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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怼
魏驰随行的只有望九,望九留下守门,他与魏淮加入战斗,这儿动静不小,必定早已引起禁军巡使的注意。
天香楼一片狼藉,宾客都跑出酒楼,只剩下便衣刺客和黑衣蒙面刺客还在打个你死我活。
藏宝图不知何时竟被烧了一半,现下被一个黑衣人拿着,在房间走廊之间逃窜,他即将破窗而逃之际,魏驰追上来一掌劈在后背,那人遂吐血倒地。
“谁派你们来的?”
魏驰一下扯掉他的面罩,却见他紧咬着牙,吐出的血是乌黑的,很快就没了气。
不多时,支援的禁军到了,天香楼的乱子到此终结。
魏驰拿着烧剩一半的藏宝图出来,见地上摆着一排排的尸体在清点,禁军都督和他的副将容振在一旁查看。
容振见了他汇报:“报将军,没有一个活口,都自戕了。”
“暂时封锁天香楼,搜寻有无证实刺客身份的东西。另,等大理寺沈大人来,将此物交与他,剩下的明日朝上再商议。”
将藏宝图给副将容振,魏驰转头欲走,突然顿住回头又交代了一句:“把这些都盖起来,快些。”
这才快步离去。
“将军——”容振还有军中的事要汇报,可魏驰跟听不见似的头也不回,他只好跟上去。
奇怪,将军一向以公事为最紧要,京城又出了这么大一个刺客抢劫案,按照以往应该亲自率兵连夜调查,怎么草草吩咐两句就走了。
魏驰快速回到二楼房间。
望九还在门口守着,见他来了,上前把锁打开。
“将军……”魏驰推门进去,容振还没踏上门槛,就被望九一把拽到旁边了。
望九看了他一眼:“嘘,有什么事都明儿再说。”
季渺之原本坐在桌子边盯着茶盏的花纹发呆,听见门的声响转头去看,见魏驰进来关了门,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又折回去,把门向两边彻底敞开。
“季姑娘,你可还好?”
“方才事出紧急,多有冒犯,还请季姑娘恕罪。”
眼前的少女已经摘了帷帽,魏驰站在离她两步的地方,望着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询问道。
他怎么觉得……季渺之方才瞧他那一眼有些怨怼?
脑中搜刮了一遍,他与季姑娘总共见过两次,他未曾得罪过她,魏驰想着,心里莫名发紧。
自从遇见季渺之,他心里就多了一口古井,时不时水波晃荡,此刻便是翻涌不停,但他不讨厌这口井,甚至……喜欢。
他见了季姑娘,觉得欢喜。
事已至此,季渺之在心中叹了一声,眼睛轻轻眨了眨,就作成人畜无害的柔弱模样,声音也微哑得恰到好处。
“魏将军……外面刺客抓到了吗?”
这样先前的反常都能解释清楚了,她只是被可怕的刺客吓得魂不守舍呀。
“都解决了,季姑娘不必担心。”魏驰目光从少女脸上移开,随即发现了端倪,她坐姿明显是僵硬的,双手在身前紧紧攥着衣袖,是在害怕。
“是我思虑不周,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反应过来后魏驰暗自懊恼,季姑娘是深闺女子,何时见过这些打杀的场面,独自被丢在陌生的地方自然会怕。
“时候不早了,我送季姑娘回府。”
他没问季渺之为何在此,季渺之也没有多说,轻轻点头之后站起身,戴好了帷帽跟他走。
外边,望九神神秘秘的,容振好奇地厉害,几次探头都被望九拿剑柄杵了回去,终于等到将军出来了。
身旁却是跟着一位女子。
望九顺着就跟自家主子下去了,容振张着嘴在原地无措地挠了挠脑袋,这才跟上。
看了外面狼藉的场景,季渺之心中暗忖,唐天香这一回损失可不小。
地上盖着一张张白布,楼里各个角落都有士兵把守着,大理寺的人也到了,走来走去各自忙活。
魏驰跟着季渺之的小步伐,替她挡住那些不好的画面。
突然。
“轻功挺好啊,差点让这家伙跑了!”
魏淮扛着什么东西闪进来,咚的一声丢在地上,刚好就是季渺之和魏驰的面前。
定睛看去,竟是一具黑衣尸体,嘴里还渗着黑血。
季渺之随即惊叫一声躲到魏驰身后,双手抓住他的衣袖,闭上眼睛僵着不动弹。
“魏淮,扔一边去!”魏驰板着脸训斥,随后急忙转身去看季渺之,只见她脸色煞白,垂着眼睛长睫颤动,像是吓得不轻。
魏淮不明所以,只是见大哥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位女子,吃了一惊。
“哥,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位仙女姐姐?”
还是望九出手把那尸体拎走了。
“季姑娘,这边。”魏驰没理会魏淮,护着季渺之往外走。
剩下魏淮同容振一般,张着嘴挠了挠脑袋,一脸茫然。
此时天香楼第五层的一扇窗开着,换了身紫衣的唐天香倚着窗台,将楼下的场景看尽,忍不住发出噗嗤一声笑。
“有意思,真有意思。”
“五五演完,之后该我们演了。”
禁军将天香楼包围住,在门口对宾客进行排查,士兵看见魏驰立马让行。
排查已接近尾声,还有零散几人等着,季渺之先是看见了苏衣,随后看见了季庭兰。
苏衣面露欣喜,小跑过来:“姑娘!”
