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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心动之始
回去的路上,怜青的脸色苍白如纸,半天都缓不过一口气。
阿瑶看在眼里,怎么都觉得他有点可怜:“要不东西给我,我来抱吧。”
怜青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布抱得更紧了。
这些布,正是二人那日买回来的布匹,红珠夫人府上的侍卫将他二人抬走时,顺便把布也替他们收了。白布不便宜,刚刚阿瑶本要带着怜青直接离开,可怜青不知怎么的,拉着她绕回去把布抱走了。
“你不是很害怕吗,为何绕回去抱这两匹布?要不还是给我吧,你晕了好几天,刚刚又什么都没吃。”
怜青没说话,伸手掏出了藏在怀里的卤牛肉,默默递给阿瑶,这是他在餐桌上找到的唯一正常的菜。离开之前他特意带上了,还顺便把阿瑶桌上的那份卤牛肉也拿走了。
“你不是恶心那些菜吗?”
“……不是恶心,”怜青说话的声音低低的,慢慢吞吞,“我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可你吃牛肉。”阿瑶皱眉,虽然她也不赞成红珠夫人的做法,但是她并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不是肉的问题,吃肉当然是正常的,狐狸也不吃素。”
“可是,她不该吃开了灵智的动物,不该以虐/杀为乐。飞禽走兽一旦有了灵智,能够吐露人言表达思想,就不再是食物。”
世分天、冥、人三界,冥界有妖魔鬼三族,仙界有仙灵二族,人间便是人族。不滥杀有灵的生灵,是六族曾经共同订立的盟誓。
红珠夫人身为大魔,如此肆无忌惮,完全是视六族盟誓为无物。
“而且阿瑶,你不要听信红珠夫人所说的话,”怜青转过脸认真地看着她,“新魔君不是她说的那样的。”
阿瑶好奇:“你对她很熟识吗?”
怜青摇摇头:“倒也说不上,我甚至只遥遥见过她一眼。”
阿瑶很敏锐察觉到了他语气的不同,怜青一向是咋咋唬唬的活泼性子,这般认真的时候当真不多:“那她是怎样的人?”
“她不是懦弱无能的人,她也没有向天界俯首。她设的那些禁令,让魔族内部的倾轧斗争大大减少,普通弱小的魔族子民得以生息,而非沦为大魔斗法相争的池鱼。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禁令,弱小的妖魔,不过是玩物。”
怜青说着,脸上隐隐浮现笑意,心驰神往。他看了一眼天色,拉着阿瑶加快了脚步。
“我从前在家中,经常听母亲说起她,阿娘和阿姐都对这位魔君殿下的手段和能力赞不绝口。魔族也不是没有人反抗,她在怀柔之后又将冥顽不灵的反抗者以绝对的实力镇压,流放无极冰海,手腕高明实力强劲无人能出其右。她即位之后,魔界日渐太平,灵脉也开始复苏,甚至超过她母亲在位时。的只可惜,十年前的仙魔大战后,她再也没有出现,而后我去了玄天宗,也再也没听过她的消息……”
阿瑶听着,眉头却越皱越紧,不太明白狐狸的意思:“你很崇拜她?”
“……嗯,那年她即位新君,我站在远处拜贺,看着她一袭银昙黑袍,从玉阶捧祭骨上祭台。一线天的光束打下来。她回头看着台下,面容在光晕之中,风仪万千。”很多年前的遥遥一望,他记了很久很久。
怜青知道,这位新魔君不比他大多少,可她却远胜于他。他还在被母亲和姐姐庇护的时候,她站在祭台上受任于神,统管魔族子民,君临天下。
那一日他站在台下,远远望着她,他不记得祝词念了些什么,不记得大典何时结束,只记得自己心跳如鼓擂,脑中只留下她站在光晕里的模糊剪影。
“那你想跟她一辈子在一起吗?”
阿瑶问得猝不及防,怜青先是狠狠一愣,待反应过来阿瑶说了什么,脸色腾一下红了:“你说什么呢!”
“你喜欢她。”狐狸犹豫了,阿瑶确认了:“所以你不喜欢我的原因是因为喜欢她?”
“我可没说这样的话!”怜青急得去捂阿瑶的嘴,这话哪里是能随便乱说的。而且他二人刚刚何曾谈过什么喜不喜欢的话题,阿瑶脑子里究竟是什么做的,怎的就突然跳到了这里。
“那你不是喜欢她,又是什么呢?”
“我、我是仰慕,然后有点羡慕和敬佩,对敬佩!”怜青被她的逻辑牵着走,完全顺着她的话题。
阿瑶:“敬佩、仰慕又是什么样的?”
