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没有钱

　　季凌。
　　林晚心中一紧，他不由得低下头，心想自己一定看错了，季凌那种人不会来这种地方。

　　“阿凌，你看什么，赶紧走了啊…”周航嚷嚷着顺着季凌的目光看去：“我靠，是他！”

　　走在最前面的陈屿停下脚步：“谁啊？”

　　“林晚，咱们的贫困生。”周航阴阳怪气道：“呦，这是在这摆摊呢。”

　　“林晚？”陈屿有印象，那位年级第一。
　　只见一个瘦弱的男孩站在红色的电三轮后面，电三轮上的外包是常见的小摊招牌：烤冷面、煎饼、鸡蛋灌饼。

　　林晚比他们三个都要矮，长的又秀气，陈屿第一次把他认错成了女孩，夜市灯光昏暗，远远看去陈屿险些又分不清男女。
　　“还真是林晚….”陈屿话没说完，但是身体已经不由得往林晚的方向大步走去：“还是买同学的东西吧，照顾照顾生意。”

　　林晚希望眼前是幻觉，但是季凌冰冷的表情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三个人站在林晚的摊位前，周航讽刺道：“你自己在这卖东西呢？”

　　凳子上的小跃抱着奶瓶，眨巴着眼睛，含糊不清的喊道：“哥…哥哥…”

　　林晚知道周航不好惹，沉默片刻后小声说：“我妈妈今天休息，所以今天我来。”

　　见林晚又恢复成一副要死不活的木讷样子，季凌顿时觉得心情不爽：“林晚，我们是洪水猛兽吗？对待客人不知道要笑？刚才笑的挺起劲的，现在耷拉着一张臭脸给谁看！”

　　季凌这一凶，小跃吓的小脸一白，抽抽噎噎的马上要哭出来，林晚急忙哄了哄小跃：“乖，别怕，没事的。”

　　见此情景，季凌更不耐烦：“这小孩是谁？你亲弟弟？”

　　林晚怕季凌又不高兴，一边安抚小跃一边点头。

　　“哈哈哈，阿凌，你看你把这叼着奶嘴的小鬼吓得…哈哈哈…”周航肆无忌惮的笑着，等笑够了才问：“喂林晚，这上面写的你都会做？”

　　林晚没吭声，只是点点头。

　　“那你这原材料新不新鲜啊？不会是网上买的预制品吧？”周航把手伸进电三轮里，故意掀开一个铁罐上的盖子，看到里面是番茄汁后又嫌弃的盖上：“你的调料干不干净？人吃了不会吃出什么毛病吧？”

　　几句直白的话像给了林晚一耳光，让林晚在众目睽睽下无地自容，林晚不禁咬唇，半响才道：“煎饼和鸡蛋灌饼都是现做的，所以很干净，烤冷面的材料确实是在网上买的，但是也是挑的好评率高的店铺，不是随便买便宜的。”

　　周航噢了一声随后饶有兴趣的问道：“那这价钱都怎么卖的？”

　　林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开口：“基础价都是六块钱，加香肠另算一块钱。”

　　“哈哈哈哈哈…”
　　听完周航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六块钱！能他妈的是什么干净的东西！哈哈哈哈…”

　　“这么便宜啊。”陈屿倒是没太在意，掏出手机扫了一下贴在外面的二维码：“来个鸡蛋灌饼呗，加个肠。”

　　季凌沉着脸，立刻也拿出手机扫码：“也给我一个。”

　　“你不是晚上都吃过饭了吗？”见季凌也要买，陈屿疑惑道：“不撑吗？你刚才不是还嫌弃这地？”

　　“我又饿了，买一个不行吗！”季凌低吼了一句。

　　陈屿正要转账：“行行行，你是爷….”
　　却听见一道清丽的女声：“微信到账，七百元。”

