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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融
萧荣闾此时站在父亲的面前,脸上一片红肿,他眼中的痛苦像是要吞噬掉他的整颗心。永远是这样,家——充斥着争吵与眼泪,都是让他妥协的工具。
回家,他哪里还有家。
不想再让他们催生,已经有一个孩子了,生那么多到底为了什么?几句话说起来,父子两个人不对付就又吵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还不如就到二十一岁那年停止,让眼前这个男人打死他,也好过现在他这般撕扯自己。
“你打死我吧!这样我们都解脱。”他跪在父亲面前,低下头,他累了。他终于承认了余陵乔当年说过的话,他就是软弱又卑鄙的人。
毁了自己,伤了他。
他害怕,他那时真得怕被活活打死。现在,真的无所谓了,他们已经达到目的了,自己妥协了,分手、结婚、生子,一切按照他们想得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按部就班。
耳边充斥着母亲的哭泣声,她总是那般没有主见,一辈子被父母安排,外人羡慕她的生活,感叹她一生不知愁苦。他其实很早就怀疑,他的母亲是不是灵魂早已死去,活着的只是被父母操纵的一具人傀儡或是精致的木偶娃娃。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这么挣扎下去了,陵乔的笑在眼前滑过,有些陌生。那时他们总是笑,好像一天里事事开心,两个人在一起干什么都开心。但是这一切都被自己毁了,父亲打在陵乔脸上的巴掌,他永远也还不清。他想过补偿的,可惜,陵乔是个永不回头的人,在他说出“分手”并对他说那些违心却又伤人的话时,就注定他们回不去了,他永远也得不到原谅。
再未感受到另外的疼痛,他睁开被血液充胀成赤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父亲,他慢慢起身,突然那个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他笑了,“看来,你老了呀!”渐渐笑声流泻出来,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这么多年的恐惧随着他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疯狂。
萧荣闾踉踉跄跄走到车旁,打开车门费力坐进去。连曦的电话终止了他们两个雄性之间的暴力,手上的鲜血渐渐凝固,看着那暗红色,萧荣闾才有了反抗父亲暴力的实感。理智逐渐回笼,力气被立时间抽走,疼痛感犹如潮汐般瞬间裹挟全身,看不见的荆棘刺着自己早已枯萎的灵魂,疼痛的实感令萧荣闾终于放声哭出来,十八岁时不曾有过的悔恨,在今时却是寸寸剔骨。
余陵乔有些不适应的眨眨眼,有些辨不清明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睡着了?
睡了……很久?
孟则序盯了他大半天,几乎算是寸步不离。人醒来时,他立刻就发现了。好笑地看着他呆呆的模样,“现在要吃点东西吗?还是等会儿?”
余陵乔猛地转头看见孟则序,“我睡着了?”
“对。”笑意从他的眼中流泻出来。
“我睡了多久?”窗帘缓缓拉开,午后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来。窗外树影斑驳,阳光顺着缝隙包裹住每一片叶子。
余陵乔恍惚了很久,孟则序轻轻拍了一下余陵乔,“去洗洗,吃点东西。”
嘴里吃着东西,余陵乔还在回味自己的睡眠。眼睛时不时看着那张沙发,“等下……”
“嗯?”
“那个沙发能不能卖给我,我拿回家。”
“送你了!”
“那多不好意思。”余陵乔也就嘴上客气客气。孟则序眼睛转了一下,“你昨天是在窗前那块儿地上,枕着我肩膀睡着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继续道:“我是看你睡着了把你抱到沙发上的。”
“……”
“我再大方一点,窗前那块儿地也一并切了给你送家去。”
回答他的是余陵乔的沉默,以及最后找搬家公司搬走的那张沙发。
“我要走了,感谢收留。”忽视掉后半句那四个字的咬牙切齿,孟则序挑眉,“你还没录入生物信息,着什么急。”
余陵乔疑惑,不是说他家的门需要录入生物信息,这不还没到家吗?孟则序不管,上前伸手压低余陵乔的身子,对着大门的机器设备,“虹膜识别,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在人还懵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带着人上车,往余陵乔家里去。
邵洪没免费换车,他倒是免费换了一个门。余陵乔掏出钥匙打开门,又被孟则序压着重复了一遍不久前的程序。“很开心,这里也是我的家了。”
余陵乔正往外推孟则序,一抬头眼神落在院门外的那个人身上。见人不动了,孟则序也转身看去,眼睛眯了一下,那个人!
余陵乔收回目光,仰头看了一下孟则序,“你进去等我一下,或者你有事先去忙。”
走到院门那里停住脚步,“又被你爸打了?”
“互殴。”
闻言,余陵乔真是有些惊奇了。“你来就是让我看看你终于有勇气反抗了?”
“对不起!”
余陵乔回头看了一眼,孟则序又站在那里当起了门神,再回头看了看眼前的人,“不需要了。”
萧荣闾几步上前,抬手伸向余陵乔,被余陵乔后退躲开了。“我如今已经而立,过了这么久,你的道歉或者说你的勇气已经对我没有意义了。”余陵乔叹了一口气,“不论是今时今日的我,还是当初年少的我,都不会接受你的道歉。我们依旧老死不相往来就是。”
“陵乔!”萧荣闾把手放在自己的腰侧,眼中带着欣喜。
“恭喜你终于克服自己的恐惧。”余陵乔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中出现不耐烦。“萧荣闾,我最后再说一次,你我之间没有那么多难舍的旧情,我就算怀念当初,怀念的也不过是我自己当时的青春年少,可我的一切早就已经与你无关了。以后,你继续躲着我,我继续无视你,咱们这辈子就这样吧!”
余陵乔转身往屋子里走,身前一堵肉墙,推了一下没推动,余陵乔无奈,“孟大爷,您老发发善心,让我进去喝点水。”
孟则序侧身让人进去,蔑了一眼依旧站在那里的人,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外的保镖立刻尽职尽责的站岗。
看见那张摆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余陵乔耳边仿佛听到内心冰封解冻的碎裂声,“笑什么?”
“这个沙发。”
“这么喜欢?”
余陵乔坐在沙发上,“刚才的话你听到了。”
“风太大,离得远。”
“不说他,我自小便知道这世间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无条件去爱自己的孩子,当然大部分全凭血脉天性,但是除去这大部分人之外,他们会把自己的荣辱与失败怪罪到孩子身上,会把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以及其他隐形的东西寄托在孩子身上,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无能甚至是平庸,他们心底希望靠着孩子的未来成就自我,坐享其成。”
一杯水放在他面前,余陵乔本来说喝水也就是个借口,现在发现自己真的有些渴。杯中液体见底,“我最近怎么感觉老是会渴。”
“那是因为你最近的话变多了。”孟则序陈述事实,余陵乔倒有些疑惑。
“梅花蕊喝完了?”孟则序把玩着那个瓷罐,“你送了一次就没再送过了。”
“你又不是进不去家门,想要什么自己去拿。”没再搭腔,余陵乔自顾自躺在沙发上看窗外的景儿。
天突然乌云密布,大雨就这么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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