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

　　从咖啡店逃离回警局的山本智，已经呆坐在办公桌前两个小时，同事们忙活自己的工作也无人搭理他。
　　额头的肿痛似乎没这么疼了，但他却越发坐立不安起来。
　　自己为什么会面临如今的情况？因为遇到了叶凡？从那个凶案嫌疑人拿着他的枪投案自首的时候？
　　不，还应该是更早的原因。
　　“山本警官！”同事清野星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办公桌，朝着发呆的山本智吼了一声，但也并未得到回应，毕竟警察局目前喧闹地堪比闹市场，声音嘈杂。
　　清野星对这个上司口中的精英没好感，何况此刻他也忙得不可开交，立刻告诉来访者：“他就在那，你自己去找他。”
　　“谢谢。”来人朝清野星躬身感谢，便朝着山本走去。
　　“您好，山本先生。”
　　山本智闻声，抬了头，眼前站着个年轻男子，从未见过，疑惑地回问：“您好，您是哪位，找我什么事吗？”
　　青年眉眼略带清冷，嘴角却一直有点抽搐地上扬着，似乎是想保持微笑，却笑得不是很自然，开口冷漠道：“我是您老家福冈县山本奶奶的邻居，小川太一。山本奶奶因为特别思念你，拜托我带着她一同来看望。”
　　“奶奶来了？为什么不联系我？”山本智刚说完，就觉得说了废话，他自己补充道，“她不会用电话。”
　　“那她现在和你住在一起？”
　　太一摇了摇头：“我来到九州后便去找同学了，但是已经帮山本奶奶订好了旅店，这是地址。”说着递给山本智一张字条，同时躬身道，“那么，山本先生，我就告辞了。”
　　山本智点了点头，目送陌生人离去后，看也不看地将纸条揉成团，揣进了自己的裤口袋。
　　心理app需要客户登记信息，但手机账号登记的信息是他胡写的，所以他不可能有从福冈县专程来看他的山本奶奶。
　　虽然拆了把戏，山本智并不愉悦，像极了被一只八爪鱼缠身的感觉，眼看天色渐暗，停职也不用下班时间，山本智直接去了停车场，打算回去喝点酒就睡觉。
　　打开车门的瞬间，便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正想推搡，却又被人猛烈地撞击而来，下一刻被一脚蹬进了副驾驶座，山本智反应迅速地抱住袭击者的腿使劲拉扯，同时想反手打开身后的车门，下意识地摸向枪套拔枪，却楞在原地。
　　“枪还在被调查。”
　　就这转瞬功夫，他立刻被人制住。
　　听到车后座被人打开的声音，山本智从倒车镜看到叶凡钻了进来。
　　“看来你是习惯配枪的人。”叶凡悠然自得地坐在其后，翘着二郎腿，悠悠道，“山本先生，我劝你松手，不然你可能会再次受伤。”
　　山本智苦笑，他根本就没还击的机会。
　　袭击者早就反转了攻势，将穿着的球鞋直接蹬在他脸上，山本智伸出双手做投降状，袭击者这才收回过分长的腿，坐在了驾驶座上，山本智本以为可以看清这人是谁，却发现他戴着口罩。
　　叶凡眯眼笑道：“互相认识一下吧？”
　　袭击者听罢，摘下口罩，山本智定睛一看：“是你啊，太一。”那个假太一。
　　“我叫叶乐。”袭击者一本正经地纠正，但是他那随时可以制住山本的御敌姿势可一点也不假，山本有点头疼。
　　“山本先生，有些事想你帮我解答一下，因为我实在太好奇了，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怎么样？”
　　山本智透过车内倒车镜往后座望去，叶凡颠颠地翘着二郎腿，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这里是警局门口，他可不想被闹大，山本智叹了口气道：“我有说拒绝的权利吗？”
　　“很好，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山本先生，我是一位普通的心理咨询师，而且和你签了保密协议，所以请对我放心。”
　　山本斜睨了眼一遍面无表情的叶凡，蹙眉道：“不要再提你的保密，我跟你没啥好说的，你已经暴露给很多人了。”
　　叶凡立马坐得端正起来，解释道：“那都是意外，而且那个女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真相。”
　　“那他呢？”山本用下巴指了指旁边，刚才揍了自己的叶乐。
　　“他啊，你完全不用担心，只负责我的安全。”叶凡保持微笑，“毕竟你有杀意啊。”
　　山本智懒得废话，咬牙道：“假如我真的有杀意，你就应该远离我，而不是送上门。”
　　叶凡笑道：“起码现在你奈何不了我。”
　　“刚才是因为环境限制，加上情况突发，不然这位他根本不能拿我怎么样。”山本智在为自己找回仅有的一点面子和场子。
