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假打盗打江山

作者:吃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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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姑娘便是那大红人‘蒙面解事’?”
      案后那位假装低头批文,传唤沈知微来却一直晾着她的县令,看到沈知微不变的坦然神态,轻哼一声放下笔,眼中多了几分审视。

      “……见过大人。”
      沈知微低下头,缓缓行礼:“民女区区一介草民,称不上什么大红人。不知大人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呵。”
      县令冷笑一声,“啪”地一拍桌案,几份文件随之微颤。

      “沈氏,莫要再演了。我这几日批阅的案卷、调阅的民状,哪桩背后没有你?你以百姓之名行扰政,真当本县不敢治你?”

      沈知微微抬头,眼神澄澈:“若平民之言便可扰政,或许大人该问的,是政为何被扰。”

      “牙尖嘴利。”

      县令手指轻敲着案边,语调虽是轻快,但眼神却是冷了几分:“你可知,这南安布商、盐行、茶坊、客栈……有多少倚仗醉兰坊带来的活水?你这一出“为民请命”,短期百姓受益,长期实则搅乱了全县发展布局,断了多少人生计?”

      他缓缓站起身,步至案前,俯视着沈知微:
      “本官亲自扶持醉兰坊,为的是活络南安县商气,求革新、求破局,而非你口中的‘以权压人’。”

      他嗤笑一声,忽从袖中抽出一纸路引,甩到她面前,语带冷意:

      “沈恨付?你是‘恨赋税’,还是‘恨富贵’?”

      沈知微本正襟而坐,听到“恨父”的化名,嘴角一抽,低头轻咳了一声权作掩饰。

      县令却未察觉,语速加快:“收起你那套小聪明。你的身份,我们早就查得一清二楚。别以为化名换装,就真能从官府眼皮底下蒙混过关。”

      气氛一时沉寂,沈知微对此无话可说。

      忽然,县令话锋一转,声音骤然平缓了几分,像是轻描淡写地叹息:
      “……可惜了。”

      他背手转身,望向窗外,“你虽出身微寒,却颇有才干。若不这般好出风头,我大可送你至县书院魄力当个先生助教。”

      他侧身回望,眼神意味不明。

      “若你真想让县中讲理,何必站在坊口高呼?来官府衙门,坐而论道,亦可达志。”

      他扬了扬下巴,唤道:“升荣。”

      门帘一动,于升荣手执一张素白请帖走了进来,不大高兴地看向县令:
      “父亲。”

      于县令也未多言,只是瞪了他一眼。

      于升荣抿抿嘴,不情不愿地向沈知微拱手:“沈姑娘,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来送请柬。半月后,醉兰坊重开,设文宴诗会。还请姑娘赏脸赴席,雅谈一场。”

      ——
      半月后。

      南安县街口一早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纸碎屑飞洒在空中,仿佛天女散花。

      街坊邻里扶老携幼围在醉兰坊门前,探头探脑、交头接耳。

      “又开了?整顿好了?”
      “你没听说?两位东家掉了个个儿,如今这醉兰坊易主了!新东家,自是新规矩咯!”

      门楼焕然一新,绸缎招幌高悬。“文会诗席”、“全新制度”的金漆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门前,许旺一改往日油滑模样,身穿半新不旧的长衫,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笑容满面,眉毛都快飞入鬓角了。
      “新开业,新气象!”

      他一面作揖地迎着贵宾,一面有模有样地拦住好事百姓:
      “客官留步,今日醉兰坊尚未正式开张,需持请柬方可入席。”

      “吃顿饭还得拿请柬?”
      “非也非也。醉兰坊从今日起,午间为雅集文席,夜晚才为歌舞酒肆。所上菜肴,亦皆因席制宜,并无旧日招牌。”

      他忙不迭摆手赔笑,却忽然望见对街走来两道熟悉身影。

      锥帽白纱微垂,两人挽着彼此,步伐悠然。

      许旺眼睛一亮,连忙挥起双臂。

      “沈姐、阮姐!您二位来了!”
      他嘴角笑得发颤,狗腿地迎上前:“阮姐,怎么今儿个舍得不带小福星出来了?”

      阮明悦“哼”了一声,手还搭在沈知微胳膊上:“我一寡妇带孩子不容易吗?辛苦这么久,今日好不容易有热闹瞧,小方帮我带一下午,怎么?你这也要管?”

