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蚀光

　　沈怡雾站在凌山寒潭前，水面上倒映着她心口处蔓延的金色咒纹。那纹路如同活物，随着她每一次呼吸微微起伏，与远在无渊之下的那个人遥相呼应。

　　"情蛊......"

　　她指尖轻触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顿时窜上灵台。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那个黄昏——裴既明染血的手指抚过她眼角的泪痣，锁链在暮色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寒潭突然沸腾。

　　沈怡雾猛然抬头，只见潭水倒映出的不再是自己的面容，而是三百年前的天门之景：裴既明手持青铜灯拦住她的云驾，灯芯里燃烧的竟是他自己剜出的半颗心脏。更令她震惊的是，画面中的自己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落下一滴泪，正坠入那盏灯的火焰之中......

　　"原来如此。"

　　她拂袖击碎水面幻象，化作一道流光直往无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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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渊比往日更加昏暗。

　　沈怡雾踏着凝结血晶的锁链走来时，裴既明正被新换的九重玄铁链贯穿肩胛。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赤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如同两盏明灯。

　　"这次来得倒快。"他嗓音沙哑，唇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可是心口的情蛊闹得厉害？"

　　沈怡雾广袖一挥，雾气瞬间封锁了整个深渊。她径直走到灯柱前，指尖凝聚一点寒芒，直接抵在裴既明心口同样的位置："这蛊，你究竟何时种下的？"

　　锁链哗啦作响。裴既明突然低笑起来，笑声牵动伤口，鲜血顺着玄铁链滴落："你当真想知道？"

　　他染血的手指突然点上她眉心，一段被尘封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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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百年前，沈怡雾还不是监察雾神。

　　那时的她只是凌山上一缕得了灵智的晨雾，每日随朝阳升起，伴月华沉降。而裴既明也并非灯灵，而是天界司掌晨星的神君。

　　"你每日都来看我。"记忆中的沈怡雾化出人形，赤足踩在云海上，"为何？"

　　年轻的星君手持一盏未点燃的青铜灯，眼中盛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因为你是三界中，唯一照不出星辰的雾。"

　　画面一转，是天帝降下神谕，命晨星君下凡镇守无渊。临行前，他将自己半颗心脏炼入灯芯，又取她一缕雾魄为引，亲手点燃了那盏青铜灯。

　　"此去千年，唯以此灯相寄。"星君将灯交到她手中，指尖在她眼角轻轻一点，"待你为此落泪之日，便是情蛊生根之时。"

　　记忆戛然而止。

　　沈怡雾踉跄后退，第三只眼不受控制地睁开："所以三百年前那场叛神......"

　　"不是叛神。"裴既明挣动锁链，肩胛处的伤口崩裂，鲜血染红半边身子，"是我终于找到唤醒你的方法。"

　　他脖颈上的金色咒纹突然大亮，沈怡雾心口的蛊虫随之剧烈翻腾。剧痛中，她看见更多记忆碎片：

　　——每一世轮回，裴既明挣脱锁链后第一个去的地方都是凌山
　　—— 他在她修炼的洞府石壁上，刻满了只有黄昏时分才能显现的星图
　　——而那颗所谓的"泪痣"，正是他半颗心脏所化的本命灯焰

　　"五百年晨雾观星，三百年深渊锁魂。"裴既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沈怡雾，你以为的情蛊，不过是我等你想起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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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渊陷入死寂。

　　沈怡雾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眼角泪痣，那里正发着烫。她突然明白为何每次轮回，自己都会鬼使神差地留下那枚灯芯；为何裴既明挣脱锁链时，第一反应总是触碰这颗痣；又为何......天神母亲说这是最后的机会。

　　"所以天帝早就知道。"她声音干涩，"派我监察你，不过是为了......"

　　"为了用你的雾蚀，彻底抹去那段记忆。"裴既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唇齿间溢出，"可惜他算错了一点——"

　　锁链突然崩断一根！

　　裴既明趁机伸手，染血的掌心贴在她心口："情蛊一旦种成，便是天帝也无可奈何。"

　　沈怡雾周身的雾气瞬间沸腾。她看见自己心口的金色咒纹正顺着裴既明的手臂蔓延，而他脖颈上的纹路则流向她的心口。两处咒纹交汇的刹那，整个深渊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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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山的夜空突然落下星雨。

　　沈怡雾回到修炼洞府时，石壁上的冰霜全部融化，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刻痕——每一道都是裴既明的笔迹，记录着轮回中她遗忘的点点滴滴。

　　最深处的一行小字尤为清晰：

　　"晨雾不谙相思苦，犹向星辰问归途。"

　　她抚上心口，那里的咒纹已经完整显现——正是五百年前，晨星君司掌的星图。而新生指尖触碰到的洞府石壁，竟开始浮现出青铜灯上的古老铭文......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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