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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未明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
昨天还暖阳高照,今天却低压沉云,风一阵紧过一阵,像在压低整个城市的音量,连学校里一向活跃的教室都安静了不少,只有雨点间歇敲打窗户的声音,像有人在外头轻轻敲门。
自习课上,沈秋坐在窗边,窗玻璃上蒙着一层细雾,她用手背轻轻抹了一下,视线刚好穿过那块透明,看到斜对面角落里的许然。
他趴在桌上,不知写着什么,神情意外地安静。
沈秋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在课间递来纸条,或是以“借橡皮”为借口在她耳边说几句话,可今天,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看她。
沈秋原本觉得这是件好事——安静,正是她一向习惯的状态,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一点点不舒服的空落感。
课后,她主动走到他座位边,小声问:“你怎么了?”
许然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愣了一下,才慢慢回答:“没事啊。”
“你不舒服?”
“不是。”
“那你为什么……”
“就想静一静。”他笑了笑,“不是每时每刻都要讲话的吧?”
这句反问有点轻,有点飘,但沈秋却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她没再追问,只点了点头,默默回到座位。可她拿起笔,题目却怎么看也看不进去。
午饭时间,许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她一起走。他和程凡他们打打闹闹地走在前面,沈秋在后面看着他,一边犹豫着是否开口叫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坐在食堂角落里,自己吃着青菜和米饭,尝不出味道。
许然不是真的在躲她,他只是忽然意识到了一种“靠得太近”的错觉。
上周末那天图书馆碰面、纸条的交换、饭后的并肩,他回家反复回忆,每一个细节都像被阳光放大的气泡,轻盈得不真实。
他开始害怕。
怕自己多想了什么,怕她其实只是“容忍”,不是“回应”。
她本来就是那个不习惯拒绝别人的人,不是吗?她从不会说“不”,可也很少说“是”。
她接受他折的纸飞机,也和他一起吃了豆沙包,可这些是否真的意味着什么?
他不知道。
他也不敢问。
所以他试着后退一步。他想知道,如果他不主动,她还会不会靠近一点。
结果是——她不再靠近,也不再开口。他们就像两个人在雨中并肩走了一程,如今伞收了,彼此回到了原地。
那天放学,雨势忽然变大。许然在教学楼门口站了一会儿,等了一会儿沈秋。他看着人群鱼贯而出,却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
他正要转身,却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从后门绕出来。
沈秋穿着那件灰蓝色的风衣,头发被水汽打湿,抱着书,快步朝校门走去。她没带伞。
许然犹豫了两秒,终究还是跑了过去,把手里的伞撑开,罩在她头顶。
“你是要淋成落汤鸡才肯回头看我?”
沈秋一怔,停住脚步。
“我没看到你。”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盖过去。
“你没带伞?”
“忘了。”她没有解释更多。
“真是……你这脑袋。”他苦笑了一下,伸手去帮她把肩上的雨滴抖掉,“走吧,我送你一段。”
他们一起走在路上,伞不大,两人肩膀偶尔碰到。他悄悄偏了一点角度,把伞更多地倾向她这边。
“今天你没理我。”沈秋忽然说。
他愣了一下:“我以为你不在意。”
“为什么这么以为?”
“因为你以前从来不会开口。”
“那是以前。”她顿了顿,“你现在不说话,我反而觉得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许然心口忽然像被一根细线拉了一下。
“我哪敢讨厌你?”他笑,“我都快怕你了。”
“怕我?”
“怕你不理我,怕你走回你那个封闭的小壳里。你不知道你一沉默起来,我整个人都像挂在天花板上晒太阳晒干了的乌龟。”
沈秋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你想太多了。”她说,“我也不是那么难靠近的人。”
“那你靠近我一点。”
“我已经站在你伞底下了。”
“可我想让你走得更近一点。”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在学校门口停下。
“你要等车?”
“走路。”
“我送你。”
“你不用。”
“我愿意。”
她看着他,眼睛里有雨后玻璃般的清透,仿佛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低下头。
他们肩并肩走在街道上,雨声渐弱,风吹过路灯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极了他梦里听到过的耳语。
而他终于明白了——她不是没回应,而是用最小的声音回应他,用他必须靠得很近很近,才能听清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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