      “哪敢哪敢!”许旺连忙摆手结过请帖,“里边请!二位可是贵客中的贵客!”
      随即转过头呼喊:“沈姑娘、阮姑娘到!”

      两名瘦弱青衫书生应声而出,一前一后,引着她们穿过大堂,入醉兰坊内院。

      这几步路的功夫,便仿佛进入了另一世界。

      石砖铺地,朝光斜洒,满园春色正盛。
      紫藤沿墙攀爬,海棠团簇盛开,几株石榴花点缀其间。曲径通幽,石桥卧水,池中白鱼跃动。水气缭绕间,丝竹声自远处传来,宛若仙境。

      书生引她们落座于一处小亭后,欠身禀告:“诗会尚未开始,二位姑娘若有兴致,也可于园中略作闲步。稍后便有茶水奉上。”

      沈知微点头应下,让书生退下。
      亭中凉风宜人,阮明悦探出头来四处张望,满目兴致,还没等多久,院中的丝竹声转为轻鼓,贵客们纷纷落座各亭。

      随即,院子中间空地上铺设的白布画屏前,数名仆役搬来墨台与文架,张张长椅围作半弧,众目齐聚。

      一身着素净衣袍的青年自旁侧徐步而出,身量颀长,神色从容。他在庭中心处立定,鼓声瞬间停下。

      院子里一片安静,唯能听见男子温和嗓音:
      “在下蒋知恒。承蒙荐引,斗胆献诗一首,以博诸位雅赏。”

      说完,蒋知恒取笔蘸墨,于白布横幅上行云流水般写下大字。

      众人屏息而望,浓墨落纸,字势苍劲,诗句节奏飞扬,如风掠檐铃,才思落笔成章,瞬间跃然纸上。

      “哇……”低声感叹在周围亭中悄然响起,连旁侧托盘送茶的小童也不由驻足,踮脚仰望。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身旁的阮明悦也发出一声轻呼,眼前一亮:“亭外竹声吹未定,几人心骨不随春……好一个不随春!如今盛夏,不随春这三字用的真是耐人寻味。只是亭外竹声颇为无趣,前一句的‘半榻清风与客邻’也似乎有点搭不上,但一曲间也不必太过较真。这蒋知恒便是南安县那新晋举人吧?连字都写得都如此俊秀。真如话本子里一般……风流倜傥,文采斐然。”

      沈知微对她的赞叹没什么反应,只是轻抬下颌,让阮明悦看向庭中那几位对诗词赞叹不已的“贵宾”。
      “你以为,这诗会重心,在他那首诗上吗?”

      “诗会诗会,不赏诗赏什么?”阮明悦一怔。

      “诗会之重不在诗,而在会。”沈知微语气淡然,“在座皆是荐士之门、书坊之主、门生之交,若能博他们赏识,不出三月,便能名动南安。”

      她抬盏啜茶,声音低了几分:
      “真正得利的,却也不是这位蒋举人。”

      “你是说……”阮明悦眉心微蹙。

      “醉兰坊如今不再靠菜品、酒水来收客。它脱下了‘饭肆’的皮,换上‘风雅’的壳。”沈知微轻声笑了笑,“它借‘风雅’二字笼络名士,推举门徒。表面设诗席,实则替人铺路。”
      “简单来说,从前卖菜品,如今卖人脉。”

      话音刚落,她正欲再饮一口,一盏热茶不偏不倚泼向沈知微头顶,溅湿了头顶锥帽,顺着细纱空隙直冲头顶。

      好大一盆“冷”水。

      “哎哟!对不起客官!”
      端着茶水而来的书生脸色骤变,连忙丢下托盘跪地请罪,“小人一时失手,姑娘莫怪!”

      沈知微无奈脱帽,几滴尚带温意的水珠沿着她的鬓角滑落。
      “无碍。”

      阮明悦也是一脸后怕,捧着沈知微的脸左看右看:“天啊这茶水还冒着热气呢,没伤到吧?”

      沈知微抬手按住阮明悦的手,苦笑道:“我真没事。”

      中年内侍后知后觉地快步而来,赔笑作揖:“沈姑娘,惊扰之事还望海涵。请随我去前厅梳洗更衣,已遣人备好干净衣裳。”

      这么快备好衣服?

