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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夏泠看了看那双给客人穿的一次性拖鞋,她也懒得换鞋了,直接穿着球鞋,踩上了簇新柔软的印花地毯。
林青眉目不动,低头慢慢喝茶,唇角依旧噙着那抹浅笑。
宋瑶瑶到底年轻,再忍不住,小声暗骂道:“真没素质。”
“这是我自己家,”夏泠‘好心’出声提醒,“是我妈从小卖铺开到连锁超市,赚到了钱才能让我爸买下的这栋房子。”
“好了好了泠泠,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过去的事咱不提了,啊。”夏大山一幅慈父的样子,还担心女儿走不出丧母的阴影似的,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又挥手,忙让女佣把苹果甜茶倒在小茶盏里,端托盘上前。
夏泠看了看并不接,将书包丢到沙发一边坐下,问:“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可惜她包里没带烟,不能熏熏这些手工沙发,最叛逆那一阵子过去后,她就把烟戒了。
说罢,她再度抬眸望向父亲。
说实话,夏泠倒不真的认为夏大山会就这样轻易地将小卖铺拱手让人。要么是附带条件的,要么就是让她们能用,算作给她们。
比如开个咖啡厅,随便她们怎么改,怎么用。她们就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
可无论哪一种,夏泠都无法接受。
就算后者,即使房产证上写的还是夏大山,但母亲的小卖铺——她的心血还是消失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假以时日,没准哪天为了更多资源,或者某个条件,夏大山就直接过户给她们了呢。毕竟已经成这样了。
“我们这次叫你来,不是谈那些问题。”夏大山摆了摆手,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道。
夏泠说:“那是什么?”
宋瑶瑶换了个姿势坐着,也把手机放下了,眼尾闪过一丝看戏的光。
夏大山清了清喉咙,道:“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你妹妹之前在伦敦上学,因为有些特殊原因现在在家里休息。正好呢,她近期也挺想了解下国内的大学是什么样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泠有些没有耐心了,歪头看去。
“你妹妹拍到了你的一张照片,”夏大山皱皱眉,觉得这真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又不能不管,当着林青她们的面又不能管得太过分严厉,道,“如果你缺钱的话,可以和爸爸讲。”
夏泠说:“什么意思,什么照片?”
宋瑶瑶撇了下嘴角,干脆将手机调出来,翻给她看。
沙发本就那么大,夏大山和林青坐在三人沙发上。
宋瑶瑶和她,避不可少地坐在靠在一起的对面两个单人沙发上。
“老男人好睡吗?”宋瑶瑶凑过来,用一种仅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
“也太贱了吧。”
夏泠脸上血气霎时直往上涌,低眸看去。
好在——宋瑶瑶并没有偷拍到傅霆允,应该是周三早上,司机李哥去接她上课的那天。因为很早,学生不多,李哥也没注意。李哥近五十岁了,也跟在傅霆允身边许久,对她一贯是非常尊敬的,每次接她都会亲自拉开车门。
没拍到脸,也模糊能看出是中年男人的轮廓。
夏泠看着宋瑶瑶得意的脸,微微攥紧了拳头。
夏大山望着女儿的样子,心下了然,看来是真的。
其实对于这个小女儿,夏大山是可有可无的。
他又不缺儿女,前妻生的一男一女已经足够了——太多了。之所以生她,是因为担心陈洁盈哪天累了,后悔了。如果他们再有一个孩子,夫妻感情就更稳定了。
刚好陈洁盈也想生。
随之女儿的长大,夏大山是越看幼女越不顺眼。
前面那对双胞胎继承了他们妈妈的性格,都很柔和。就这个女儿,浑身都是刺,时不时扎他一下,挑唆她妈和她离婚,让她妈出去单干等等,最后还气死她妈。
不过夏大山,也知道这个女儿是有点用的。
长得是出奇得漂亮,冷媚,很招人。
他也苦心栽培过一阵,建议小女儿去学个艺术,音乐啊表演都很好,将来嫁个好人家,帮帮他。
小女儿压根不听他的,报了数字媒体技术,据说就是编程。听听!这像是能嫁入豪门的专业吗!谁要她。
意识到女儿确实难掌控后,夏大山也懒得管她了,他们从小父女感情就凉薄——哪有女儿撺掇亲妈和亲爹离婚的。
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女儿被包养。
车是好车,没拍到车牌,但人,也实在太老了些。
行,就算是年轻俊美的——包养!