　　“嗯。”叶乐敷衍地回复。
　　很明显，效果非常差，山本智叹了口气，沮丧道：“你到底想干嘛。叶先生。”
　　叶凡若有所思道：“只是聊聊。”
　　“我不想跟你扯嘴皮子。你们现在所做，无非谋财。”山本智催促道，“快说要多少，趁着银行下班前，我们彻底做个了断。”
　　“我又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要一个答案。”叶凡沉声道。
　　山本智紧蹙眉头，反客为主道：“你到底怎么知道我是刑事的。”
　　“你说自己开车上下班高速只需要10分钟，八公里路程，所以早上可以睡懒觉。因为喜欢看漫画，所以会在下班途中去书店逛会，顺便买点夜宵章鱼小丸子，而且那家店是九州区榜首的网红店。”叶凡双手交叉，覆在膝上，继续道，“那家很出名的店，暴露了你家的大概位置，再反推八公里路程，10分钟便可通往，那就是无堵车路段，甚至畅通无阻，车辆稀少。满足你条件的高速，也就只有京港高速。从你家经过八公里的京港高速后，就只有这唯一新建的九州警视厅，因为周围的政府配套设施还未搬来。”
　　让人厌恶的小聪明，山本智面露不悦。
　　叶凡继续道：“这个月你们九州警视厅有个上了新闻的案子，刑事丢枪，被路人捡走，捡到的人用这把枪射击了一位群众。而那个丢枪的人便是你。”
　　山本智对叶凡的猜测给予了肯定：“是的，那是我的失误。”
　　“我打听到你生活区附近，夜里经常会有飙车族出没，而事故别出，最近似乎因为小团体的某人被枪杀后，便又重新回归了正常。”叶凡停顿了片刻，“虽然这么想对你而言非常不好，但是否可以让我做出如下的猜测？你的枪之所以会被凶手捡到，是你有意而为之。山本先生对生活有极高的追求。循规蹈矩，累了一天，却总在夜晚失眠。因为那一群夜间的飙车族，毁了你的安宁。”
　　“某天。你发现一位时常在街道路口定时献花的老人，并得知其女儿因交通事故死亡。你利用刑事身份，得到了老人的信任，并为其调查事情的真相。起初你是因为同情老人才做此举，却在发现肇事司机也是飙车族的一员后，动起了另一番心思。你开始诱导老人，仇视夜间飙车族。常常前往事发路口默默送花，老人渐渐将你看做友人，将心中的悲伤与愤怒向你倾吐。你开始试探性问老人，想不想报仇。并常常在其面前故意丢三落四，包括你的警枪。反反复复四五次后，老人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选择不再归还，而独自前去实施报复。”
　　“但事情与你计划有所出入。你想转移老人的仇恨借机处理了飙车族的地头蛇，因为他是你耳畔无法清净的根源。但对老人而言，那个撞死女儿的某人才是他最想了结的对象。”
　　山本智沉默许久，抬起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那你认为我为什么要找心理咨询师呢？”
　　叶凡颔首，悠悠道：“你一直在强调飙车族让你失眠，不过是想借我的口，给你提供一个顺理成章的逃离理由：换个新环境。毕竟，这次死的仍然不是飙车族的老大，他们还是会因为时间而再次聚集，席卷重来后打破你希望的宁静，恢复成飙车族的喧闹街道。”
　　山本笑道：“丰富的联想能力。为什么我不可以直接搬家呢？非要找你？”。
　　叶凡回道：“因为你对自己非常自信，你甚至认为即便是没有心理咨询，你也可以逃离调查。但是你很矛盾，你并不想抛弃刑警的身份。否则，直接卸任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难题。但是你借助于我。说明你对这个身份或者是这种紧张刺激的生活还有眷恋。”
　　山本智扶额道：“你是一个狂热的虚构推理迷啊！但是你的推理，我并不讨厌。不过你也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一切也只是你的推测。”
　　叶凡并没有否认，点头道：“我确实没证据，抓罪犯，那是你们的活。所以我只问你，我有没有说对。”
　　山本智微蹙眉头：“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你。我必然会否定，你是傻子吗。”
　　“说的没错，山本先生。”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叶凡眯起双目，沉声道，“其实有个比刑警更适合你的身份，一个不会让你无聊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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