      沈知微挑挑眉,颔首起身,跟着内侍离开后院。

      —

      院内石榴枝头压着新红,落花掠肩而过。
      刚步出回廊,一人迎面走来,身形高大,金冠绯衣手中执扇,面目英俊却带着轻浮笑意。
      正是县丞之子,于升荣。

      沈知微这一抬眼,便想明了前因后果,不由冷下脸来,掉头离开。
      打不过,她还躲不过吗?

      但事实证明,她真没躲过。

      走廊尽头的于升荣仿佛脚踩筋斗云一般,瞬间冲到了沈知微面前。
      他定睛一看沈知微,眼神中流露出了惊艳。
      “咦?”他压低身形凑到沈知微面前,拖长尾音,满是惊讶的问道,“这位姑娘,敢问芳名?”

      一边说着,他目光从她发间残水一路流转,落在她微湿的领边,轻摇纸扇,感叹道:“今日光景正好,花明柳媚……但这园中花色虽艳,却不敌姑娘一笑。”

      沈知微没笑。

      她没好气地瞥了眼于升荣,侧身绕行。

      但男子反手举起纸扇,嘴角笑意又深一分:“哎呦,这花果真是带刺的才艳啊。”
      他偏头凑到沈知微耳边,压低声线:“沈姑娘这般容貌,又何必遮面,绕这弯路?若是不曾遮面……岂不早是‘南安第一解语花’了?”

      他眯起眼,目光肆意流连于沈知微脸庞。

      女子眉目清秀,皮肤吹弹可破,不施粉黛也依然明艳。温婉柔美的皮相上,却又因那微挑的眼角,平添一分英气与疏离。

      “也不对……啧,如今回味起初面……颇有一番滋味。”

      老天,这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沈知微眼角不由一跳,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但想起于升荣他爹,还是控制住了抬起的动作。

      于升荣不知沈知微心思,仍旧笑得春风满面,胡乱扇着纸扇。
      “姑娘可还记得,那日街头你一身白衣,仿佛神女下凡……也是,美人总是……”

      “于少爷!原来您在这儿!”

      回廊尽头,蒋知恒赶了过来,脚步虽快却不显匆忙。他走到于升荣面前,悄悄打量了一番眼前情形,拱手行礼时,语气中多了几分婉转规劝:
      “醉兰雅席乃于公子所设,宾客此时兴致极高,纷纷盼着公子前去。公子若再留美人步,恐是要令后院宾客着急了。”

      于升荣“啧”了一声:“这帮糟老头子们,事儿还挺多……那什么,”
      他抬手指指沈知微身后的中年内侍,“带她去客房换衣服,要全新的。”
      内侍愣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点点头。

      于升荣离开后,年轻举人侧头看向沈知微,温声询问:“这位姑娘,敢问芳名?”

      ……?
      熟悉的开场话,让沈知微不由恍惚了一下。

      “沈知微。”

      “沈姑娘这是要去客房?我对醉兰坊构造亦颇为熟悉,不若由在下引路?”

      好歹对面刚帮忙解过围,沈知微自然不会一口回绝。
      “那便谢过蒋公子。”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蒋知恒含笑回礼,目光落在她眉目间,忽而嘴角扬起轻笑:“席间遥望,只觉锥帽之下美人藏锋。今得近观,才知传言所言不虚。”

      ……?

      “南安县传‘蒙面解事,出口成章’,但众人只知姑娘才华,却不知姑娘真容。今日一见,真可谓是‘庙门羞月貌,市井解语花’啊。”

      ……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

      “若诗中可绘风骨,我愿以笔画你廊下之影,题你一身风骨入词。”

      沈知微看着对面叭叭说个不停合不上的嘴,不由停下了脚步。

      “若有一日,姑娘得空,不妨同游梅林。踏雪寻句,点香赋词,颇有雅——”

      沈知微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打断了他的盛情邀约:“蒋举人雅兴颇高,只是如今盛夏,梅花季还远。”
      她眉眼弯弯,眼中无半分情意,“赏花,就不必了。”

      蒋知恒似要再言,可沈知微早已自行跟着内侍上了楼,裙摆梅花在白裙上显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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