“庄则敛,你今儿非得使这个绊子是吧?人人都放行偏将我押下?”季庭兰在与人争执,并未注意到她。
那人腰间佩剑,绯色官服不大整齐,洋洋得意:“我可不是针对你季二姑娘,别人都有家里人接应保释,你孤身一人说不清楚,还是等等吧。”
季庭兰身边带着郭旗,他气不过正欲上前理论,那人却拔了剑:“大理寺办案,谁敢放肆。”
季庭兰拦住郭旗,恨恨地咬牙,楚澄月由她哥哥带走了,她不想让娘亲知道,特意不让传话,谁知碰上这个狗皮膏药。
“季庭兰,老实点,一会办完差本官亲自送你回府不就是了。”
他邪笑威胁,随后命令两个士兵看守着。
由官府之人送回府反倒不干净,季渺之想了想,转头看向魏驰:“魏将军,那是我妹妹,我们一道出来的。”
大宁民风开放,天香楼开张之始便欢迎女子前来玩乐,又有皇帝特赦,今日寻宝会姑娘们一同出来寻热闹无可指摘。
“那便一道回去吧。”魏驰点头。
季渺之便过去,朝季庭兰伸了手,对方认清轻纱下边的面容,不禁一愣,反应过来迅速把手搭上季渺之的手腕。
“你又是谁?未经搜查,一律——”扣押二字还未出口,庄则敛便收声了,转而弯腰行起了礼。
“魏将军。”
“庄寺丞可有查到什么?”魏驰走近几步,恰好挡在季渺之跟前。
“回将军,未曾。”
“沈大人还未到,寺丞去里头搭把手吧。”
“是。”庄则敛收了剑,盯了季庭兰一瞬,快步绕过她们进去了,季庭兰这时松开抓着的手。
卢川早将马车驾到路边等着,上了马车,季渺之像是刚想起来似的拉开帘子,似水的眸子看向还站着的少年:“魏将军今日又救了我,多谢。”
今夜圆月高悬,皎白的月光打在她小半张脸上,朦胧之中恍然若梦。
马车缓缓行驶,魏驰被月光晃了眼,张嘴却忘了发声,上前一步那块帘子却早已落下来。
“望九,跟一跟。”目送马车走远,魏驰吩咐望九。
车厢昏暗,季渺之嘴边的弧度消失了,她轻轻咬牙,眼里一片清冷。
多管闲事。
季渺之暗暗又给魏驰记了一笔。
季庭兰与她并排而坐,郭旗去赶了她们出来的马车,载着苏衣跟在后面。
垂头思考了一会,季庭兰由于惊讶,语调也不自觉拔高了些:“你为何也在天香楼?”
“待在府中久了,便出来散散心,”季渺之眨了眨眼睛,反问,“很奇怪么?”
季庭兰摇头:“没,但你瞧着就古板,还以为要一直闷在家里。”
“方才,谢了。”
季渺之惯了孤身一人,此行仇恨在身,并不欲挽回微弱的手足之情,方才本可独自身退,只是日后对付季英嗣她还需一个帮手。
她轻轻弯唇:“不必。”
不多时,马车到达季府。
远远就瞧见余小溪和银竹几个丫鬟站在季府门口张望,已经哭湿了半张帕子。
“天天就想着往外跑,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偏是不叫我省心!”
“耽搁了会,我这不是回来了,晚了你就该先歇着嘛。”听这话应该是还不知道天香楼刺客的事,季庭兰噘嘴小声辩解,一边挽着手跟她回秋水宛。
“你迟迟未归,娘如何歇得着……”
两人一个哭一个劝,未曾注意到季渺之,季渺之望了一眼,也未曾打扰,带着苏衣回雁声阁。
季庭兰搀扶着余小溪回秋水宛,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转头望去,只见远处拱门中的一抹蓝色背景,配着夜色无端清冷,她微微抿唇,继续走。
这一趟多少沾了血腥气,季渺之回屋先是沐浴。
浴池一直备着热水,季渺之泡在花瓣中,苏衣替她打理发丝。
“姑娘,廖义没杀成。”
“暗中有谢家影卫护着他,姑娘你又忽然不见了踪影,我担心去寻你,见你平安便先出了门。”
季渺之一点一点下沉,把半张脸都浸在水里,冒了几个泡泡,起来时鼻尖沾了一片花瓣,下巴滴下一串水珠,伴着水雾更衬得唇红肤白,冰肌玉骨。
“无妨,日后再寻机会。”
她生了一双惑人的狐狸眼,平日里睁圆了微微仰着看人就柔和似水、懵懂无辜。
此刻狐狸眼微微眯着,湿透的三千青丝散在水中,唇角轻扬,则像一只会在夜里悄无声息勾魂夺魄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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