夏大山实在是心痛,觉得划不来。
更何况,这还当着他要娶的女人的面。亲生女儿居然会被包养,这让她们怎么想。
夏泠怔了一下,她也看出了父亲脸上居然一闪而逝的心痛,下意识抱了抱手臂,坐直了些,“爸……”
话音未落,就被林青打断了。
“大山,我之前的提议,你也可以和女儿说说,毕竟咱们以后也是一家人了。”
“什么提议?”夏泠一顿,情绪收敛,敏锐地问。
“哦,”夏大山这才也坐直了些,切入正题,“泠泠,你阿姨的意思是,你涉世未深,社会上的事情很复杂。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刚刚好,你阿姨那边有不少的相亲资源——”
夏大山的确觉得这是好事。
前妻生的女儿长相也就那样,他是指望不上了。
包养,那是自降身价。与其如此,还不如好好介绍个结婚对象,也是资源置换嘛。
“什么相亲对象。”夏泠居然为刚才父亲脸上的“心痛”而难过。
现在只觉得可笑。
“你别着急,你有这个意思,相亲对象我们可以好好挑。”夏大山当着外人,还是顾及面子的。
“有这样好的资源,怎么不留给她的亲生女儿,而要拿我做人情呢。”
可能吧。
夏泠想。
其实夏大山也明白,但若他们真结了婚在一起了——现在也算是在一起,利益本质上也就一体化了。
林青是不可能拿自己女儿做人情的,谁都会护着自己女儿的。
只有她。
只有她!
“我确实被包养了,是个老男人,不过不是那天那个,”想到这里,夏泠闭了闭眼后蓦地抬起头,抠着沙发边缘的手放下,一字一顿道,“比他更丑,年纪更大,还是个变态。”夏泠盯着父亲陡然发青、腮帮子都要被咬碎的大脸,有种报复般的快意,放缓声音继续道:“不过他对我很好,非常好。”
“那家小卖铺,我劝你们也不要再肖想了。很快就是我的了。”
“我说了,他对我很好。”
“至于妈妈留下的那些超市产业链,生前被你威逼利诱骗去的,我劝你也小心一点。说不定哪天也突然回到了我的手上。”
“还有——”
夏泠抬眼看了看这栋刚装修好的,华美古典又矫情的豪宅,从沙发上起来,拿起书包背上往外走去,
“这里,也一样。”
……
晃荡空荡的地铁上,夏泠望向黑色车窗上映过自己憔悴又狼狈的脸,竭力让自己不想去想她离开家时他们脸上的表情。
可能她脸色实在是太差了,斜前方有个空座位,最靠近那个座位的高瘦男生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谢谢。”夏泠机械地坐下,将书包搁在大腿上,抱紧,可脑子里怎么都避不开继母和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
对于父亲再婚,最开始,夏泠也是不在意的。
她甚至还为林青和她的女儿默哀过,希望她们能清醒一点,她没料到的是,林青颇有点手段,且那手段居然都伸到她这里来了,除去一些基本的房车彩礼股票,还想要更多。
至于宋瑶瑶,夏泠最开始也完全没当回事,异父异母的姐妹,打个照面说得过去也就是了。
可她也不知道为何,从她们第一次碰面,宋瑶瑶仿佛认识她似的,一直非常针对她。
难道是她们年龄相仿,仅差半岁,同一性比较多,构成了斗争性?
也或许是宋瑶瑶好歹过去也算个千金小姐,突然要和她这个乡下人的女儿成为姐妹,所以心里不快,总想要搞针对下马威?
夏泠想了一会儿,摸不清头脑,脑袋晕晕沉沉更加发昏,也不想了。
这趟地铁没法直达,要换乘13号线才能抵达学校。
到中转站,她下车换乘,刚才的年轻男生也下车。
后半程车厢上没什么人,时间也不早了。
年轻男生坐在斜对面,身侧一只大牌的黑色书包,时不时向夏泠望来。
列车终于抵达终点站,广播里报了他们学校的名字,左侧车门缓缓打开。男生攥紧了手机,清瘦的指骨微微有些发白,上前。
“我刚领的证,结婚证。”夏泠头疼得厉害,实在不想理会搭讪,恹恹地抛下这一句,拎起书包贴着门另一侧下去后,就朝电梯方向快跑。也懒得看身后男生扶了扶眼镜框,镜片后有些错愕惊讶的目光。
……
夏泠回到宿舍,才察觉自己很可能是发烧了。
周三领完证后那顿晚餐,她就穿得很少,薄薄一件衬衫,当时没什么感觉。这几天大幅降温,她加了外套,可想想应该就从那天开始的潜伏期。她还以为是课太多,心情不好才导致头疼烦躁。
打开桌上的美妆镜,夏泠发现自己脸颊红得厉害,整个人都像煮熟的软脚虾,浑身也酸得不行。
可能刚才地铁上的男生并不是来搭讪的。
只是看出她真有什么不对,想来帮忙。不过夏泠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实在难受,也懒得去洗澡,简单洗漱完就爬回了床上,放下床帘。
这一觉睡到了周二下午。
因为不同专业课都不一样,室友也不知道她课程安排是怎样的。
隐约记得有人叫她,她回了一句“不去了”,对方也不再叫了,脚步声和关门声也放轻。
原本今天是满课,晚上还有选修。
偶然不去一节,也不怎么打紧,更何况大多数是大课,不点名。