　　陈屿手指一停，周航的嘲笑声也夏然而止。两个人双双奇怪的看着黑着脸的季凌。

　　周航：“阿凌，你干嘛？给他那么多钱做什么？他摆三天摊都赚不到七百块。”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可怜要饭的不可以？”
　　见林晚没有动，季凌抬高音量：“还杵在那干什么？赶紧做！”

　　林晚咬唇，小声道：“七块钱就行了…多了我不要。”
　　他想说他不是乞丐。
　　但是他这种人，在季凌他们眼里就是乞丐。

　　“废话怎么这么多？”季凌把手机放回兜里：“我有钱，想给多少给多少，还有人能拒绝钱？”

　　林晚当然不想拒绝钱，他巴不得每天摆摊能挣很多钱，但现在不一样。他在学校本来就不受待见，季凌是他的同校校友，被同校校友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施舍，他林晚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并不是他这种人多重视自尊，只是他觉得这样会亏欠季凌，以后在季凌面前更抬不起头，更会让周航看不起。

　　路灯的灯光打在林晚脸上，他的眼睛像明亮的玛瑙石，林晚一字一句认真说：“我只收七块钱，剩下的我退给你。”

　　本以为林晚至少表现出几分感激涕零，没想到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竟然不收他的钱。季凌压住即将喷发的火气，似笑非笑的威胁道：“我给出的钱没有收回的道理，如果你敢退给我，我就掀了你这里！”

　　陈屿一听也来劲了，也转了七百给林晚：“好啊阿凌，我可不能被你比下去。”

　　看着眼前两个人幼稚的举动，再看季凌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林晚怕季凌真的恼羞成怒掀翻了他这电三轮，于是也不再说话，低头开始做鸡蛋灌饼。

　　林晚现场摊了两张白面，多给他俩打了两个鸡蛋，顿时变成了两张金灿灿的卷饼，抹上酱料后，林晚轻炒了一下土豆丝胡萝卜丝平铺在鸡蛋饼上。
　　林晚又分别给两个人的灌饼上又各自放了两根香肠，再把新鲜的生菜叶卷进去。

　　他卷的外形比较漂亮，没有炒菜的溢出，裹好后分别放进袋子里递给他们。

　　季凌冷着脸接过：“给你钱还不办事，你架势怎么这么大？”

　　不等林晚开口，陈屿调侃道：“你吓到人家了呗，阿凌你这算帮助同学了，没想到你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哼。”季凌扭头就走：“谁稀罕帮助他，瞧他那要不起钱的样子，看着就烦。”

　　林晚沉默地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一旁的张姨全程目睹这一切，刚才她不敢上前，怕季凌他们三个小混混把自己摊位也掀了，但是林晚一下子赚了一千四，不由得让她羡慕不已。
　　“小林啊，你认识他们吗？听口气好像你们是同学？”

　　林晚苦笑一下：“校友。”

　　张姨感慨道：“你的校友都好有钱啊，几百块几百块的给。”

　　林晚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没有接话，正巧这个时候有几个女孩过来买炸鸡，张姨一忙活就顾不上再问东问西。

　　三人走到街边，陈屿饿的不行，立刻就在路边吃起来，边吃边催促：“大周，快问问接咱们的人啥时候到，我得在我爹回家前赶回去。”

　　周航打了个电话：“快了，还有十分钟。”

　　陈屿：“我靠。”

　　周航皱眉：“怎么？这已经很快了。”

　　陈屿举起来手里的鸡蛋灌饼：“林晚做的还不错嘛。”
　　说完扭头提醒季凌：“阿凌，吃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季凌根本不饿，也吃不下什么地摊货。他黑着脸不说话。

　　陈屿也不恼，三下五除二就吃完自己手里的，见季凌没有一丝要吃的意思，奇怪地问道：“阿凌，这玩意凉了真不好吃，你还不赶紧吃？”

　　季凌握紧拳头，依旧没吭声。

　　陈屿大大咧咧：“你不吃给我，买了不吃等着回家吃？”

