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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色的玫瑰
奥斯特瑞亚王宫,国王的书房。壁炉的火光在Lychnis健硕的胸膛和Niamn慵懒的金发上跳跃,暖意融融,却驱不散角落里那片枯萎玫瑰花瓣投下的无形阴影。
Cayuin王后悄无声息地退出那令人窒息的房间,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的温存笑语与外面长廊的阴冷死寂。她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单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隔着衣料,能感受到那枚贴身佩戴的、从未示人的小小银坠——里面嵌着一朵早已干枯褪色、却依旧保持完整形态的玫瑰花瓣。指尖拂过银坠冰冷的边缘,那触感,瞬间将她拽回了十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甜香的春日花园。
十五年前。
奥斯特瑞亚的春天似乎格外慷慨。御花园里,各色玫瑰竞相绽放,织成一片绚烂到令人眩晕的锦缎。阳光透过新绿的树叶,洒下斑驳的金光。空气中涌动着蓬勃的生命力,混合着泥土、青草和浓郁的花香。
年轻的Lychnis王子,如同初生的骄阳,散发着灼人的光芒。他刚满二十岁,继承了王室血脉的高大骨架,长期的武艺训练让他身形挺拔如标枪,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深邃的蓝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野心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猎装,大步流星地走在花园小径上,笑声爽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
“殿下!您慢点!” 一个清脆如同银铃、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Lychnis停下脚步,带着促狭的笑意转身。追上来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纱裙的少女,正是Cayuin。十六岁的她,美得如同晨露中的初绽玫瑰,带着未经世事的纯净与娇憨。阳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白皙的皮肤透出健康的红晕,那双清澈的灰绿色眼眸,此刻因为奔跑和羞涩而水光盈盈,盛满了全世界的星光。她微微喘息着,胸口起伏,几缕柔软的金棕色发丝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
“怎么?我们未来的王后殿下,连这点路都跟不上?” Lychnis笑着伸出手,语气带着亲昵的调侃,眼神却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Cayuin的脸颊更红了,如同熟透的蜜桃。她轻轻拍开Lychnis伸过来的手,嗔怪道:“殿下又取笑我!是您走得太快了…” 她的目光落在小径旁一丛开得正盛的深红色玫瑰上,花瓣如同天鹅绒,边缘带着迷人的卷曲。“看!这朵‘王后之心’开得多好!”
Lychnis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朵玫瑰确实艳丽夺目,如同燃烧的火焰。他心中一动,利落地抽出腰间装饰用的佩刀,动作潇洒地一挥,精准地切下了那朵最美的玫瑰,递到Cayuin面前。
“再美的花,也不及你万分之一,我的玫瑰。”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蓝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与占有欲。
Cayuin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羞涩地接过那朵带着露珠的玫瑰,指尖不小心被花茎上的尖刺扎了一下,沁出一颗细小的血珠。“呀!” 她轻呼一声。
“小心!” Lychnis立刻紧张地抓住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将那沁出血珠的指尖含入口中,舌尖轻轻舔舐。那温热濡湿的触感让Cayuin浑身一颤,仿佛有电流窜过,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炽热的情愫,如同燃烧的蓝色火焰。
“痛吗?” 他松开她的手指,低声问,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微小的伤口,眼神专注而心疼。
