铱吻

　　"面条行吗？"

　　"嗯。"

　　"清汤还是番茄炒蛋？"

　　"第二个。"

　　颜棽轻啧一声，小声嘀咕："还挺会挑，小样儿。"

　　他捞起袖子，擦了擦后颈的汗，捏着一颗番茄冷笑：“这品种pH值绝对有3.5，酸得能腐蚀你假正经的脸。”

　　腐蚀只是夸张来说，不过吃了表情管理失控是肯定的，此时颜棽笑得像个电影反派。

　　霍璟朝拿起pH试纸按在一块烂番茄上：“3，刚好配人类舌头的耐酸度。”

　　摊主大妈：“……俩小伙买菜带实验室器材？”

　　颜棽无语，拿了其他框的几个番茄后跑到水产区，戳着砧板上的一条活鱼，一脸怨怼：“这鱼瞪我的眼神跟你一模一样！”

　　霍璟朝突然躬身，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咚的一声跟砸核桃一样：“鲈鱼鳃部充血，说明你手温太高…”

　　颜棽手一抖，鱼跳回水池溅了两人一身水。

　　"靠，霍璟朝你把我敲傻了怎么办？这算工伤，得赔钱。"

　　看着他一连串的招数，霍璟朝嘴角抽了抽，站直了身体，"碰瓷？"

　　"不管，不赔钱赔一包辣条。"

　　明晃晃的打劫。

　　颜棽本准备"车主"不赔辣条的话就赖在这儿不给他做饭，谁知道这人出乎意料："可以赔你，不过…"

　　颜棽眼睛一亮，不等他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货架上挑了两包辣条，又拿了一盒糖。

　　"好了，这仨算你请的，菜钱我来付，"此人双手叉腰，一脸自豪颇有一股打翻了杯子还来铲屎官面前邀功的意味。

　　十五分钟后，车把上挂着一兜菜的自行车慢慢悠悠地从坡上露出了头。

　　"霍璟朝，你骑快点儿，我要饿死了。"颜棽饿得前胸贴后背，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悠哉悠哉的霍老大爷。

　　"知道了。"

　　假正经果然蹬得快了些，颜棽心里暗自想着，这小子肯定是被自己有趣的灵魂所折服，这两天居然这么老实，斗嘴次数罕见的大幅度下降。

　　霍璟朝停了车，推着车把进了楼道，阳光从单元门口以45°斜射入潮湿的空气，点点尘埃在浮沉游动，颜棽撩起额角的碎发，深吸一口气："芜湖，天好香，"霍璟朝不解，抬手将滑动的镜框顺着鼻梁向上推"你喜欢这种？"

　　很奇妙，水蒸气湿润空气中的尘土，这种扑面而来涌入鼻腔的味道，颜棽从小就迷恋。

　　"昂，你不觉得就很…好闻，不过闻久了好像没味了。"

　　霍璟朝微微扬眉，一副了然的样子，谁知道他听懂了没。

　　颜棽一边上楼梯一边叨叨："诶不是我说，班长你就没点啥爱好？从周一到周五，只要能见到你，你就是一副面瘫，记名字、管纪律、上课下课布拉布拉的，"咔嚓一身，门被钥匙拧开，霍璟朝提着菜侧身进门，颜棽见他没反应，罕见的没和他急，接着道"唔，没事，现在呢只要你不每天都记我名字，哥就带你好好体验一下，‘正常青少年’的童年生活，怎么样？"

　　霍璟朝换着鞋子，静静地听他说完这一大串话，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斟酌利弊，童年生活对他来说可没什么吸影力，不过…

　　"嗯。"

　　颜棽见他竟然答应，一边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弯了弯眼睛，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故作深沉的大幅度点头，"这孩子，果然有悟性，爸爸很是欣慰～"

　　他没注意到的是，霍璟朝听到某个词时，脸上淡淡的笑意顿时僵住，如同冬日里飞舞的雪花在掌心消逝。

　　厨房内，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在抽油烟机灯光下晃动，"不开灯吗？"一个低沉但青葱能带起一阵凉风的嗓音响起，"开个鬼，节俭懂吗？"另一个人用手肘戳了戳说话那人。

　　可怜的pocket money，吾亲爱的老母亲何时归家，现金、微信、支付宝，实在不行钢镚也可，再不回来，可怜的好大儿和他同桌就要上街乞讨啦。

　　chua的一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从锅里溅出的油没有阻挡颜棽同志钢铁般的意志，只见他一手锅铲，一手锅盖护在面前，时不时迈着标准地前进后撤步，霍璟朝也皱了皱眉，退到了厨房门口。

　　"歪，你就看着我表演呢？"

　　"你不会做饭吗？"

