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为何逃跑

　　那是什么？老虎吗？

　　大俱利伽罗仰头看着树上呜咽的白色小兽，它四肢紧紧扒住身下的树枝，耳朵垂在脑袋上，一双大眼睛无辜地朝下望着，看见有人停下了脚步，立刻嗷呜地叫了几声。

　　刚才一脸冷淡地拒绝了未来同伴给自己带路的建议的青年，沉默着和老虎对视。

　　下一刻他皱着眉头爬上了树，这只白色的老虎并不畏惧和人接近，迅速地钻进了大俱利伽罗的怀里，他摸了摸它的脑袋，一只手托住它，另一只虚虚地捂住了它的眼睛，然后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

　　对于小老虎来说有些恐惧的高度，在付丧神们看来只是稀疏平常罢了。不过不知道这只老虎怎么爬上来的，喜欢站在高处，但又恐高似乎是大部分动物的通病。

　　大俱利伽罗把老虎放在地上，告诫它：“不要去自己无法掌控的地方。”

　　老虎幼崽天真地绕着这位救了自己的付丧神转圈，用爪子扒拉大俱利伽罗的裤腿，看上去完全没懂打刀对它的告诫。

　　“......算了，你愿意在哪在哪。”他低声说。

　　身为刀剑，辗转于不同主人之手乃是常事，唯有战场才是不变的归宿，主人也好，同伴也好，都不必在意，大俱利伽罗已经习惯了独身一人。

　　他打算去寻找手合场，在准备上战场之前，需要时刻保持对自己的磨练。

　　但是这只被他救下来的老虎似乎缠上了他，他走了没几步，它就意识到自己被丢下了，于是边跑边叫地追上大俱利伽罗，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脚，半个身子歪歪扭扭地趴在他的鞋子上，另一半拖在地上。

　　“你要做什么？”

　　老虎听懂了他的话，松开嘴巴开始摇头晃脑，然而它没想到眼前的付丧神定定的看了它一眼，转身就走。它呆在原地怔住了，反应过来后又追了上去，张牙舞爪地整个身子直接扑向付丧神。

　　然后被大俱利伽罗一把抓住，悬在半空中。

　　“我听不懂你的话，“他冷淡地说，“去找别人，不要跟着我。”

　　他重复道：“懂了吗？”

　　小老虎挥了挥两只前爪，又蹬了蹬两只后爪，大概以为付丧神在跟它玩耍，晃晃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抓住了它的那只手的手背。

　　毫无疑问，它没有听懂付丧神的意思。而且它也没有意思到自己的舌头有倒刺，并不适合和别人亲密接触，被它舔过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刺痛，但大俱利伽罗面不改色，和战场上的厮杀相比，这只能算得上是玩闹。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和一只老虎在玩闹？他忍不住想，目光深沉地看着罪魁祸首。但半分钟后他不得不率先投降了，因为这只老虎已经自娱自乐起来，玩起来了捉尾巴的游戏，它的毛茸茸的，让人发痒。

　　“你要让我干什么？”

　　“嗷呜嗷呜！”

　　第二只老虎，被藤蔓缠住了。

　　大俱利伽罗注意到这座本丸的植物似乎格外繁茂，绿意盎然，被困住的老虎在台阶旁边的草丛里，他把老虎救出来后，和它的兄弟一样，它也热情地扑向了付丧神。

　　付丧神平静地把它抓住，然后发现自己的掌心传来了刺痛感。

　　第二只老虎无辜地看着他，它趴在大俱利伽罗的脚上，白色的皮毛上粘着许多带刺的苍耳，它翻翻滚滚，这些苍耳也挨挨挤挤地跑到了付丧神身上。

　　大俱利伽罗坐在台阶上，花了十分钟给这只老虎抓苍耳。

　　他的神情严肃 ，而两只老虎则开开心心地打闹着，只有当第二只老虎快要从他的手里挣脱时，他才会不轻不重的拍拍它的脑袋，让它听话点。

　　他一向是个耐心的人。

　　“我要走了。”十分钟后，大俱利伽罗如此宣布，然而事情走向并不如他所愿，他刚放下老虎准备离开，老虎们就齐齐抱住他的大腿让他举步维艰，如果他坚持就这么走，任由老虎扒着他，没准会伤害到老虎们。

　　他不得不改口：“......你们的主人是谁？”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他抱着意外的麻烦，皱着眉头打量着这处偏僻的院子，心里想着他也许得把这两只老虎送到它们主人那。

　　这里的藤蔓也太多了，这两个笨蛋一定会再次掉进去。

　　......也许他该跟着加州清光一起，大俱利伽罗短暂地后悔了，在他十分钟后也没有找到另一个活人之后。

　　这座本丸非常大，但是又如此空旷，新来的付丧神只好凭着感觉走，然后耳边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又一只白色小虎钻进了某扇门然后被关在了里面，他打开门，一直嗷呜嗷呜叫着的第三只老虎兴奋地扑向他。

　　这座本丸到底有几只老虎？

　　“一共五只，五虎退一直在找剩下三只老虎去哪了。”

　　药研藤四郎从转角拐了出来，他穿着内番服，又套了一身浅咖色的围裙，围裙上印着憨态可掬的□□熊。他推了推眼镜，示意大俱利伽罗跟着他走。

　　“加州呢？就是负责去迎接你的付丧神去哪里了？”

　　肤色深黝的付丧神言语冷淡：“没必要找人和我打好关系。”

　　“嗯嗯，我懂了，那换我来带你去见审神者吧。”

