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说我丧尽天良

　　杂物间堆满了清洁用具，空间狭小又逼仄，沈佳人和越山不可避免地挨得很近。

　　门打开的瞬间，多可看见她往后退了一步，轻轻撞上了越山的胸膛。即使她身后的越山及时退开，但多可依旧觉得不舒服。

　　“莱伦教授要见你，跟我来。”多可的语气算不上好。

　　沈佳人不明白为何多可变得如此暴躁，明明在广场上一副笑意盈盈的笑面虎模样。

　　可能上班让人烦躁，也可能是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门内很拥挤，门外也宽敞不到哪里去，因为除了多可，桑尼和沈嘉钰竟然也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就被先行一步的多可催促，“快点！”

　　沈佳人匆匆转头对越山说了一句等我，赶忙快步跟上多可的步伐。

　　她被越山透露出的信息弄得头脑发涨，又被突如其来的会面打得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注意到沈嘉钰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莱伦教授的个人办公室在地下。当沈佳人看到多可按下B3的电梯键时，内心有些不安。她想到了曾幸星在地下实验室的遭遇，这让她既害怕又兴奋。他会知道她是穿来的吗？

　　她沉默地跟在多可身后，垂在身侧不自觉蜷缩的手指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在踏出电梯门的那一刻，入目是满眼的白，地面的纯白瓷砖被走廊上的白炽灯照得发亮，倒映在上面的人影清晰可见。

　　咔哒、咔哒、 咔哒……硬底皮鞋叩击地面发出一阵清晰且均匀的声响，多可走得不疾不徐，她状似不在意地瞥了瞥沈佳人蜷缩的手指，“每年莱伦教授都会找新进的实验助手单独谈话，所以不必紧张，这只是例行谈话。”

　　“也不必担心，你会成为实验品。因为……”哒哒声停了下来，多可转过头看她，“你没有研究的价值。”

　　随即，那种稳定、带着韵律的敲击又响了起来，像是在为多可伴奏。

　　“帝国严禁涉及生物伦理的实验，因此实验室对外招募时，总以“实验助手”的名义征集。前来应聘的兽人也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将成为实验品。然而，他们鲜少知晓的是，我们确实会从应征者中甄选出一部分，成为实验助手。”

　　“今年新进的实验助手只有两位，你和潘达，她已经结束谈话了。不出意外，你们两个都会跟着我，所以我先提醒你一下，”说到这儿，多可停了一下，“不要和实验品走得太近，尤其是某些雄性兽人，比如那位马丁。”

　　这已经不是明示，而是指名道姓了。

　　沈佳人没想到多可如此直爽，直得她不知道该如何回。不过也不需要她回，因为莱伦的办公室到了。

　　来之前她的确有些紧张和害怕，一是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和副本目标人物面对面相处，二来越山的话让她难免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和曾幸星一样，被当场揭穿。

　　好在，多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例行谈话，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然而，她高兴得有些早了，不出意外的言外之意是肯定会出意外。

　　一进门，莱伦的第一句话就让沈佳人感到不妙。

　　“欢迎来到艾尼斯帝国。”莱伦没有坐在红木办公桌后，而是坐在了办公桌前会客用的棕皮小沙发上。玻璃茶几上放着两个装有白色骨瓷杯的木质托盘。

　　他将其中一个托盘推到沈佳人所在方向，示意她坐下，“这是蜜桃果茶，拉克斯最喜欢喝的，果香味很浓，尝起来很清甜。”

　　说着他端起绘着金边的纯白骨瓷杯饮了一口，“嗯，味道还是这般好，你可以喝喝看。”

　　听到拉克斯名字时，沈佳人的心跌倒了谷底。说好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为什么轮到她就是前人挖坑她遭殃。

　　“不用那么拘谨，坐下吧，我对你没有恶意。”莱伦将骨瓷杯重新放回木质托盘，“况且，我们应该会聊很长时间，一直站着会很累。”

　　沈佳人没说话，但乖乖坐下，然后她遭遇了沉重一击。

　　“这就对了。”莱伦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眼睛微眯，嘴角上扬，他边笑边看着她，“该从哪里说起呢？要不从曾幸星开始吧。原来拉克斯的真名叫曾幸星，挺符合她的，幸运的星星。”

　　他听到她们的谈话了，他怎么听到的，难不成他在杂物间里安装了监听器？不是吧，如果这是真的，那可真有点离谱了。

　　莱伦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补充道：“不是监控，是手环。为了更好地收集对比实验品实验前后的各项指标，避免突发情况的发生，手环配置了呼叫录音和监听功能。通常情况下，监听功能是关闭的。可很不巧，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个类人，他手上手环的监听功能是开着的。”

　　“不过不用担心，现在我已经替他关上了，毕竟凡事还是要保留一些惊喜感。”

　　沈佳人微笑不语，老狐狸，你觉得她会信吗？

　　诚如莱伦所说，这次谈话果然持续很长时间。他不仅讲了曾幸星，还讲了唐水。莱伦算是她们故事的半个见证者，所以得以让沈佳人更为直观、全面的了解到她们是怎么样的人，又是怎么样在虎狼环伺中杀出一条生路。

