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秋寒

　　很快便到了与齐芸和悦儿约定的那天，按之前商议的计划，二人准备混入商队上船。

　　离开客栈时，苏炳秋嘱咐掌柜，等他们离开三日后，再放了宁顺，为的是甩开后边跟着的尾巴。并多付了几两钱，掌柜自然眉开眼笑，满口答应。

　　要不说宁顺是个圆滑的，什么时候该怎么做，心里门儿清，他现在顺了苏炳秋的意，也少些折腾，只要不惹那祖宗生气，三日后便能准时出去。

　　宁顺不少在心里嘀咕，这父子俩的性格完全合不来，苏炳秋说是纨绔却从不越线，而当今圣上说是仁慈却常常不择手段，唯有固执是如出一辙。

　　今晨的瑞安带着浓重的雾气，行人在路上只能看清近旁的东西，就连路旁的树梢都被水汽压低了几分，像是鞠躬，给他们的离开践行。

　　苏炳秋兴致倒是高，一蹬上马，还得意洋洋地对沈寒说道，“啧啧，沈小楼主今日怎么回事，动作还没我快呢？”

　　沈寒对他总是时不时的“挑衅”感到无语，无视了几次，今日倒是想来一个反击。

　　他驾马追上苏炳秋，伸手一拽，抢走他腰间挂着的一壶秋寒酿，随即一饮而尽，行云流水的动作让苏炳秋反应不及。

　　“喂！最后一壶了！！！”

　　苏炳秋最终还是为自己的嘴欠付出了代价，然后就是再怎么挣扎也没用，就他这小马驹怎么追得上人家的汗血宝马呢？

　　一追一赶的，不多时就到了约定的码头。

　　因着今天马跑的快，约定的时间还没到。

　　苏炳秋径自走向路边的小吃摊坐下，点了瑞安特色的面裹汤。

　　沈寒看他分明是生气了，但没说话，他也拿捏不住，惴惴不安地坐在苏炳秋边上，点了几个馒头。

　　面裹汤热气腾腾的，正好去去寒气。

　　正吃着，只见齐娘子和悦儿终于赶来，苏炳秋拿上馒头，头也不回就去和她们打招呼，沈寒于是自掏腰包付了饭钱。

　　他还在生气吗？

　　“齐娘子，悦儿，你们可算来了。”

　　齐芸见着二人，微微一笑，“公子怎来得这么早，一会拿着这仓门钥匙，就说是荃州商队派来押运的。”

　　“好。“苏炳秋点头，却瞧见悦儿在一边紧紧地攥着包袱。

　　“悦儿怎么了吗？”他蹲下摸了摸悦儿的头。

　　悦儿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齐芸说是她头一回出远门，有些紧张，苏炳秋也就没再询问。

　　不过苏炳秋也是头一回坐商船，东张西望甚是新奇。顺手把船员搬了几箱货，打听到原来许家是做丝绸生意的。

　　原也不过是个小商户，后来请了北国的船队，这才将生意做大。

　　北国南面临水北面靠山，南面的那错河西南向通往南黎，地势险峻，水流湍急，因而北国的船队行船经验丰富，远胜南黎和西岐。

　　苏炳秋又听说有船员是北国人，于是想到向他们打听打听江凝，说不准有什么收获。

　　“师傅，我有个表姐叫江凝，早年去了北国生活，我好些年没见着她了，你们可听过她的名字？”苏炳秋试探着问道。

　　“没听过诶，我们兄弟几个也好些年没回去了。”一个船员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这就奇了怪了。

　　搬完了货，船起了锚，苏炳秋和沈寒回到他们休息的房间。虽然狭窄，也有一左一右两张小床，中间还摆着张桌子。

　　“按道理江凝在北国也该是个有名姓的，不是查到说是商户，组建华裳坊可是要花不少钱呢，这些船员不也是行商走货的，怎么会没听过呢？”

　　苏炳秋实在摸不着头脑，向后一倒瘫在床上。

　　“江凝离开北国应该是八年前，这些船员若是早于八年前来瑞安，不知道也正常。”沈寒小心翼翼推测道。

　　“可是也不应该吧，这许府可是水灾过后才发迹的，这些船员来的再早怎么早得过水灾？”

　　苏炳秋依旧没有放下怀疑，手上把玩着小刀，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寒还在担忧早上抢了他酒的事。

　　然而苏小爷嘛，故意让沈寒付了早点，之后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这会子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这艘船有蹊跷，随后惋惜地叹一口气，心里数着不知能睡几个安稳觉呢？

　　在船上的第一夜，二人就这样带着各自的担忧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苏炳秋想起悦儿昨日的不安神情，怎么想怎么不对。

