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很强，但素质不详

　　晏黎发现第一个阵无法召唤剑灵后，在自己贫瘠的阵法知识里搜肠刮肚，总算又搜出一个能用的阵。
　　这阵缺点万千，却有一点好——能让他自残的速度比修复阵吊他命的速度快一点。
　　通俗地讲，布了此阵，他能快一点去死。
　　而且这阵还有一个副作用，将他的遗言送到剑灵那头，并且带着跟他结契的剑一起去死。

　　晏黎只思忖一瞬，便痛快地对自己下了死手。

　　诺峰虽将他身上所有能自残的东西都卸掉了，甚至还磨平了他的指甲。
　　却没想到，晏黎练剑数年，即便没有了灵力修为和指甲，他的手劲也是很大的，可能戳不死修仙之人，但是戳他自己这样一个嘎嘣脆的凡人，绰绰有余。

　　血刚开始流得很快，修复阵法很快起了作用。
　　但晏黎准备的第二个阵也起了作用，于是血像涓涓细流一样缓慢地流出。

　　晏黎失血倒在地上两眼发昏，直到看到眼前出现了个模糊的黑发青年身影，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呼喊“晏黎”，这才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倒霉玩意儿，施施然晕了过去。

　　晕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倒霉玩意儿，他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知睡了多久，晏黎感觉自己似乎在轻飘飘的云里沉浮，猛然被人捞了起来，朦胧的视线一下子清晰，眼前是一把沧桑的锈剑，剑格上写着“云昭”二字。
　　晏黎：“……”之前怎么没发现，这把剑怪丑的。

　　剑灵的语气中满含歉意，边说边弯了剑身给他道歉，“主人，我错了。”

　　晏黎坐起身，他身处之地是他无比熟悉的洞府——他的闭关之地。
　　大抵是云昭带他出来后，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晏黎的嗓音有些虚弱，他没搭剑灵的话，问道：“你去哪了？”

　　云昭正要说这事，“我被一个脑残玩意儿吧啦吧啦……他还削我！主人，你飞升之后一定要帮我打祂！”

　　晏黎等了片刻，耳边没有剑灵叽叽喳喳的解释，只有一片沉默。
　　冷冽的嗓音淡淡道：“你不想说？”

　　云昭唧唧：“我说了！是那坨牛粪法则干的！”

　　晏黎耙梳两下自己的长发，正要找鞋，却发现鞋在自己的脚上，“……”
　　他没听到云昭唧唧，鼻尖萦绕着一股血腥味，低头一看，他自己掏的那个血洞只剩下破了的衣料。

　　云昭喳喳：“你听得到吗？喂～喂！”

　　晏黎也没听到喳喳，抬手将衣服褪下来，长发落在苍白的肌肤上，几乎要分辨不清发和皮肤的界线。

　　他走到洞府内的一个石柜前，拿了一套衣袍，走到一处清泉里沉下去。

　　耳旁尽是潺潺水声。
　　他依旧没有听到云昭解释的声音。
　　甚至是其他的，一些动静。

　　晏黎破水而出，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滴答答砸到水面，他垂头看像水中自己的倒影。

　　他已经很久没看过自己的样子了。
　　大概有两千多年。

　　水面上的倒影对他来说很是陌生。
　　白发白肤，连睫毛都是白的。
　　太白了，很刺眼。

　　特别是那双冰蓝色眼瞳，什么情绪都没有。
　　不像个人。

　　丑。

　　晏黎抬手打破了水面上的倒影，淡漠道：“不想说就算了。”

　　一直在解释，嘴都没停过的云昭：“！”
　　“主人！哥哥！晏黎！你听——得——到！吗！”

　　晏黎听不到，他从清泉里走出，擦干、披衣，整理仪容，语气生冷：“我们解契吧。”

　　云昭：“不行！！！”

　　晏黎冷冷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波动，“为何不行？生死关头，我连用两个阵唤你，而你不知所踪。”
　　“你觉得谁会要一把危急关头都帮不上忙的本命剑？”

　　晏黎系上腰带，“找个黄道吉日把剑契解了。”

　　云昭从云椅上站了起来，“不行！”
　　“我……你找不到我是有缘由的。”该死的！缘由他还没办法说出口。
　　杀千刀的天道法则！封他修为就算了，居然还禁他言！！
　　他要回去把祂打成屎！

　　晏黎穿鞋的动作不停，“为何不能？”

　　因为……
　　云昭脑子转得飞快。
　　他没去想为什么不想跟晏黎解契，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行。
　　其实他有很多选择，天道只定了是个凡人，没有定到底是哪个凡人。

　　可他自见到晏黎第一眼起就觉得，他要找的凡人就是晏黎。
　　除了晏黎，别人都不行。
　　他绝不能和晏黎解契。

　　电光火石间，云昭找到了不能解契的理由，“因为你没有修为。”