夏泠下床洗漱后又啃了点软面包,继续回到床上睡觉。
快睡着时,才恍惚想到明天有早八——傅大佬的。
她不敢给傅霆允请假,更何况他老人家那么忙,基本不回消息,回也跟Ai人工智障一样。
从枕头底下摩挲出手机,她给陈秘书编辑消息——
「您好陈先生,我明天早上想要请假,麻烦您跟李哥和拉罗西老师说一下。」
「我发烧了。」
夏泠发送完等了一会儿见没回复,也懒得等了,实在不行她明天亲自给李哥说下或者撑着去。
她刚准备关机睡觉,屏幕亮了。
闪烁着「傅霆允」三个字。
她上次存好的。
……
夏泠手指停留在屏幕上,发抖的指甲盖轻轻地敲了敲手机壳边缘。
几秒后,她还是摁下了接听。
“您、您有什么事吗?”宿舍里没人,都去上课了,她嗓子也不舒服,声音压得小小的,里面还透着浓浓的鼻腔。
“怎么病成这样?‘’傅霆允自然也听出来了,正在开会的他也不禁皱了下眉,“半小时后下来,我去接你。”
“干嘛呀。”夏泠在柔软的牛奶绒被窝里不情愿翻了个身,好不容易才爬上来,外面冷得要命,不想下床。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有不容置疑的意味:“去医院。”
*
夏泠得的是病毒性感冒,白细胞没什么异常,也不需要打抗生素,估摸是之前来例假体弱受寒被其他同学传染的。病毒感冒特点就是传染性强,突发高热,流鼻涕嗓子痛,不过好得也快。一般高烧个三两天退热就基本好了,剩下就是慢慢养。
从私人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由于不需抗生素也没必要留院观察,傅霆允就直接把人送回了家。
这还是夏泠第一次不是因为上课的原因走进傅公馆。
但她太难受了,头痛,也顾不上四处看看、逛逛,参观一下。病毒性感冒虽没细菌性感冒那么严重,可一下子会烧到很高——刚才用体温枪都39度多了。
她简直就像个大白蜘蛛,还是毛绒绒的——她下楼时随手裹了件非常厚实的白色绒毛外套,趴在男人宽阔伟岸的后背上。
腿夹着他的腰,手臂勾他脖颈。
傅霆允太高了,显然也没怎么背过人,要是摔下来,不敢想。
夏泠是怕他,但更怕自己摔下来,几乎用残存的所有力气抱紧了他。
谁让傅家没有轮椅,再说,也是他主动背她的。傅公馆很大,这种老式洋房即使加装电梯,走到主卧也需要一段路。
又背了一会儿,傅霆允才开口道:“夏泠。”
“嗯嗯?”
夏泠感觉好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在医院打过点滴,药效逐渐上来的缘故,有力气挪了挪,将下颌往他肩膀上靠。
“你马上就要勒死我了。”
她呼出来的气息,还非常滚烫,傅霆允收了下手臂,将她往上架了架,道。
“哦哦。”
夏泠又忙趴了下去,环他脖颈的手指也松了些。
马上就要到了。
看格局和装潢,应该是——他的卧室,主卧。
“傅爷。”
可能是离得太近了。
好像从结婚后,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这么近。
她又能嗅他身上那股风霜与冷杉交织的气息。
在他高定的、奢侈的深色西装上。
她忍不住靠了上去。
当然也可能是刚才挪动,她又没了力气。
“谢谢您。”
她宿舍里没有布洛芬,痛经吃完了最后一粒。
昨天太累她没意识睡过去,本来是想等今天晚上室友回来问她们的。
她很累,浑身虚软无力,爬梯子都难,更懒得去水房接热水,喝了热水还要不断下来上厕所,再爬上去,她更没力气。
所以原本打算的,就是使劲睡,睡个昏天黑地过了那几天就好了。小时候也不是没有过,母亲忙于照顾生病的哥姐,忽略了刚被传染的她。
……
“谢谢您。”
吃了药很舒服。
他的床也很舒服,又大又软,那股冷杉味道虽然有些深沉,也混杂了成熟男人冷硬的气息。
闻上去,却让人很安心。
床头柜还有一大杯他让人送来的温热的水。
他伸手试了试水温,递给她喝。
水银温度计、体温枪,药片都在。
让人很安心。
夏泠从没有这样被人关心过,窝在超柔软的真丝枕头上,明明药效上来十分困,竟有些不舍得睡。
“睡吧。”傅霆允坐在她床边,垂眸看了她一会儿。
灯光下,他眼睛竟然泛些浅蓝色,也可能那股冷灰就是有点偏蓝。
傅霆允伸手帮她掖好被角。
随后还是将手掌盖在了她的额头上,摸了摸她的温度。
她身子轻轻摇了一下……
他感觉手掌稍有点湿,顺着划下,贴在她眼睛上,盖上。
睫毛蠕动,刮蹭着他的手掌。
湿意更显。
“晚安,”他沉沉地,心底还是极幽微地颤了一下,低声道,“明天见。”
“明天见。”
好半天,他收回手来,小姑娘立刻背过身去,卷着被子,糯糯哑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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