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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问
姚玉质说完就走了。
文茵拔腿跟上公主。绿茉刚要走,被紫绡拽住。
紫绡靠近绿茉,吞吞吐吐的说:“你们看出来了吗?陆大人似乎对我们公主很不对劲。那天晚上,他坚持要见公主,我就察觉,他对公主就像、就像……”
她嗫嚅着不敢往下说。
就像原本冰冷的雪川底下埋着的是一束癫狂的火焰,在令人恐惧的边缘徘徊,稍有不慎就会引爆。
被公主无动于衷的熄灭后,没过几天,他又突然打着陆家小郎君的名义送来糕点。
这一来二去,紫绡隐隐加深了心中的猜测。
陆月襄在对公主示好,或者说,他在讨好公主。
绿茉一口否定:“那不能!”
她见紫绡一脸迷惑,忍不住笑道:“我们公主尊贵美丽,谁不仰慕?不过陆大人嘛,你没听唐夫人说过?陆大人是绝对不能的!”
紫绡被绿茉笑得莫名其妙,她却不说了,转头往外走,追赶公主和文茵。她们今天上红螺寺。
紫绡独自发了会儿呆,想起公主令她取二十锭金作为谢礼的事,越发不解。
公主和士大夫家中的眷属打交道的时候,送出去的每一件礼物都经过仔细挑选,既彰显了高雅的品味,又充分表现出对对方的尊重。
唯有这一回,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紫绡想不明白公主为何要这么做,只得按照吩咐取了金锭交给陆府下人。
…
兴昌侯府。
管家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将一个重要的客人一路请进来,引至院中。
“陆大人!陆相爷!您可算来了!”兴昌侯从门口走出来,脸上陪着笑,眼神里写满了焦急。
陆月襄淡然垂眸扫了一眼兴昌侯,随他一起进入正堂。
兴昌侯迫不及待的开口:“犬子无状闯下祸事,我已经教训过他,杖了他二十棍!还请相爷看在太后和本侯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把御史台的弹劾压下去,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侯爷说晚了,万岁身边的内官已经从文渊阁取走了奏疏,太后在宫里跟万岁知会一声就好。”陆月襄轻描淡写的说。
“哎哟陆大人!您不是不知道,”兴昌侯叫起来,“因为太后给犬子和益阳公主说亲的事,万岁忤逆太后,对她老人家极为不敬!若非公主明白事理,从中打了圆场……”
陆月襄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冷眼看向一脸忿忿的兴昌侯。
他还在激动的说个不停:“太后的脸面差点被万岁踩到土里!太后怎么说都是皇帝的伯母,若非太后和童家,还有大人您,我们联手将他推到这个位子上,他一个小小藩王,能有今天?”
“侯爷慎言,”陆月襄打断他,“依照太祖皇帝当年定下的祖训,本该如此。”
兴昌侯眼中微光一闪,嘴角抽动了一下又紧紧的抿住。
陆月襄目光如炬,不错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缓缓开口:
“侯爷不会以为,换成鲁王会更好吧?不管鲁阳郡主对太后承诺了什么,请侯爷和太后仔细想想,一个正值盛年的皇帝,容不容得下慈庆宫住着一个和他平辈的太后?”
兴昌侯面呈心虚之色,脸上的肥肉忍不住惊跳,嘴上还在否认:“相爷误会了!太后和本侯可从来没有听信鲁王的话!”
“没有就好,侯爷好自为之。本官还有事,就不叨扰了。”陆月襄起身要走。
“陆大人留步!”兴昌侯一把抓住陆月襄的袖子,急道,“还请大人指一条明路哇!”
“我哪来的什么明路?礼部无需写奏折,就可以直面皇帝弹劾我揽权怙势、独断专行。我自身也是有口莫辩,只有死路一条,又如何给侯爷指一条光明大道?”
陆月襄冷笑着哼了一声,口吻中满是自讥自讽的意味。
“那可如何是好?”兴昌侯一脸惶惑。
“侯爷,我若是您,当急流勇退给后代子孙留一点余地。退一步海阔天空,侯爷与我共勉。”陆月襄拍了拍兴昌侯的手臂,抽身离去。
“礼部,唐怀民……”兴昌侯反复琢磨陆月襄的一番话,蓦然醒悟过来。
陆月襄离开侯府,回到官舍。
一个白皙清秀的少年内官在官舍等候,陪着他的是柏知涯。
两人有说有笑。
见到陆月襄,少年上前一步行礼,笑道:“承安给阁老请安,多日不见,您老人家越发的神清气朗,气度非凡。”
柏知涯死死地抿着嘴,忍了片刻没忍住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噗嗤”笑出来。
“承安啊,司礼监那几个老家伙就是被你这张嘴给哄得找不着北了吧。”柏知涯调侃道。
承安睁大了眼睛,辩道:“哪有!这些都是承安的真心话!”
