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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乳酥
话题逐渐被引到桑琼身上,迟小言还记得他在书斋说的那句,好奇起来:“方才在书斋,听你帮琼哥还书,你们这是和好了?”
“嗯….应该是的,”鸢泽停顿了片刻,继续道:“他最近很多事都让我帮忙。”
“那太好了,他都让你帮什么了?”迟小言的笔尖伸进砚台。
鸢泽提笔思考了一番:“每天早上让我帮他带萝卜包子,还送了我一瓶护油,他说我可以顺手给他的袖刀上油磨磨。”他掰起手指,细数着道:“还有去取丹药这些,对了,山那边的镇子上有家小汤圆,桑琼指名要吃的,下次再去也给你带一份。”
迟小言听完,两眼一黑,差点连砚台都要打翻:“什么?!”
“今天是帮他还了屋里整个柜子的教案。”鸢泽说到这眼睛都明亮起来,“我还在柜子里找到了《灵纹式》上下册,桑琼答应借给我几天。”
“那是他拿了书就没有还回来过!”迟小言听不下去,忍不了的嚷嚷道:“合着你这几天去给琼哥当苦力了?还挺开心?!”
“哼,在背后编排我是吗?”
窗外传来桑琼的声音,他却没进来,迟小言被吓一跳,撂下毛笔起身推开窗,左右看了一圈都没见着人影,不由得喊了一嗓子:“琼哥你在哪?”
“往下面看!笨蛋。”
迟小言低头,就见一只栗色的松鼠站在窗台下,翘着他蓬松的大尾巴,身后还拖着比他身体大一倍的麻袋。
那麻袋鼓鼓囊囊的,桑琼蹦上去解开麻袋口,从里面取出一个硕大滚圆的栗子,他转身顺着窗框爬到迟小言面前,冲他挥了挥手里的栗子,抛过去一个炫耀道:“漂亮不,没想到还能碰上一颗栗树,费了我好大功夫才运回来的。”
“你大老远去摘栗子干什么?”迟小言接过,他疑惑道。
“给小栗子找的,过几天落雪了,也不知道她存在树洞里的够不够吃,我特地用的原身没散出多少灵气,”桑琼拍了拍尾巴上粘的土,指挥迟小言帮忙把麻袋拿进屋,“你改天上山取灵草的时候带给她,你灵气比我少应该方便点。”
桑琼说完,往旁边探过身,屋里鸢泽正收着甩开的毛笔,抬起头,视线跟他对了个正着,桑琼咧开嘴:“刚好鸢泽也在,我这一身土懒得化形了,你顺路带我回寝室吧。”
迟小言把那袋栗子搬进屋摆好,听着这话忙起身为鸢泽打抱不平:“鸢泽哥你别听他的,就会使唤人。”
“什么使唤不使唤的,我和鸢泽是好兄弟,帮个忙怎么了!”桑琼边嚷边顺着鸢泽伸出的手臂往上爬,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肩头,大尾巴支棱着,一甩一甩的蹭着鸢泽的侧脸。
迟小言扯着嘴角对桑琼比了个鬼脸,无奈鸢泽的本质是个没脾气的,任由桑琼在他肩膀上站着,鸢泽带着他回到书桌旁,手停在经文上:“小言,这还有几本经文,我给你带回去写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写可以的,正好练练字。”
桑琼往下扫了一眼,笑他:“你这字确实得练练,快走吧,我感觉身上的土都干巴了!”
迟小言忍了又忍,咬着后槽牙,迈步打开大门,送他们离开,跟鸢泽挥手告别,然后请桑琼尽快消失。
十几本经文一时半会也消磨不下去,迟小言分了几摞出来,写写停停,时间不经意间流逝过去,迟小言歇了笔,揉着泛酸的脖子,夜里起风吹着窗框砰砰作响,窗户随着风动被猛地吹开一扇,他抬眼望去,今夜无云,往常藏在云下的月亮高高挂着,迟小言却没心思欣赏,风吹着实在厉害,他担心起那片血凤,要是栅栏被吹翻,压坏一株都够他心疼滴血的了。
潭居这会各屋已经熄灯,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动静,迟小言带着绳索和布,在一片昏暗下摸着黑跑到静园,来到门口时,心里突然升起一丝胆怯,他犹豫了一会,向里走了几步。
路过沈清的寝室,步伐控制地变慢,他探过头悄悄往里看,屋里暗着,无声无息的,迟小言放下心来,轻轻绕过寝室,来到了那片血凤地,蹲下来检查了一番,紧挨着围墙边的血凤倒是无碍,外围的血凤根茎抓的牢靠,只是被风吹的有点歪。
迟小言怕再起风,准备给外围的栅栏加固,他展开带来的布,围着栅栏用绳索捆绑固定,只是太高估今晚的月光,那光色朦朦胧胧的洒下只轻轻地附上一层,四周还是漆黑一片。
这边栅栏还没固定好,迟小言拽着绳索起身,不小心被地上的土块绊了一跤,手里的绳索被带着甩出去几米。
昏暗的月光下,那绳索隐在地里,迟小言拽着这头用力一拉,却感觉绳索好像被什么东西勾出,他没拽动,继续使力,被勾住的绳索如同活了一般,带着他往反方向甩,迟小言被吓得一愣,那绳索却自己回来了,塞进他展开的手心里,他下意识的握紧,绳索似乎被捏疼了,轻轻甩动了一下。
迟小言眯起眼一看,手心哪有什么绳索,他握着的分明是一条覆满墨色鳞片的尾巴尖。
那尾巴尖勾起掉落在地上的绳索放回迟小言的手心,再顺着他的手臂升起,来到迟小言面前,动作很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随后就往屋檐上抽回。
迟小言不敢动,呆站在那里,他顺着尾巴尖的方向看过去,正好撞进一双金墨色的眼睛,片刻,那双眼睛冲着他眨了眨,迟小言才从怔楞中回神,慌忙往后退几步,这下看清了全貌,屋檐上斜趴着一条黑龙,身形极长,长尾被收在腹下,头顶的龙角高翘着尤为修长漂亮,通体墨色的鳞片被月光镀上一层银白的薄纱。
黑龙与他对视了一会,似乎懒得动弹,昂起的头又低下去搁在交叉的前爪上,迟小言蓦然记起来,这样熟悉的身型,这样熟悉的鳞片,还有那双一眼能望进他心里的眼瞳。
他轻轻开口:“山君?”