　　晏黎动作一顿。

　　云昭庆幸道：“忘了告诉你，你在那个地牢里伤得太重，我费尽全部灵力也只能帮你恢复到这样。你失血太多，又无灵力护体……”
　　这样的晏黎，比一个普通凡人还要虚弱。

　　云昭还少讲一点，如果半年内，晏黎不恢复一点修为的话，恐怕身体就会完全跨掉，直接死去。

　　“现在的你，若要恢复，只能重新引气入体。而你身体恢复之后，最少要修到练气中期，才有余力来解契。”

　　晏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缝还残留着一丁点没洗干净的血丝。
　　他沉默不语。

　　云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晏黎的脸色，试探道：“事已至此，先疗伤吧。”

　　晏黎将指尖攥进拳里，走到床上盘腿而坐。

　　他在打坐，试着引气入体。
　　这就是行的意思。
　　云昭暗自松了口气。

　　然，还未松到底，晏黎一口血喷出来。

　　云昭这口气差点没上来，赶忙掐诀帮晏黎护住心脉，“怎么了？”

　　晏黎缓缓拭去唇边的血，道：“我无法引气入体。”
　　云昭皱眉：“为什么？”

　　“心魔封印。”晏黎看向锈迹斑斑的剑。
　　刚才他发现，他出关时布下的心魔封印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为强悍的封印。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上面隐约有股天道的气息。

　　而这个封印，是云昭给他下的。
　　晏黎刻意略过，说：“你的封印不只封住了心魔，也封住了我的经脉。引入体内的灵力会冲击经脉上的封印，封印的力量也会抗拒新的灵力进入，二者相冲之下，我继续引气入体，就是个死字。”

　　也就是说，如果晏黎要引气入体重新修炼，必须先得把心魔封印去掉。
　　可若是去掉心魔封印，心魔会直接抽晏黎的生气，结果和没去掉心魔封印一样，都得死。

　　前后两难。

　　这回轮到剑沉默了。
　　剑灵正要思索第三条路。

　　便听晏黎道：“不如你照着我这里，再捅一剑。”

　　剑灵一惊，就见剑修修长的指点到他自己的心口处，就在方才，这处还是一处血渍已干的破洞。

　　晏黎笑着说：“血未流尽，捅进去把血放干，可够再画两个阵的。你可以用一个来解剑契，另一个杀我。这样我死，你也不必受我牵连。”

　　云昭梗住。
　　他就离开一小会儿，晏黎怎么突然想死？
　　还来真的。

　　晏黎把手放下，笑容淡了，“不敢下手？”

　　“不……”云昭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说道，“你不能死。”

　　晏黎：“为何？”

　　云昭瞎扯扒：“你是天选之人，身负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你得飞升，不能死。”
　　他在人间闲逛时，常听说晏黎是个心怀苍生的人。这个理由应该足够吧？

　　“天选之人……拯救天下苍生？”晏黎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讥笑道，“你说的天下苍生是指谁？乾元大陆上这群……？”

　　最后两字，晏黎及时收了声。
　　不过从表情看，怪脏的。

　　晏黎说：“若他们真是天下苍生，我该是那个覆灭苍生的人。不将他们挫骨扬灰，已算我心地良善。”

　　云昭一噎。
　　得，对症下药下错了地儿了。

　　晏黎闷咳两声，分析利弊，“你若是要找拯救苍生的人，现在与我解契正好。解完契一剑将我杀了，我少受些病痛之苦，你未来的主人也算少一个威胁。一举两得，划算得很。”
　　他抬眼看向锈剑，正声道：“所以云昭，动手吧。”

　　这是云昭第一次听晏黎正经喊他名字，怪好听的。
　　云昭按下让人再叫他两声的冲动，严词道：“不行。我已经认你为主，你若是不拯救苍生，毁了苍生也行。我可以陪你。”

　　话说到这，饶是晏黎，眼底也不禁浮现几分呆愣，“你才跟我几日，就这般死心踏地了？”

　　云昭一顿，“也不是。”
　　“我四处漂泊多年，”指在凡间混了两年多。
　　“难得碰到你这般有眼缘的，”这是真话。
　　“下一个不一定有你好。所以你别死……”

　　他说着说着，忽的灵光乍现，嘴比脑子快一步说：“我陪你斩心魔。心魔一斩，封印不攻自破！”
　　“只要斩了心魔，一切迎刃而解，不是只有你死这一条路可走！”

　　第三条路，就此显现。
　　云昭不自觉激动起来，“心魔斩了，届时我陪你修炼，重回天下第一！”

　　锈剑几乎要跳起舞来。

　　晏黎看他越来越癫，忍不住给他泼冷水冷静冷静：“我渡劫期时斩了两千年，心魔连层皮都没破。”

　　“你没找对法子。”云昭大笑着说，“我知道哪有真正能斩心魔的方法。”

　　“哪？”

　　“浮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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