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棵树

　　林木其实没什么行李，她的东西全都是徐爱梅东拼西凑来的，所以她什么都没带，俩手空空去投奔了袁锦。

　　袁锦对她的到来没什么反应，她没问她发生了什么，也没像任泽一样找她要晶煤。只是带她在自己的店里转了一圈，让她空闲时可以帮着搭把手。

　　她的店并不算大，除了后面藏着的仓库卧室，前面就只有几个货架和正中央待客的桌子。

　　而林木要做的，就是在她不在的时候帮她看看店，顺便擦拭货架和桌子。

　　倒是安小西对林木的到来显得尤为兴奋，每天借着帮他爹送实验品的功夫一天见林木好几面。

　　安小西：“师父，我又来啦。”

　　林木正在给货架上的商品擦灰，她指了指手上的抹布，让安小西等他一下。

　　安小西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来到了袁锦的店里，他也不急，随便搬了个凳子，撑着脑袋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林木。

　　“嘿。”

　　袁锦的手在安小西面前晃了俩下，“你回去告诉你爹，他这样天天找我员工做测试，我可是要收费的。”

　　安徒生这些年有不少猜测，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可以帮他测试的，这俩天将从前的半成品全都翻找了出来，快马加鞭改造一番，让林木帮他好好看看。

　　安小西不服地指了指店里，“你这铺子一年能有几笔生意？”

　　袁锦露出死亡微笑，抄起桌上的晶煤原始就朝安小西砸去。

　　安小西见状不妙，转了个弯，想向右边逃去，但那晶煤像是长了眼睛，直直得砸中了他的膝盖。

　　安小西腿上一软，下一秒，就跌坐到了地上。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安小西跪坐在地上，梗着脖子，“现在三层的生意越来越差，一年都来不了几个人，我看隔壁好几家都转卖娃娃和玩具去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时不时还偷瞄一眼林木。

　　林木早就习惯了俩人鸡飞狗跳的日常，她擦完货架，没有理会俩人，自顾自地开始了今天的测试。

　　安徒生的测试仪已经改过好几版了，不过林木测来测去都还是没什么反应。

　　那边的争吵还在继续，袁锦“砰”的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猛踹了一脚安小西的屁股，“你让老娘跟他们一样卖那东西？”

　　“哎哟。”

　　安小西哀嚎一声，捂着屁股向前拱了拱，“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下洞风险太大，您这东西也不便宜，现在哪还有人愿意下去？不卖那玩意儿也可以卖酒嘛，就我们厂隔壁的那个小酒厂，每年……”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袁锦踹了一脚。

　　安小西受不了了，他从地上“蹭”的一声跳起，插着腰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看不惯232城的人这样活着！”

　　袁锦也来气了，她摁住安小西的脑袋，“我的生意不好，徐阿姨生意也不好。所有人整天都浑浑噩噩，就好像只要醉了爽了就可以逃离这里，飞升成仙了。”

　　安小西还想继续犟，却发现袁锦的力气大得吓人。

　　他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但还是忍不住愤愤道，“232城一向如此，要改也是您应该改。我师父就融入得很好，这才短短几天，她都有十好几万粉丝了。”

　　袁锦不太上网，她一愣，转头望向了一脸无辜的林木。

　　林木这几日苦修语言的艺术，她很快反应过来，眉毛微挑，捻了一个小零件，朝着安小西的脑袋砸去，“你还想拉我下水？”

　　安小西捂着脑袋不敢吭声，可怜巴巴地朝着林木眨了眨眼。

　　林木没理他，她把桌上的一堆破铜烂铁搂进了安小西带来的的箱内。

　　袁锦单手揪住安小西的小辫子，回头看向林木，“什么粉丝？”

　　“任泽创了一个号。”林木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拆解着手里不知道什么用途的仪器，“说是能挣钱。”

　　袁锦知道任泽的情况，她没说话，只是手上微微又加了些力。

　　“痛痛痛！”

　　安小西突然发现这俩个女人他一个也这惹不起，他眼神一转，指着箱子里散落的零件，“师父，你怎么把它就这样拆了？我爹那边怎么办？”

　　林木踢了脚箱子，“和先前的一样，一点反应都没。”

　　“怎么可能？”安小西终于挣脱了袁锦，坐到她的身边，“一个都没用？”

　　“很难理解吗？”袁锦拿起了一个小鸟形状的，黑糊糊的东西，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将它放下，“他连晶核都测不准，还能指望他能利用晶核？”

　　“话是这么说……”安小西哀求地抱住了袁锦的肱二头肌，“可这是他最后一箱存货了…要不我把他叫来，您和他说？”

　　袁锦露出死亡微笑，“你别逼我揍你。”

　　“老头子最近琢磨这些整宿都不睡觉，要是告诉他都是坏的，他不得气昏过去了。”安小西丧这个脸，他环顾店内的几个货架，试图找到些自己没见过的稀罕货，“袁锦姐，你这还有没有首城来的好东西？我带回去让他再研究研究。”

　　袁锦摊手耸肩，“好东西能留到现在？再说了，那晶核枪他又不是没研究过，不也没看出过什么。”

　　袁锦的店不算太大，一共也就十几平，满打满算也只有三面墙和最前方小货架上促销的商品。安小西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叹了口气，不想回去交差。

