脓血和腐肉,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沐离直起身,指尖微颤,总算松了一口气,抬眼正好对上对面的王大夫,他脸上的口罩已经被汗水浸透,鬓角银丝都黏在皮肤伤,眼中是难以置信的呆滞
她用镊子夹过一块干净的棉布递过去,“擦擦吧!”
王大夫机械性的接过,抹去额头的汗水,心中的震惊无以言喻,他行医半生,以外伤见长,‘金刀圣手’的名号响彻京城,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哪些引以为傲的技法显得如此粗疏,她的手法之熟练,下刀之精准,是他穷尽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境界
沐离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又用了一个时辰处理后背的伤口,同样的手法,清创,引流,清理腐肉,整整三个时辰过去了,握着器械的手却依旧稳如磐石
处理好伤口,和王大夫合力把人抬回床上,她才直起身,望着脸色苍白的越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越王爷,接下来,一起努力......”
房门一开,老夫人快步迎了上来,在距离她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沐离明了,便缓缓开口,“老夫人,王爷的伤暂时处理好了,今夜能退烧,便无大碍”
老夫人的肩膀瞬间松了下来,连声说道,“好,好......”,又唤了一声‘沐大夫’,似有千言
“我的病人我会负责,今晚怕是要叨扰了”,沐离捞出烈酒里浸泡的器械,低头擦拭,“只是,能否借厨房一用?”这些器械需要及时处理
老夫人以为沐离是饿了,满脸愧疚,“是我们怠慢了,这就为沐大夫准备吃食”
“不必,只用厨房”,沐离抬眼,语气平淡却清晰
沐离开了处方,用了《温病条辨》里的方子,水煎取汁,少量多次灌服,用于缓解高热,抑制体内的热毒扩散,又用烈酒擦拭,额头,颈部,腋下
终于,临近天亮,越王的烧总算开始下降了,沐离望着温度计上37.9的温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而她,也终于累的靠着软榻昏昏睡去
翌日中午,越王的烧已经完全退了,只是人还未清醒,最后沐离还是用了苏合香丸,温水划开服下
一个时辰后,越王醒了
他半倚在床头,背后垫着棉枕,却仍然显得单薄,沐离抬眸望去,心头未涩,比起五年前矍铄的模样,他分明苍老了太多,面色苍白,眼窝深陷,颧骨突兀地撑着皮肉,花白的须发披没束,披散在肩头,脸上的褶皱留着岁月的沉淀
许是旧习难改,他看人时爱眯者眼,眼尾的纹路就显得更深,犹如刀刻的沟壑,可双眼一抬,即便蒙着病气,眼底深处仍藏着锐劲,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熬出来的沉着
“谢谢......沐大夫”,他声音沙哑,喘着气,却仍撑着不肯瘫软,脊背下意识的挺了挺,那是磕在骨血里的军人姿态
沐离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越王爷,客气了”
她从内心对越王是敬重的,纵使没有那个人情,她也会拼尽全力
说起杨家,整个潇国也找不出第二家,老将军杨啸跟着太祖打天下,膝下八个儿郎哥个如狼似虎,论骑射能挽三石弓,论冲锋敢踏联营阵,杨家便是太祖麾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可香溪一战,却成了杨家剜心的痛,当年潇国刚立国,百废待兴,北境蛮族借机进犯,十万铁骑围了云州城,杨啸老将军带着杨家的人披甲上阵,恶战月余,终于换来五十年互不侵犯的合约,云州城保住了,可杨家儿郎全部埋骨在香溪的黄沙里
杨家满门忠烈殉于香溪,最终只余满门妇孺以及尚在襁褓中的杨靖宇,皇帝感念杨家功绩,亦为安抚人心,破例将这稚子封为越王,成了潇国唯一一个异姓王
杨靖宇十六岁便披甲上阵,朔风卷沙的北境一守便是五十年,虽是战功赫赫,却也伤痕累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纵横交错,刻满了岁月与战火的印记
北境的风刮白了他的须发,也吹老了他的筋骨
先帝沉疴缠身,常年卧榻,朝政渐被皇后和其兄秦显把持,两人一内一外,结党营私,将朝堂搅的乌烟瘴气,忠臣下狱奸邪当道,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眼看潇国根基被蛀,就要无力回天
可五年前本已病入膏肓的先帝却突然清醒,一道圣旨将远在北境的杨靖宇召回京城,老将军卸下甲胄,以辅政大臣之名,淌入朝堂这潭浑水
与他一同被召回的还有幽冥王萧妄,内阁首辅宋廉程,三人分掌军政要务,一个余威震慑外患,一个掌邢狱肃清内奸,一个理朝政中枢调和各方,恰如三根擎天支柱,撑起了风雨飘摇的潇国
正因如此,这三人便是潇国的定盘星,无论那一根先折了,这潇国的天怕就真的塌了,这么一想,越王的伤便不难理解了
如今的杨家已经不复当年荣光,杨靖宇膝下仅得一子杨延弋,正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年纪,澜沧突然进犯,他率三千精骑驰援贡州,在云岭遭人伏击,援军成为孤军
激战七日,杨延弋身受重伤仍死战不退,最后力竭坠马,尸骨无存
经此一劫,杨家就只剩下杨珩这跟独苗,阖府上下护的如同眼珠子
许是护的太好,杨珩的性子难免带了几分骄纵之气,倒是少了几分杨家人的傲气,有些可惜了
“越王的身体既已无大碍,我便告辞了”,沐离起身行礼,就准备要离开了,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老夫人连忙起身,上前两步攥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有隐隐的汗渍,“沐大夫,您的救命之恩,杨家没齿难忘”,话里的感激自是真心实意,可沐离却听出了尾音里那一丝的迟疑
“老夫人有话请直说......”,沐离微微后退两步,不着痕迹的拉开些距离
老夫人屏退了下人,才缓缓开口,“不瞒沐大夫,明日便是我的寿辰,半月前圣上下了旨意,要为我举办寿宴,偏生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情......,若寿宴之上,老将军不能露个面,外面的哪些风言风语,怕是就要被坐实了”
沐离了然,越王作为三足鼎立之一,近日来关于他病重难起的留言早已传遍京城,如是连母亲寿宴都缺席,哪些揣测便成了事实,亦或者说有人会让他城未事实
到那时,本就微妙的朝局,不知又要掀起怎样的波澜
她不懂政治,但多了那么多的历史书,权力交替,朝堂执政,一点都不比战场腥风血雨来的更危险
可,她并不想参与过多,面上露出一丝为难
“沐大夫,能否麻烦您在王府多待几日,万一......”,越王明日必须出现
沐离略作思考,便轻声应下
老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即刻便吩咐下人为沐离准备院子,并派了两名丫鬟侍候,想着客随主便,便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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