“不…不痛了…” Cayuin的声音细若蚊呐,几乎要将脸埋进那朵深红的玫瑰里。那一刻,花园里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还有那浓郁得化不开的玫瑰甜香。他是那么耀眼,那么强大,他的温柔只对她一人绽放。他是她全部的未来和梦想。她甚至偷偷用针线,将一片掉落的花瓣精心绣在了贴身的手帕上,作为定情的信物。
那时的Lychnis,眼中燃烧的不仅是情爱,还有蓬勃的、锐意进取的火焰。他会在私下里,握着Cayuin的手,指着宏伟的王宫和远处的疆域图,描绘他心中的蓝图:“Cayuin,看着我!我会让奥斯特瑞亚比现在更强大!更富庶!我会整肃朝堂的积弊,削减那些蛀虫贵族的特权!我会让我们的子民,都能在阳光下挺直腰杆!” 他的话语充满了力量感和不容置疑的决心,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理想主义的光芒。Cayuin依偎在他身边,灰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崇拜和全然的信任。她相信他的每一句话,相信他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受人爱戴的国王,而她,将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和温柔的港湾。
回忆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冰冷而尖锐的礁石。
长廊的阴影里,Cayuin缓缓站直身体,指尖离开了胸前的银坠。那朵被珍藏了十五年的干枯玫瑰花瓣,隔着金属,传来一片死寂的冰凉。她灰绿色的眼眸深处,那片曾盛满星光的湖泊早已干涸,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片冰冷的荒芜。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加坚韧、更加锐利的东西,如同淬了火的荆棘,深深扎根于这片绝望的废墟之上。
她抬起眼,望向长廊尽头那扇紧闭的书房门。门内,是那个曾发誓要励精图治、如今却沉溺于情妇温柔乡的健硕男人,正用沾满北境军民鲜血的手,抚摸着情妇的头发,畅想着用鹰巢堡的废墟为他私生子的王座奠基。
信任?
Cayuin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嘲讽和彻骨的悲凉。那个在玫瑰园里为她舔舐指尖伤口、意气风发描绘改革蓝图的年轻王子,早已死去了。死在了权力的腐蚀里,死在了情妇的温言软语中,死在了他自己日益膨胀的骄奢淫逸和对绝对掌控的贪婪里。
他变得厌恶任何形式的“软弱”和“质疑”,包括她因失去孩子而陷入的、无法自拔的悲伤。他将那视为对他王权威严的挑战,是对他“强大”形象的玷污。Niamn的出现,恰逢其时。那个女人像一株妖艳的食人花,精准地捕捉到了国王内心的空洞和对“绝对顺从”的病态渴求。她用放浪形骸的热情、毫无底线的奉承和永不满足的索取,填补了Lychnis在Cayuin这里得不到的“崇拜”和“掌控感”。Niamn的野心和狠毒,在Lychnis眼中,反而成了“强大”和“真实”的象征,与他那日渐扭曲的自我认知完美契合。
而Cayuin,那个曾经被他捧在手心的“玫瑰”,则成了他光辉岁月里一个逐渐褪色的、碍眼的旧物。她的沉默,被他视为冷漠;她的悲伤,被他视为软弱;她偶尔出于责任感的劝谏,则被他视为对他权威的挑衅和对Niamn的嫉妒。他早已忘了玫瑰的芬芳,只记得花茎上的刺。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开,推到王宫最冰冷、最孤寂的角落,推到那幅永远无法完成的荆棘玫瑰刺绣架前。用无视,用冷漠,用Niamn张扬的跋扈,日复一日地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长廊的阴影无声地吞噬着Cayuin单薄的身影。她挺直了背脊,如同风霜中一株沉默的、布满尖刺的荆棘。指尖残留的玫瑰刺痕早已愈合,但心口被背叛和践踏留下的伤,却化作了最坚硬的铠甲和最锋利的武器。
她不再需要那个男人的信任,更不需要他的爱。
她只需要他的王座倾覆,只需要她的女儿Lilyana活下去,活得堂堂正正,远离这金碧辉煌的泥潭与血腥。
她转身,无声地走入更深的宫闱阴影中,像一道没有温度的月光。那枚藏在简报边缘的枯萎玫瑰花瓣,如同一个无声的、带着血腥味的烙印,是她对过去最后的告别,也是对那个沉溺在温柔乡中的男人,最冰冷的宣判。玫瑰已死,荆棘丛生。复仇的暗流,在王宫最华美的地砖下,无声地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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