　　“我觉得……”

　　林木突然开口。

　　安小西猛地回头，满怀期待地看向林木。

　　“我不太了解这些，也不确定对不对……”林木斟酌着开口，“我觉得，安叔的思路有问题。”

　　安小西仿佛找到了救世主，上前一步猛地握住林木的手，“师父您细说。”

　　林木皱着眉，显然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袁锦却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挥了挥手，“跟你说不通。你把你爹叫上来，咱们可以一起聊聊。”

　　安小西看了一眼时间，“他在下面看超灵杯呢，今天总决赛，等它结束吧。”

　　“今天都总决赛了？”袁锦打开店里的显示屏，将比赛调了出来，“洛执枫岂不是要来颁奖？那我也要看看。”

　　安小西“嘁”了一声，看向林木，贱嗖嗖地问道，“师父，你不会也喜欢那种小白脸吧？”

　　林木连洛执枫是谁都不认识，诚实的摇了摇头。

　　安小西放下心来，凑到林木耳边，继续蛐蛐道，“我真不懂怎么那么多女的喜欢他，不过投得一手好胎…袁锦姐刚刚还说我们俗。”

　　袁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向耳语的俩人，拳头握的咔咔响。

　　“我去找我爹！”

　　安小西被她瞪得一抖，呲溜一声就跑了出去。

　　一听说这边有进展，安徒生比赛也不看了，踢踏个拖鞋就跟着安小西一起来到了袁锦的店里。

　　林木已经和袁锦简述了自己的猜测，看到安徒生前来，开门见山道，“安叔，你这些发明的基础是什么？”

　　“基础？”安徒生被她问懵了，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你是指哪方面？”

　　袁锦拿了俩瓶薄荷水递给安徒生和安小西，帮着解释道，“您都没见过晶核，难道这些东西都是您凭空想象的？没看什么首城的书，有些什么理论基础？”

　　“你说这个啊。”安徒生明白了她的意思，喝了一口薄荷水，又指了指瓶身，“生产这个薄荷水的那个曲氏集团官网上就有，为了证明薄荷水确实对唤醒晶核有用，它们还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测试方案。”

　　袁锦看向林木，“曲氏是首城的大家族，他们的数据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木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袁锦好奇，“它的数据真显示有用？我还以为就骗骗你们这些家长的呢。”

　　“不间断地饮用薄荷水十年，觉醒晶核的人数是对照组的3倍呢。”

　　安徒生不服，调出官网数据，指给几人，“其实这俩天我自己也在琢磨，我怀疑测试仪有问题是因为他们的实验本身就没有考虑测试觉醒过的晶核，毕竟晶核觉醒后自然而然都会有超能力，可以直接观察。”

　　“那您怎么解释这些？”袁锦踢了一脚林木身旁的箱子，“这些可都没反应。”

　　安徒生沉默，他嘴唇微抖，还想辩解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他放下拐杖，颤颤巍巍地抱起箱子，“那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袁锦心里也不好受，她看了一眼屏幕，给自己倒了杯水，“安叔，看完比赛吧，最后五分钟了。”

　　安徒生没有说话，他坐在桌前，开始将原先林木打散的零件一个个又重新拼好。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发明，从前一个人拉扯安小西，很多东西都是能省则省，能修则修。后来安小西稍微长大些了，在网上见到了许多他们地下城没有的东西，便求着安徒生也给他买。

　　那是安徒生的第一个发明，他靠着地下城的那些二手零件，发明出了首城刚刚流行起来的脑机。后来，他又将那脑机低价卖给了地下城的其他兄弟，让他们232城也时髦了一把。

　　后来，他又以超高的晶核利用率，重新整改了地下城的电力系统，结束了地下城供电短缺的困境。让当年的地下城成为和首城一样整日供电的地方。

　　他们都说是安徒生让地下城变成了和首城一样的天堂。

　　安徒生自己也这么认为。

　　他不觉得首城比他们地下城好，所以他想自己琢磨，想靠着自己的这些发明留下那些觉醒了晶核的人。

　　可是……

　　安徒生嘴角泛起了一起苦涩，或许一切都只是他的异想天开。

　　屏幕上的比赛刚好结束，险胜的156队队员们正在抱头痛哭，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们竟然真的可以战胜首城。

　　沸腾的欢呼声从首城传向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地下城也被瞬间点燃，店外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安小西忍不住“呜呼”了一声，疯狂摇晃着安徒生的衣袖，“爹，156城赢了！！！咱们星城赢了！！”

　　“赢了有什么用？又不是咱们赢了。”安徒生抱起箱子，向门外走去，“走了，回家。”

　　“哦，好。”

　　安小西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偷偷“耶”了一声后慌不迭地跟上了他爹的步伐。

　　“我还是觉得……”

　　林木看着桌上的俩瓶薄荷水，再度开口。

　　安徒生的脚步停下，他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影晃在他的身上，照得他的背影又矮又小。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等待林木的下句。

　　一秒、俩秒……

　　身后久久没有声音，安徒生的心也再次沉入谷底。

　　就在他准备回头时，他忽然听见了东西倒塌的声音。

　　他听见了林木声音中压抑不住的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姑娘有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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