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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依靠自己》
“主子,许是真的多虑了。”惜春轻声劝慰,试图拂去徐酬月眉间的阴霾,“当年,咱们费尽周折才将她弄到那地方,除了咱们的心腹,再无人知晓她的下落。那里固若金汤,插翅难飞。”
徐酬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缠枝莲纹,眼神却如寒潭深不见底:“不管怎样,这根刺不拔,我心难安。当夜,她究竟要去见谁?”她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刀锋射向惜春,“查!传令给暗香阁里的‘眼睛’,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挖出来!”
“是,小姐!”惜春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言,躬身迅速退下,身影没入门外渐浓的暮色之中。
夜色如墨,悄然笼罩京城。一处偏僻别院深处,昏黄的烛光下,一位身着素净布裙的姑娘正低头专注地绣着手中的香囊,针线穿梭,口中反复哼唱着一段古怪而低徊的童谣:“…月儿弯,星儿闪…小姐啊,你再也不会孤单了…” 那低语在寂静的夜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
“殿下,现场已封锁完毕,苏二小姐的遗体也已移送至仵作房。”白鹤的声音打破了湖边压抑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朱懿安立于岸边,目光沉沉地掠过被白布覆盖的尸身轮廓,又投向那湖面。阿月…当年也是这样冰冷地躺在这里,被冠以“失足溺水”之名。旧恨如毒藤般缠绕上心头,他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余光瞥见不远处伫立的徐酬月,她一身素雅衣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冷。朱懿安压下翻涌的情绪,抬步走了过去,语气带着惯有的玩味,却透着一丝审视:“徐三小姐,本官怎么觉着,你倒像个行走的‘灾星’?走到何处,何处便生事端。”
徐酬月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展颜一笑,那笑容在晦暗光线下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殿下此言差矣,若论‘克’,小女这点微末道行,怎及殿下天潢贵胄之威?不过…”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戏谑的挑衅,“殿下若真担心,待你我成婚之日,不妨多备些田产地契、金银细软与我。万一哪天我真成了寡妇,也好有些倚仗,不至流落街头,丢了殿下的颜面,不是么?”
“呵…伶牙俐齿,当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朱懿安被她噎了一下,眸色更深。
此时,白鹤上前回禀:“大人,今日在岸上的贵女,皆是应楼瑶郡主之邀前来赴这‘湖上诗会’的。死者身份已确认,是户部左侍郎苏大人的次女,苏怡小姐。”
“户部侍郎之女…”朱懿安眼神一凝,“白鹤,速去苏府,问苏侍郎可允仵作验尸。另外,今日所有在场之人,无论贵贱,逐一盘问清楚,一个都不能漏掉!”他语气肃杀,刑部郎中的威严尽显。
“酬月,五殿下是你未婚夫婿,他…他该不会连我们也疑心吧?问完话应该会放我们走吧?”徐酬月身侧,一位相熟的小姐拽着她的衣袖,声音带着惊惶。
徐酬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神色平静无波:“清者自清。殿下执掌刑部,自有法度。我们只需据实以告,待查证无误,自然无碍。”她安抚着,目光却沉静如水。
随后,徐酬月被白鹤引至湖畔一处临时辟为问询之所的僻静水榭。朱懿安已在其中等候,案几上摆着简单的茶具。
徐酬月依礼福身:“殿下亲自审讯,小女受宠若惊。莫非…是想给未婚妻行个方便?”她抬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朱懿安抬手示意她落座:“方便?徐三小姐怕是想多了。此刻,本官只信证据。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亲历者,更是…”他顿了顿,凝视着她,“我眼下最需要了解内情的人。徐酬月,莫要让我失望。”
徐酬月依言坐下,端起面前的青瓷茶盏,轻啜一口,姿态优雅:“我们确是应楼瑶郡主之邀,前来游湖赏景,吟诗作对。我与苏二小姐,不过点头之交,席间并无深谈。”她开始回忆:
楼瑶郡主居于画舫主位,笑靥如花:“说来惭愧,本郡主在京城闷得发慌,才想着办个诗会热闹热闹。其实啊…”她目光转向身旁的徐酬月,带着几分亲昵,“主要还是想让大家见见我这位未来的表嫂,徐家三小姐,徐酬月。”
徐酬月含笑应对:“郡主抬爱了。只是未曾想到,席间许多面孔,竟都是郡主这边的故交。往日宴会上遇见,还道是各有圈子呢。”她语带双关,目光扫过席间几位面熟的贵女。
“徐三小姐说笑了。”苏怡捏着绢帕,语带轻慢,“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喜好清雅,读读书、写写字、赏赏花罢了。最是瞧不上永嘉公主那边的人,整日舞刀弄枪,没个闺阁女子的样子,粗鄙得很!”
“可不是么!女儿家就该娴静贞淑,刀枪棍棒那是莽夫所为。”
“就是,成何体统!”
几位贵女立刻附和,言语间尽是对永嘉公主及其圈子的鄙夷。
徐酬月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浅笑:“苏二小姐此言差矣。女子之道,贵在自适其志。若只一味拘泥于读书写字,岂非刻板无趣?况且太祖马皇后亦曾襄助太祖定鼎天下,巾帼不让须眉。这世间,又岂能用一把尺子去量度所有女子?各位说是吧?”她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
正说着,一名添茶侍女不慎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苏怡崭新的云锦裙摆。
“哎哟!你这该死的贱婢!这可是苏州新贡的料子!”苏怡瞬间柳眉倒竖,尖声斥骂。
“小姐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侍女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徐酬月放下茶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苏二小姐息怒。您此刻这雷霆之怒的模样,倒与您口中那些‘粗鄙不堪’的习武女子,颇有几分神似呢。”
“你!”苏怡被噎得脸色涨红,指着徐酬月,“徐酬月!你故意的是不是?!”
楼瑶郡主见状,立刻打圆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好了!苏怡,先随她去后舱更衣。至于你这奴婢,办事毛躁,罚你三月月俸!下去吧!”
“谢郡主恩典!谢苏小姐!”侍女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苏怡狠狠瞪了徐酬月一眼,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她离席去后舱更衣后,便再未回来。起初大家以为她更衣后去了别处透气,或是晕船不适。直到游湖结束,众人下船,才惊觉她…已倒毙在发现之处。”徐酬月将经过叙述完毕,神色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朱懿安身体微微前倾,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问出了盘桓心头的疑惑:“徐酬月,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搭上楼瑶这条线的?还…融入了她们那个圈子?”他特意加重了“融入”二字。
徐酬月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带着几分理所当然:“这自然要拜殿下所赐。楼瑶郡主是殿下的表妹,而我,是殿下未来的妻子,是她名正言顺的表嫂。郡主主动相邀,小女岂有推拒之理?至于‘融入’…”她轻轻摇头,“殿下误会了,我从未加入她们任何一派。”
“哦?”朱懿安挑眉,“那你是…投向了永嘉那边?”
“不。”徐酬月回答得干脆利落,直视朱懿安探究的目光,“我徐酬月,只做我自己。既不依附楼瑶,也不攀附永嘉。至于这个…似乎与殿下眼下侦破苏二小姐命案,并无直接关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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