怜青想了想:“就是喜欢她的风姿气度,觉得……”
“那也是喜欢。”
怜青被阿瑶绕进去了,呆呆看着她,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在口中一直沉吟着“喜欢”这两个字。
他念着,脑中浮现的却不是那位魔君的身姿,而是阿瑶。
他摔在山崖被她捡到的那一日,他在勉力睁开眼睛,在朦胧的视野里,看到的是她背着阳光的脸。光把她的边缘晕开了,她伸出的手将他从深深的积雪里挖出来,一片恍惚中,伴着沙沙的踩雪声带他回家。
那日山林中,他闭眼之前的最后时刻,阿瑶拿着他的玉牌,手腕鲜血如注,不退不避坚定地挡在他身前。明明那么疼,明明只是个凡人,她却挡在他身上,想要替他抵挡灭魂阵。
还有方才,他被红珠夫人的威压压得无法动弹,阿瑶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她的手冰凉,是不是其实也很害怕……
“倒也无妨。”
“什么无妨?”
阿瑶清清嗓子:“我且问你,人族寿数几何?”
“修者若得造化,可以延长寿数,不能修炼的人族,寿数至多不过百年。你问这个做什么?”怜青不解,但还是认真答了。
“所以啊,你看,你先留下来陪我,等我死了你再去陪那位魔君不就成了吗?而且,我已经活了好多年,必不至于要你陪个一百年之久。”
阿瑶想得简单,她在小河镇日日冻的要死,先稳住怜青让他留下来陪她再说,至于他究竟喜欢谁,她仔细思量一番,觉得并不是很重要。阿瑶眼里并没有因为人族的短寿而伤感,她一向只思考当下的利弊,相处这个法子,她自觉两全其美,周全至极。
只不过,看着怜青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她还是难得感慨。
寿数长的族类当真是不一样,一把年纪几百岁了还能这么闹腾。
怜青则是一路走进阿瑶的家门,都震惊地没有再说话。他觉得自己不能跟阿瑶说话,阿瑶嘴里下一句会冒出什么东西,永远不是他能猜到的。
她想的倒是美,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陪完这一个再去陪下一个?亏她想的出来。
把他当南风馆傍人卖笑过活的小倌,还是当他专门给人做临终陪护的。
亏他刚刚脑中还在想着阿瑶出神,真是白瞎了,他心里萌动的小狐狸,吧唧一下瘫死了。
什么喜不喜欢,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还有什么一把年纪,什么好几百岁!她以为自己只是在想想吗,她说出声了啊!很大声!他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老,老?老!!!竟然有人说他老,对着他这样的一张脸,竟然有人说他老!
怜青心中愤愤,看着阿瑶那悠然自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没好气剜了阿瑶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是答应我了?”
“答应?答什么应,我不答应。玉牌我拿回来了,我现在就要走,我回狐族去,再也不见你了。”
怜青说着,聚灵气催动玉牌。玉牌没动静。
他想起阿瑶的小屋里有个阵法,又气鼓鼓打开门去院子里催动玉牌。
还是没动静。
“你当真不喜欢我吗,不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对,我不喜欢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留下来。”
“是么……”阿瑶的语气冰凉,幽幽地从他背后传来。
怜青心里发毛,一回头,阿瑶坐在台阶上撑着脸看他,笑得图穷匕见:“可你走得了吗?你的灵力不是被那几个修士封住了,现在还能用吗?”
阿瑶原本对于让怜青留下有一套完整的循序渐进的章法,先接近后牵手,再拥抱,最后怜青就会喜欢她,愿意一直留下陪她。
彼时侯娘子拍胸脯打包票,说肯定管用。
如今她跟怜青抱也抱过,刚刚也是牵着手回来的,完全无用,怜青的答案还是跟从前一样,他不喜欢也不愿意。
跟预想的进程全数错开,又是完全的未知领域,阿瑶难得没了规划,左右无计可施,不如直接说开。今日的积雪又厚了好几分,镇上一片萧条,当真是冷得刺骨,再好的耐心也要被磨没了。
“小狐狸,留下来陪我吧……”
怜青对上阿瑶似笑非笑的表情和势在必得的眼神,没由来的觉得惊惧交加。她不再是懒怠的模样,看过来的那双眼睛里,多了几分不再掩饰的强势和侵略性。
他平素一向只当阿瑶是天生地长的,说话才会那般直抒胸臆毫无顾忌,此刻却福至心灵品出些别的意味。
怜青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心脏跳得更加剧烈。
他自从和阿瑶相处以来,总觉得怪异的部分好像突然有了解释。他从前好奇她一介凡人,怎样能在妖魔环伺又危机四伏的小河镇独自生活这么许多年,又为何不惧妖魔威逼,敢于直面红珠夫人这样的大魔敢于直面修士的阵法,现下倒是能说得清楚了。
除却天生无畏的性子,她应当本来就是这样强势、说一不二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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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能看出来吗,狐狸他慕强,且有点喜欢强制来着
阿瑶就会有一点唯我独尊自说自话
但是怜青就是吃这套的,所以象征性反抗一下就接受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