　　莱伦把她们的跌宕起伏的人生讲得精彩无比，沈佳人听得酣畅无比。她们有辉煌，也有低谷，但无论发生什么，始终步履坚定地奔赴心中所向——通关。

　　“维克利亚和拉克斯一直是艾尼斯帝国历史研究的热点，她们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艾尼斯帝国的走向，可以说没有她们，就没有如今的艾尼斯。有不少兽人，都说她们是神明的使者，专门为拯救艾尼斯而来。”

　　莱伦仰躺在沙发上，眼睛微阖，像是在回忆，“可根本不是，维克利亚一开始只想救出王后，而拉克斯的初衷也不过是逃离索宁公爵。她们为了一些事情来到艾尼斯，又在一切结束时彻底离开。”

　　“那么你呢，露丝？你是为什么而来，又将在艾尼斯掀起怎么样的巨浪？”

　　莱伦缓缓坐直身子，慢慢向沈佳人靠近，眼睛似笑非笑，等着她的回答。

　　距离的拉近，让她得以细细观察莱伦额间稍许散乱的碎发、沉静墨绿的双眸、高挺如山的鼻梁，以及艳若桃花的唇。

　　他乍看上去和人类没啥区别，实际上瞳孔是狭长的蛇瞳，头发和眼睛同色，绿得发黑，看久了会让人无端联想到某种软体动物的鳞片。

　　突然放大的美貌，加上刚才还算轻松的讲故事氛围，让沈佳人大脑掉线，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真好看。”

　　沈佳人愣了，莱伦也愣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同样的招数使一次还好，用两次就没有新鲜感。她没有想象中震惊，情有可原，毕竟事先已经从马丁也就是越山那里听了个大概。

　　不过很快，他便弯起嘴角，说道：“那我的美貌能诱惑到你吗？”

　　沈佳人沉默，无他，被油到了，她想撤回刚才的话。

　　见沈佳人不回答，莱伦身体后撤，故作叹息道：“看来无法诱惑到，真可惜。”

　　“不过没关系，我们再说回唐水和曾幸星。”莱伦又开始了自说自话，从进门开始，沈佳人除了刚才那句外，没说过其他的话，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的讲话兴致。

　　“我曾拿到过她们的生理数据，研究发现，你们很接近我预想中的完美物种，但有一个致命缺点，没有生殖能力。”

　　沈佳人本打算继续保持沉默，不说便不会错，以不变应万变。可她忍不住，不能生孩子算什么致命缺点？

　　“那你预想中的完美物种是什么？拥有生育能力的人类，还是没有兽类特征的兽人？”

　　沈佳人和刚进门时一样，表情淡淡的，但话里话外都是，你不会只能做到这样吧，这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莱伦不怒反笑，他好奇问道：“你在生气，为什么？”

　　这难道不值得生气吗？唐水倾覆了王庭，结束了艾尼斯帝国的封建统治；曾幸星颁布了《温斯花法案》，让雌性兽人走出家门，赢得劳动尊严。她们功绩如日月光华，而在你看来，其唯一的缺憾竟然是不能生孩子。

　　沈佳人当然不能如实说，在“沈佳人”的世界，“她”会疑惑，什么是无法生育，为什么无法生育是个致命缺憾。人类和类人共存的世界，虽然人类构造与原世界女性身体构造相似，但她们不会排卵。如果想要孩子，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去生育中心申请怀孕即可，可以选择自然妊娠，也可以选择人造子宫孵化。

　　她淡淡道：“只是有些意外，你活了最起码两百年，结果还这么没有想象力。”

　　“没有想象力吗？”莱伦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道，“我还是头一次被这样评价，那些兽人都说我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

　　看在她引起自己兴趣的份上，莱伦打算放弃原先的计划。在原计划中，他打算一步步击垮她的心理防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彻底被困在自己的股掌之中，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实验品。当然他会小心点，不会让她像曾幸星一样逃出去。

　　即使原计划也不错，但他更好奇，在她眼中，完美的物种到底是什么？

　　“既然如此，那么你来试试看吧。作为交换，我暂时不会动那两个类人，让你可以好好保护你的队友。”

　　“放心，不会让你上手做实验的，毕竟每个实验品都很宝贵，你只要在一旁参观，提出具有想象力的意见就好了，怎么样不错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容不得沈佳人拒绝。

　　她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只是端起茶几上早已凉透的蜜桃果茶，轻抿一口，夸了声好喝。

　　见此，莱伦笑出了声，真是有意思啊。

　　他出言逗弄，“茶凉了，也好喝吗？”

　　沈佳人不语。莱伦也不在乎，甚至在沈佳人离开前还“好心”地提醒了她一番：

　　“以防万一，我想提醒你一下，类人对电子设备是很敏感的。”

　　言外之意，越山早就知道他的手环能够监听。

　　沈佳人离开了，离开前说了声谢谢。

　　莱伦想着她那声干巴巴的谢谢，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他转身来到红木办公桌前，拉开右侧最上层的抽屉，一个烟盒静静躺在里面。盒子里没有香烟，只有一根卷成细管状的纸条

　　他掏出打火机，将那张纸条点燃。纸条上的话他早已烂熟于心：“她会达成你的心愿。”

　　此前他以为这指的是她会成为完美的实验品，此刻却开始期待，她将如何达成他的心愿。

　　可不要让他失望啊，他的露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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