“总算猜对了。”黑龙又抬起头,歪着脑袋看向他,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还要再猜上半个时辰。”
得知黑龙是沈清,迟小言就不怕了,悬着的一颗心跟着放松下来,他大着胆子问道:“山君,在上面做什么?”
“吹风。”
“都这个时辰了,不休息吗?”迟小言有些惊讶,他老早就听说过沈清作息规律。
“睡不着,”沈清轻笑,缓缓道:“某人给我泡了十几杯茶,可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现在还提着精神呢。”
迟小言听这话会过意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嘴里嘟囔道:“那,那我下次就给你泡清茶喝。”
“好啊。”沈清答应着,另起话头:“小言,上面的风景很不错的,上来看看?”
话音刚落,还没等迟小言反应过来,那龙尾就伸下去缠住他的腰,迟小言卷在里面,大呼着被一把捞上了房檐,他抱着死紧,沈清没能松开尾巴,还以为他怕,才觉此举莽撞,忙将他带到自己身前,伸出爪背抚着他的肩膀。
迟小言抱着紧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撩开被风拂乱的头发,眼神都明亮起来:“山君!好刺激!”
沈清失笑,扣着他的肩膀坐好,房檐的位置被龙身占掉大半,沈清的龙爪蜷缩在里侧,挡着迟小言的背,迟小言从兴奋中平息,他坐在房檐往远处眺望,瞬间觉得沈清说的对,放眼望去,大潭山群山叠嶂,影影绰绰的藏在月光下,世间万物都在此刻沉沦。
欣赏完美景,迟小言的好奇心还是在沈清身上,他侧过身,想将沈清从头到脚的装进眼里:“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山君的原身,”迟小言比划着“光尾巴都能比过我几个长了!”
“说错了,不是第一次。”
“嗯?”迟小言疑惑不解。
沈清又伸出龙尾卷住他,语气透着调笑:“你再想想,上次晕倒前还抓了我一爪子,红了好几天。”
迟小言被这么一提醒,脑海里瞬间被回忆的片段占满,再那天昏迷前,原来是这样…难怪刚见龙身就感觉如此熟悉,他想起那时候手里扣着一片软壳,醒了以后山君说了什么?好像….抓人怪疼的?那句当时没理解的话现在终于弄懂了,迟小言反应过来,脸上腾的红了,耳根都开始发烫。
沈清见他这模样笑了起来,尾巴松开,似乎是休息够了,整个龙身舒展开,随着一团白气飘散,化回人身的沈清在迟小言身边坐下,手里掏出不知从哪藏的豆乳酥递给他,故意逗他:“回报你今天的茶。”
迟小言愣愣的接过,抬头看了眼沈清,又反应过来:“山君你其实是在取笑我吧。”
“怎么会,小言的手艺很好。”
少年心最容的下夸奖,迟小言感觉自己刚平静点的脸又烧了起来,眼里却藏不住的欢喜,不想失了稳重,他抓起一块豆乳酥塞进嘴,香酥的酥皮裹着层浓厚的豆粉,绵密的内馅在他唇齿间化开,吃的他眼睛都明亮起来,迟小言连忙将手里的点心往沈清面前递过去:“山君,这个真的好好吃呀,你也吃!”
沈清见他吃的开心,不由得想起以前在闲逛时碰见的小猫,再投喂他一条鱼后也是吃的如此欢快,他低下头嘴角上扬,就这迟小言的手也捏过一块放入口中。
这真是迟小言经历过的,最好的夜晚。
他们分吃着同一包点心,欣赏着同一片景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今晚的山君跟往常的不一样,卸掉了清冷的外壳,好像天上的月亮也跟着下来了,就坐在他身边。
这样温柔的山君,迟小言很喜欢,想留得久些,夜深寒凉,风似乎也越吹越大,但在山君身边都感觉不到了,迟小言不由得想再靠近点,他轻轻蹭过去,两人挨的近,近到,迟小言都能闻到沈清身上的檀香。
沈清望着远处的山林,耳边传来迟小言碎碎念念的声音,他听着,时不时在觉得有趣的地方接上几句,慢慢地,耳边声音逐渐变小,肩头传来沉甸甸的触感,沈清侧头一看,迟小言的脑袋歪斜着靠过来,他的呼吸平稳,睫毛轻颤着,投下细碎的阴影。
沈清伸出手,轻拂过他的头顶,柔软的发丝从指尖穿过,沈清的视线顺着手指,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红线早在迟小言出现的时候恢复平静。
他挥手撤去了屏障,身边吹着的风一下大了起来,又显出龙身,龙尾把熟睡的迟小言轻轻一裹,巨大的龙身腾空而起,沿着迟小言来时的方向将他送回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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