　　颜棽噎了一下，这一愣让他被蹦出来的油花溅了个正着，啊了一声，呲牙咧嘴地翻炒着西红柿应他:"靠，老子要不会做还在这干嘛？你当我嫌盐多是吧？咸的慌。"他的动作有些滑稽，霍璟朝瞅着他不由得勾唇，很捧场地附和:"不愧是颜棽同学，十八番武艺样样精通呢。"

　　呢个鬼啊，颜棽默默吐槽。

　　颜棽：“霍璟朝你闭嘴吧。”

　　霍璟朝摊开手掌，耸了耸肩，无奈道:“不知道好心的颜棽同学能不能给我件干净衣服？我的后背全是某人的糖渍。”

　　颜棽手上动作不停，斜着瞥他一眼，“嘁，在衣柜，自己拿去。”

　　霍璟朝歪了歪脑袋，悠闲的迈步离开。

　　屋内弥漫着浓厚的油烟味，颜棽被呛的直咳嗽，奈何为了自己的面子，捂着嘴把番茄炒蛋做完了。

　　“唔……霍璟朝，你换完没有？端菜啊！”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一手扇着风？一手推开了窗。

　　霍璟朝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颜棽，你确定这是你的衣柜？"

　　"废话，难不成是你的？"颜棽把炒好的番茄炒蛋装盘，擦了擦手走向卧室，"挑件衣服磨叽这么久，你是要选妃吗——"话音戛然而止。

　　霍璟朝站在敞开的衣柜前，手里拎着一件印有"宇宙偶最萌"字样的粉色T恤，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解释一下？"颜棽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那、那是我妈买的！"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从衣架上胡乱扯下件黑色背心砸向霍璟朝，"穿这个！"

　　霍璟朝接住衣服，指尖挑起背心下摆露出的小兔子图案："看来化学课代表很有童心。"

　　"闭嘴！爱穿不穿！"颜棽扭头就要走，却被拽住了后衣领。

　　"帮忙擦。"霍璟朝已经解开了沾着糖渍的衬衫纽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我看不见后背。"

　　颜棽瞪大眼睛："你自己没长手啊？"

　　"糖是谁弄的？"霍璟朝慢条斯理地反问。理亏的小颜同学咬牙切齿地转身，结果被眼前猝不及防的腹肌晃得脚下一绊。他手忙脚乱地扶住衣柜门，嘴硬道："切，瘦得跟排骨精似的还好意思显摆..."霍璟朝突然转身，两人鼻尖差点相撞。颜棽条件反射后仰，后脑勺"咚"地撞上衣柜，疼得倒抽冷气。

　　"阿西吧。"

　　"小心。"霍璟朝单手撑在柜门上，另一只手揉了揉他撞到的地方。

　　"这么激动？"

　　"激动个鬼！"颜棽拍开他的手，抓起背心领子套过去，"麻溜的！面条要坨了……"霍璟朝顺从地低头穿衣，却在脑袋卡在领口时突然停下："有东西。"

　　"啊？"

　　口袋里有东西在动。

　　颜棽脸色骤变，嘴角抽动，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突然安静。

　　不妙。

　　颜棽默默地向后挪动，道："霍璟朝…"

　　霍璟朝看他的反应，皱紧眉头，"嗯？"

　　"可能是……太热了。"

　　霍璟朝更迷惑，没理解他想表达什么，正要开口——

　　"是小强！"

　　颜棽拔腿想溜，却被他攥住胳膊。

　　"要死一起死…？！"颜棽一惊。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在和小强大战二百回合后终于将其丢出门外。

　　霍璟朝低头看着气鼓鼓的颜棽，突然伸手捏住他脸颊，笑得"阴险"："我饿了。"

　　"神经病，松手！"颜棽张牙舞爪地挣脱，"信不信我在你面里下毒！"

　　"不信。"霍璟朝径自走向厨房，"你舍不得辣条钱。"

　　窗外的夕阳给番茄炒蛋镀上金边。颜棽把最大块的鸡蛋夹到对面碗里，凶巴巴道："快吃，酸死你。"霍璟朝尝了一口，在颜棽期待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咽下："pH值确实是3。"

　　"骗人！我尝过明明——"颜棽的抗议被塞进嘴里的鸡蛋打断。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他瞪圆的眼睛渐渐弯成月牙。

　　霍璟朝看着对面鼓着腮帮子偷笑的少年，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他低头搅动面条，忽然轻声道："下次...再去买辣条？"

　　颜棽的筷子停在半空。阳光穿过番茄炒蛋蒸腾的热气，在霍璟朝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那一瞬间，他恍惚看见冰雪消融的痕迹。

　　"......"

　　"......"

　　"霍璟朝。"

　　"嗯？"

　　"你穿我衣服...还挺人模狗样的。"

　　窗外，晚风掀起晾晒的衬衫衣角。

　　两只麻雀落在自行车把手上，好奇地啄了啄那袋随风摇晃的辣条。

　　颜棽:"遭了！我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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