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天

　　周溪很早发觉林栀的存在感低，从小时候过年开始。一桌人吃饭，每次提到成绩，他才会想起来有个成绩很好的表姐，其实他更是悄无声息的那一个，总在批评对比会被拿出来溜一圈。
　　林栀是别人家的孩子，在长辈一次又一次提及中，他终于意识到，林栀在他这里不可能不显眼，她再也不是饭桌上默不出声的表姐。
　　隐藏在厚重镜片下的视线不再是游戏的界面，是她侧脸垂下的头发，他偷瞄两人框起的对视。
　　她的身体仍陷在沙发内，头也没抬，只是眼眸盯着一处。
　　周溪随着朦胧的角度向侧方看去，小谷不加掩饰回看着她。
　　游戏的声音听得不真切，他推了推眼镜，发觉她的脸泛着红。裤脚被人不轻不重攥了下，他低头，注意到游戏失败的提醒，此刻游戏的声音才变得真切。
　　原来她也会脸红，周溪觉得少见，甚至可以说没见过，目光扫来扫去，直到林栀彻底清晰，落下的一缕头发飘了起来，这场单方面的偷窥才结束，没有被人发现
　　他低头看脚边的小栗，傻傻的小朋友也只知道游戏，更不可能注意到他的心思，他提起裤子，心情大好，重开一局。

　　小谷等小栗看完这一局才离开，离开之时，小谷抬起小栗的小胳膊挥手，向他们道别，这次的再见等到下周才见面。

　　高中的作息还在，林栀起床后走去阳台，站着看村里的一个大爷，从西边溜达东边，今天格外慢，晚了几分钟才出门。平常出门挂个锁手别在后面就走了，这次出门多了个跟屁虫，一只小奶狗，腿短得可以和小栗走路有得一拼。
　　看它两步并做一步用才勉强跟上主人，就费劲，林栀趴在阳台边，比她平时待的时间都长，她托起脸颊，脑海里浮现的是跟在哥哥后面的小栗。
　　明明小谷和大爷没有一点相似，可她突然想到他俩，从无聊的稀松平常变成期待的微笑。
　　背后传来脚步声，林栀没听见，等到姥姥开口，让林栀一惊，上扬的嘴角立马放下，手掌捂着胸口，一脸诧异，带着快要被拆穿的慌张。
　　她顺了顺呼吸，回答姥姥的话，“在看一只小狗。”姥姥走过来，顺着指的方向，看见屁颠屁颠的小狗，跟在大爷身后，走了不少路。
　　姥姥看得嘿嘿笑，林栀被笑声传染，刚刚的慌乱一扫而空，也跟随小狗的路线，越看越可爱。
　　“老周家上周生了一窝小狗崽。”姥姥指着远去的俩，“他就是从那抱了一只，还挑了只最像他的。”刚说完，那只小狗就摔了一跤，大爷原地嘟囔几句，小狗重新站起来，他们才继续散步。
　　直到下午林栀才懂，姥姥话里的意思。
　　下午姥姥和小姐妹闲聊，大爷路过，姥姥吆喝一句真像啊，把大爷吆喝过来，几个人开着玩笑唠嗑，林栀在一边摸着小狗，一耳朵分着听八卦。
　　原来年轻时李大爷追过姥姥，迟钝笨拙的模样，被拒绝后转身走路能被绊一跤，姥姥在一边大笑，让李大爷记到现在。
　　时光一溜烟，曾经健朗的身体晚了起来，脸上满是皱纹，年纪的不小心成了老年的不愿意。
　　林栀依旧存在感底，站在一角，摸着小狗的绒毛，它总有一天会成长为稳健有力的大狗，像姥姥和他们一样，撑起孩子与后辈的未来。

　　他们聊到夕阳余晖，林栀牵着姥姥的手，粗糙的手感林栀想一直握着。
　　路过小谷家，大门关着。林栀走了四步就经过了，她还是不死心，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天是周五，如果要遇见，那今天的概率最大。
　　一辆轿车缓缓靠近，林栀停留一秒，转身离开。
　　她走后，轿车停在四步的大门，从车里走下一位女士，她牵着小栗的手，一起走近家门。
　　之后，林栀在阳台上看见了女人的身影，她猜是他们的妈妈，毕竟小栗一直粘在她身边。
　　但这个猜想很快被打破。中午的饭桌上，姥姥就说到了那个女人和小谷一家的事。
　　小谷的妈妈很早就去世了，这个女人是他爸重新找的后妈，姥姥说这个女人不是第一个。
　　林栀不知道事实怎么样，只是偶尔路过门口，停留几秒，总见不到那个挺爱笑的脸。
　　她希望多停留一会，最好被邀请进门，聊一会天，可她是胆小怯懦的，见到小栗打个招呼，见到女人微笑点头，四步的长度永远不会停留十秒。
　　这样的偶然经过持续一周，连没出现的陌生男人林栀都记住了他的脸，小谷还是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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