陆月襄不理二人的插科打诨,带他们来到书房,从桌面上拿起一沓奏本递给承安。
“这些是御史台弹劾兴昌侯府的奏本,内阁已经批红。待侯爷找唐大人说情,万岁便可用世子袭爵为交换条件令其卸甲,将锦衣卫尽数收入掌中。”
承安欢喜的答了声“好”,又对柏知涯道谢:“柏大哥,等我帮万岁爷做成了这件事,我请你喝酒!”
“你我兄弟,都是给朝廷当差,何分彼此!”
柏知涯爽快的应下来,将承安送出门,转头回来。
陆月襄站在书案前,手中提笔,桌面上放着一张空白的信笺。
“笔为手中刃,挥墨不见血,”柏知涯摇头晃脑的吟出两句打油诗,朝他笑道,“兴昌侯还不知道他被你卖了个好价钱。别说兴昌侯,连我也想不通,他是后戚,家中子弟又不出息,世袭不会超过三代就会夺爵,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把他留在朝中,制衡鲁王和各方势力,岂不更好?”
陆月襄置若罔闻,手腕悬在半空,迟迟不落笔。
书桌一边放着纸卷和文册,柏知涯一眼看出来是陆月襄曾命他去刑部和吏部分别找来的卷宗和文册。想来他这几天都抽空看过了,已经分类,码放的整整齐齐。
另一边,放着一个檀木托盘,以红绸覆盖。
柏知涯手痒,好奇的挑起绸布。一阵金光耀眼,眼前赫然露出二十枚金灿灿的金锭,如糕点一般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
“这、这是……”柏知涯瞠目结舌,追着他问是从哪里来的。
“是公主的赏赐。”
陆月襄被柏知涯问得不耐烦,冷着脸扔了笔。“啪嗒”一声,雪白的信笺上落下一道墨色的污痕。
仿佛将他在她那里遭遇到的难堪一笔记录了下来。
柏知涯问:“公主贿赂于你,让你帮她摆脱太后逼婚?”
陆月襄蹙眉:“不是。”
他在授意五城兵马司给兴昌侯世子挖坑的时候,她就已经上书太后,向太后做了让步。
他原以为,有他在,何须她委屈求全。
可他忘记了,那个曾经眼里只有他、只会依赖于他的少女如今根本不在乎也不需要他来拯救。
桃花酥奉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眼睛眨也不眨的赏了他二十锭金。
是答礼,更像是羞辱。
一次性买断了和公主府礼尚往来的所有可能。
陆月襄彻底懵了。
柏知涯还要再问,陆月襄口气不悦的打断他:“没事你可以走了。”
正逢陆拾遗下学回来,往书房张望了两眼,见有客人在,没精打采的回厢房去了。
叔侄俩都是一脸的丧。
柏知涯挑了挑眉,说:“你等着,我去大侄子那里询问一下‘案情’!”
陆月襄脸色冰冷,默不作声。
可能他的确需要一个人来揭穿他的癔症,将他脑中的虚幻和现实分开。
厢房传来说话声。过了一会儿,柏知涯回来了。
“老陆,”柏知涯一脸匪夷所思,举起两个大拇指相互碰了碰,盘问道,“你对公主,是我想的这样?”
不愧是断案决狱的老手。
陆月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是,也不是。”
“你有病吧?”柏知涯怼回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正常?”
柏知涯问过来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她本就是他的妻。爱他至深的少女,对他冷漠疏远的公主,自始至终都是这么一个人,是他的人。
陆月襄也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不,”柏知涯摇头,“我反而觉得现在的你才像个正常人。”
他抱起双臂,斜着眼睛看陆月襄。
“有想法了?守不住了?有想法就对了别憋着!这世上只有女人给亡夫守节的,压根没你这样的。你给弟妹守了这些年,作为男子,已经仁至义尽,足够对得起你们夫妻一场。就你以前那些非人的做法,你都想不到,老唐家的太太和那些夫人们背后是怎么编排你的……算了!你还是别听见的好!”
柏知涯扫了眼木盘里的金锭,颇为同情的看着他。
“唐家太太和公主走得近,听说公主生得秀丽多姿,有倾城之貌。当然,老陆你也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不过,可惜了,看这情形,公主对你没意思。”
陆月襄胸口一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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