　　悦儿胆子向来大，都敢在华裳坊与他们打上架了，怎么不过出个远门会如此紧张？决定先找她问问情况。

　　于是苏炳秋来到船尾，看见悦儿正做着草编玩，他走到悦儿身边，也随手拿起一片开始编。

　　“悦儿，你们出门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苏炳秋一边编着，一边小声问道。

　　悦儿闻言手上一停，突然大声地说道，“哥哥，你要是不会编就不要拿我的草叶，管家大伯可是说要我将草编烧给爹爹的呢！”

　　烧给爹爹？

　　悦儿对她爹应该是没有如此深厚的感情，那悦儿真正想告诉苏炳秋的是“管家大伯”。

　　不知管家对她说了什么，而船上的船员，似乎也是不可信。

　　好个悦儿，真是聪明。

　　“好好好，是哥哥错了，你自己编吧。”

　　苏炳秋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准备回房间去，转身正好看见早上搭过话的一个船员从里面走出来，回想了一下还好昨日没瞎说什么话。

　　回到房间，沈寒已经在等他回来，看着有事商议的样子。

　　“我刚刚找了齐娘子，她说这些船员是新雇的，先前从未见过，并且他们说话也完全没有北国的口音。”沈寒纳了闷了这么明显的疑点，他昨日怎么没有发现。

　　“悦儿那边的意思应该是许府的管家发现了什么。”苏炳秋坐在床边说道。

　　二人对视，眼中有担忧，仅此而已。

　　有堂堂燕雀楼小楼主在，还怕他一个管家不成了？论起行走江湖咱们还是有些硬本事在的。

　　不过对方看来没打算这么早出手，也是，等船行上几日，离瑞安远了，再神不知鬼不觉下手，往水里一丢，正好大大降低被人发现的几率。

　　于是如此这般过了八日，今日是行船的第十日，算着路程也差不多了。

　　按照惯例，在行船中途的顺风日，会举办宴会，宴请神明，以报护佑，称为酬神宴。届时船长会指挥拉满帆，所有人都会来到甲板聚餐。

　　明月被乌云遮着面庞，零落的星子照不明江上的孤帆。

　　简而言之，是动手的好时机！

　　齐芸帮着后厨将饭菜上桌，见到沈苏二人面色如常地来到甲板，想来他们也心中有数做好了准备。护身的功夫也是学过一些的，齐芸唯一担忧的就是悦儿。

　　“悦儿来，换身衣服。”她还是不放心，将悦儿带回房间，借着换衣服再嘱咐几句。

　　“一会你拿着这把小刀，千万不要离我太远，听见了吗？”齐芸给她系上衣扣，小刀藏在袖袋。

　　“嗯！”悦儿乖乖点头。

　　齐芸瞧着她无论发生什么都如此乖巧，忍不住红了眼眶，将悦儿拥入怀中，“傻孩子，跟着我，就不怕我将你拿去卖了？”

　　“阿娘……不会的！”悦儿认真思考过后，坚定地说出这三个字，让齐芸的心颤了一下。

　　却依旧嘴硬，“就你这小身板，能卖几个钱？我还不稀罕。”惹得悦儿又是着急，咿呀乱叫。

　　上路还给断头饭呢，苏炳秋很是满意这酬神宴，全桌人的心里头揣着事呢，唯独他吃的最欢快，还时不时给悦儿夹上几筷子。

　　此时若是有好心人给打个拍子，苏小爷能原地给大家唱一首歌的。

　　忽而一阵风吹灭了几盏灯烛，预感不好，果然，六名船员拔剑向沈寒和苏炳秋挥来。

　　一剑下去，“咔嚓”，桌子给劈了个两半，紧接着甲板风大吹了众人一脸的菜，甚是狼狈。

　　苏炳秋嫌弃地拿掉落在头上的菜，“什么人啊？不吃也别往头上扔啊？”

　　六道寒光同时向他们攻来，沈苏二人迅速做好了应对，沈寒旋身挡在前方，苏炳秋则护着齐娘子和悦儿在后方防着。

　　船员人多又如何，沈寒一人对付他们也毫不费劲。

　　竟是有两人机灵的，见着沈寒打不过，绕来后面对付苏炳秋来了。

　　苏小爷虽然是练过，但以他松松散散的性子自然是没练出什么所以然。挡下一人还好说，可来了两人，苏小爷是一个头两个大也不够打的。

　　“遭了”苏炳秋心道不好，而一直被他们护着的齐娘子和悦儿也加入反击，三人就这样参差不齐却也暂时挡住了攻势。

　　刀光剑影之间，两队人一时间难分伯仲。

　　只好搏一把了，沈寒使出断雁掌将三人打下船去，同时甲板灯盏全灭，黑暗中两名船员挥剑差点就取了齐芸的咽喉，苏炳秋抓起身边的凳子一挡，给沈寒争取了时间，随后剩下的三人也很快被沈寒制服。

　　边上不明所以的船长和后厨此时已经是吓破了胆，跌坐在一旁浑身颤抖着。

　　沈寒向他们走去，他们一边后退一边忙说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沈寒倒是没想到被吓成这样，蹲下身说道，“劳驾，拿些绳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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