　　药研弯腰从地上提起第三只老虎，摸摸它的脑袋，然后顺手举起来，检查它四肢有没有受伤。这几只老虎总是很调皮，一整天乱跑，藤四郎家的付丧神习惯于帮助兄弟去找它们了。

　　“你应该也想把老虎还给五虎退吧，五虎退就是老虎的主人——我可抓不住三只老虎，请跟我来吧。”

　　短刀付丧神抱住老虎直接转身离开了，大俱利伽罗在原地沉默了一会，还呆在他怀里的两只老虎兴奋地对他又舔又咬，他皱着眉低声警告它们安分一点，只好抬腿跟上药研藤四郎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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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之助一路小跑地找到了琉璃，告诉她锻刀室已经空了出来，可以锻造新的刀剑了。自从出阵回来之后它就变得十分积极，具体表现在督促琉璃多多召唤刀剑付丧神，早日完善本丸。

　　按照时政的设想，一座本丸至少有四队出阵，四队远征，每队六人合计48位付丧神活跃在对抗时间溯行军的战场上，在本丸也必须有至少种植炊当马匹卫生等负责后勤的付丧神为前线提供支援，在此基础上还必须要有轮换的付丧神，可以让受伤的付丧神得到休养，确保本丸即使出现意外也能迅速补救运行。

　　“目前的人手连后勤都无法保证，琉璃大人必须要努力了！”

　　“请问狐之助觉得本丸最好有多少付丧神呢？

　　“至少百位，多多益善。”

　　而本丸目前的付丧神连一双手都数得过来，这就是琉璃目前兢兢业业，时刻不让锻造室闲下来的原因。

　　但是奇怪，她记得自己让清光去迎接新付丧神来着......而且应该有两位新的付丧神已经出现在本丸了，怎么自己一个都没看见。

　　琉璃认为，想要和每一位付丧神打好关系，初次印象必须非常妥当。

　　所以她在天守阁一直认真打理自己，期间狐之助为她提供了帮助，指导她如何成为成熟可靠的审神者，确保在新付丧神面前她连每一根头发丝都闪闪发亮，每一句话都温和有力，神态既不轻浮又不严厉，展现出一个完美的审神者形象。

　　可惜一整个上午无事发生，中途帮她整理房间的前田说着“新鲜的花朵更能展示主人的柔和之心”于是跑走了，过了一会，楼下今剑骑着马哈哈大笑从天守阁下方跑过。

　　琉璃大人琉璃大人琉璃大人，他这么喊着，琉璃也从窗户探出头对他挥手，结果刚刚洗漱完毕的蜂须贺虎彻正坐在走檐下擦拭长发，被马蹄掀起的尘土盖了一身，当即怒吼着禁止奔马起身杀了过去。

　　琉璃有些担心：“蜂须贺和今剑不会有事吧？”

　　“庭院里确实禁止奔马，”药研想了想，“蜂须贺抓到今剑之后应该会教训他，让他认错吧。”

　　今剑是讲理的刀，做了错事肯定会道歉，不过以短刀的机动，今剑还骑着马，他能不能意识到背后有个蜂须贺虎彻在追他就是个问题了。

　　忽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琉璃立刻正襟危坐，用眼神示意药研，确保审神者准备好了之后短刀打开了门，软白卷发的男孩出现在门后——不是新付丧神，是五虎退。

　　“琉璃大人，药研哥，”五虎退轻声轻气地问，“你们看见小虎了吗？”

　　于是药研跟着五虎退出去找老虎们去了。

　　望穿秋水的琉璃和狐之助在天守阁呆不下去了。

　　狐之助蹦蹦跳跳地拽着琉璃往锻刀室走，淬火池已经空了出来，既然等不到新付丧神见面，那就再锻造几振刀剑吧。

　　“新的任务已经下达，成立小队去往远征地点。琉璃大人，身为审神者，第一次前往陌生的时空都需要您的带队。”

　　1868年1月3日，鸟羽伏见之战。

　　琉璃明白狐之助的意思，为了避免上次出阵时发生的意外，这次远征她必须谨慎挑选人选。

　　为了合适的人选，首先要锻造刀剑。

　　“「呀呀，这位是镰仓时代的打刀，号鸣狐。我是他随从的狐狸！」……请多关照。”

　　体态介于少年和青年的付丧神带着面具，一只狐狸盘绕在他的肩头，直到最后付丧神本人才开口说了几个字。

　　“山姥切国广……你那是什么眼神，介意我是仿造品吗？”

　　面部笼罩在白布下的青年言语警惕，甚至别过头不愿意和琉璃对视。

　　琉璃忽然想起来堀川国光说过的话，“也许您会大吃一惊”，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吗？她看看鸣狐，又看看山姥切国广，意识到自己对于审神者需要做好的准备还是不够完善。

　　“不，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干巴巴地说，“你的眼睛很漂亮，我是这么觉得的。”

　　付丧神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琉璃看见他抿着唇神色犹豫，而后又低下头去，过一会模模糊糊地从白布下传出几句话。

　　“漂亮之类的......不要说这种话。”他说。

　　“哦呀，是害羞了吧，因为鸣狐就是这样害羞呢，所以我才需要狐狸我来代为交流——就是这样没错吧，鸣狐？”

　　金瞳的付丧神微微转头，他直视着审神者，长长的眼睫似乎历历可数，垂眼时投下的阴影落进眼尾的绯红。

　　“嗯。”鸣狐坦然地同意。

　　既然付丧神们都已经承认是自己害羞了，那么作为审神者，就更不可以落后了。琉璃郑重地说出了自己准备了一天的话，在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可以亲自告诉由她召唤出来的付丧神了。

　　“我是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因为失去了过去的记忆所以无法和你们交换姓名。”

　　“我在时政登记的代号是琉璃，从今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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