　　季凌将手中的东西立刻甩给陈屿：“吃吃吃，怎么吃不死你？”

　　“我看你才不正常。”陈屿稳稳接住也不客气解开包装就吃：“你嫌弃你买干什么？买了又不吃！你….”
　　陈屿说着明显一顿，距离季凌两步远，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着脸的季凌：“我说你，不会单纯的是为了给他钱才买的吧？”

　　周航碰了一下陈屿：“说什么呢，阿凌不想吃了呗，阿凌变卦的次数还少吗？再说了，就算施舍给林晚钱还至于特地买他一个东西？犯不着。”

　　就在这时，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见到帅哥，腼腆的的凑上来。

　　“同学，你们哪个学校的？”

　　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粉色套裙装的漂亮女生冲季凌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我叫楚悦，市二中的，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

　　季凌没反应，叫楚悦的女孩又上前一步：“请问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

　　周航眼见季凌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急忙说：“不加不加，赶紧走。”

　　几个女孩犹豫着似乎还想着再认识一下。
　　季凌更加烦躁，鉴于对面是女生，勉强按耐住脾气，但是言语中仍旧透着几丝不满：“行了！有完没完？”

　　远处银色的宝马从马路对面疾驰而来，轰鸣着停在几人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男人。
　　周航面上一喜，叫了声：“李叔。”

　　被称为李叔的男人笑着摆摆手，对那群小姑娘和颜悦色道：“都九点了，你们别在外面玩，早点回家吧，不然家里人会担心。”说完就招呼着周航三个人上车。

　　陈屿吃完最后一口，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上车。
　　周航透过后视镜看陈屿松鼠一样的腮帮子，疑惑道：“那贫困生做的有那么好吃？”

　　李叔单手丢给陈屿一瓶水问道：“什么贫困生？”

　　周航：“我们学校召上来的，家里穷的不得了，还在刚才那夜市摆摊呢。”

　　季凌听着手不自觉握紧：“还带着个小拖油瓶…”

　　李叔噢了一声发动宝马，漫不经心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人家不偷不抢的，你们别为难人家。”
　　周航“切”了一声，不搭话。季凌也别过头不再吭声。

　　陈屿缓过来后打了个嗝感慨了一句：“真挺好吃。”随后又赶紧提醒李叔：“先送我回家啊，我必须得在我爸回来前赶回去，不然他发现我不在家好好反省得打死我！”

　　李叔笑道：“小兔崽子，知道你老爹生气还跑出来，不是找打是什么？”

　　“哎呦李叔，您就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命都在您手里，回去晚了我得被打的满脸桃花开啊！”陈屿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李叔四十分钟就把陈屿送到，陈屿千恩万谢的下了车。
　　宝马还没开出陈屿别墅门口的长街，一辆黑色商务车就已经慢慢从拐角处开过来。

　　周航见状给陈屿发了短信：你爹回来了。
　　陈屿回复了一个有惊无险的表情包：大恩不言谢。

　　等季凌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多，别墅空荡荡的没有开灯。
　　指纹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在漆黑的玄关里格外刺耳。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中央空调恒定在20℃的冷风。

　　季凌换了拖鞋径直走向二楼，主卧门紧闭着——父亲在欧洲出差。次卧门也紧闭着——继母在巴厘岛度假。

　　他走到长廊尽头，推开自己的房门。
　　房间大的离谱，Kingsize的黑色铁艺床，电竞级电脑设备闪烁着幽兰的待光机，落地窗前摆着一架施坦威钢琴。无一不展示着主人的骄傲与矜贵。

　　季凌走过去弹了一首肖邦，优雅的模样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修长的指尖游走在黑白琴键上，脑海却莫名其妙蹦出来林晚那张可怜的脸蛋，季凌一分心弹错了几个音。
　　钢琴声戛然而止，季凌双目通红，狠狠一拳砸在钢琴上。
　　“什么东西，还敢拒绝我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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