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春与未远冬

　　“亲爱的，甜心，你最近是在和你自己吃醋吗？”
　　这天晚上，当他们俩都躺在床上时，齐亚忽然这么问了。
　　神职者愣了一下。如果是两年前的他，一定会否认，不想显得自己幼稚小心眼，让齐亚看见他不好的一面。可是他现在更不好的一面都让发明家见过了，也没有惹得后者厌烦，因此好像也没有必要再隐藏自己小心思，反正总是瞒不住枕边人，反正齐亚总是会接纳他。无论是那些讨喜的，还是不讨喜的。
　　艾萨不开口否认，就是承认了。齐亚翻了个身，被子从他身上滑下，露出青年赤\裸的胸膛。他撑在神官的身上，在昏黄的灯火下，艾萨能看见自己留在恋人身体上的痕迹。那些印记太明显了，看着甚至有点惨烈。这让他心底有些后悔，自责自己方才情热时怎么那么没轻没重，咬得那么重。
　　齐亚倒是有点惊讶他的沉默，“真吃醋了？好阁下，您也太可爱了吧……和我说说，我哪里做得不好，让您不开心了？”
　　“你给他剥虾。”艾萨突然蹦出这句话。
　　“可是我不是每次吃饭都给您剥了吗？这些天也一样呀。”齐亚的手指卷起神职者散开的头发，贴近嘴唇，轻轻吻了一下。
　　主教停顿了片刻，但是他马上又找到了理由，“你还亲他。”
　　“那只是晚安吻而已。”魔法师放下了恋人的长发，热乎乎的手心摸上恋人脸颊，“不是呀，您讲点道理，我难道没有每天清晨傍晚，都亲吻您的脸颊吗？我难道没有在每天夜晚，给您更多的吻吗？就算是方才——我难道没有亲吻您可爱的脸、可爱的唇吗？”
　　艾萨抿住了嘴。齐亚轻笑着低头，亲了亲他快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当他们俩嘴巴分开时，神职者又继续说话了。
　　“你还……拥抱他。”把他抱着怀里哄，哪怕明明知道他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艾萨心底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催使着他说出一些平日里绝不会说的幼稚话，“你还那样喊他……”什么甜心啦、宝贝啦，明明这些称呼都是只属于我的。
　　“哎呦。”齐亚声音都软了。他把艾萨抱进自己怀里，头发蹭着后者的脸颊，“您也太惹人疼了，我的好阁下，我亲爱的……我难道没有像这样拥抱您，甜蜜地称呼您吗？”他在艾萨脸颊上又啄吻了一下，呼吸和说话时的热气蒸得后者脸颊再度升温，手也在神职者胸口上划来划去，“宝贝？甜心？蜜糖？心肝儿？”
　　艾萨没让恋人继续说下去，他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仰起头咬住了那双可恶又可爱的唇瓣。齐亚活泼的笑声被埋在喉咙里，青年俯身，回吻自己的爱人。丝滑的绒被再度被他们弄乱了。一只枕头也掉出床帐，落在地上。
　　你知道的，亲爱的。齐亚在亲吻和爱抚的间隙中和他说，我对他那么好，超出一般孩子的部分，完全是因为他是过去的你呀。我想照顾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忍不住嫉妒。他怎么能比我幸运那么多，提前这么久遇见了你呢？甚至什么都不用付出，只要等着你的爱就好了。
　　但是狡猾的神官总可以因此向齐亚讨要些什么好处。魔法师总是对着恋人很纵容，每天晚上都会用数不清的爱语和亲吻，让神职者只能在他献上的蜜罐里融化。齐亚也不会拒绝艾萨任何“过分”的要求，无论是艾萨想要用绳子还是锁链，尽管每一次都会在身体上留下很深的痕迹。
　　虽然伤痕可以用治愈术消除，但是自从知晓治愈术的副作用，齐亚绝不肯让神官在自己身上用了。牺牲教派教义核心是自我牺牲，治愈术对施术者的身体条件没有任何限制，不需要魔力，不分种族、年龄、性别都可以习得，却有至今无法克服的副作用——施术者需要承担与其治愈的伤病同等级的疼痛。齐亚从不阻拦、也不请求艾萨对其他人使用治愈术，却绝不同意艾萨对自己使用，反正这点小淤痕会随着时间消退，不是吗？那就没有必要让恋人承担自己的疼痛。
　　所以那些痕迹总是要在魔法师身上留好几天，而且昨天晚上他们俩都闹得有些过分，两个身上都不太能看。幸好神职者的制服会从头包到脚，魔法师也早就不穿会露出脖子的衣服了。
　　“我今天晚上早点回来。”艾萨说，“远的村镇已经走完了，只剩下附近的几个。”
　　齐亚凑过来亲他的脸，“辛苦啦，好阁下。明明应该是我的责任，我却不能陪着你……”
　　艾萨也亲了亲他的侧脸。“别说这种话。”神官说，“是我不好，没有办法让你真正行使领主的权力。”
　　齐亚闭着眼，在他嘴角蹭了蹭，“好啦好啦，我们俩都别相互道歉了。”

　　得到了恋人比平日里更多的亲吻才出门，主教阁下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他迅速结束了附近两个村子的庆典，心情愉快地回到了家，但是一见到齐亚，他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发明家看上去有点焦虑不安，眼睛比平时更紧张地眨着。艾萨的心立刻揪紧了，他赶紧走过去，握住了恋人的手，“出什么事了？”
　　齐亚只是摇头：“没事。”
　　这几天和小狗一样围着他转的男孩没有出现，介于齐亚好像有点不对劲，艾萨不免多问了一句：“他呢？回去了？”
　　金发青年的表情更古怪了。齐亚摸了摸脖子，“没有，我给他留了很多抄写作业，他现在应该还在书房抄文书……我把这几年的税收、人口卷宗翻出来给他看了，应该没有关系吧？”
　　“没关系，反正他也不可能和其他人说。不会泄露出去就行。”但是艾萨不解，“不过为什么你突然把这些拿给他看？”总不能是齐亚突然心血来潮，打算提前教过去的自己怎么处理领地上的事务吧？
　　齐亚有点焦躁地抓着后颈的头发。他也吸了吸鼻子，一般只有他心虚的时候才会做这种小动作，通常是在艾萨出远门时，两天两夜没睡觉这种。但是这才半天，因此神职者更担心了，“到底怎么了？齐亚，你心神不宁，我很担心。”
　　“啊！”齐亚像是被吓了一跳，脸颊上雀斑似乎都掉色了，比平时更暗淡，“不是不是——哎呀，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就是，”他声音忽然小了，看了看四周，确定不会突然冲出来第三个人，因此贴在恋人耳边轻声说，“他好像对我们俩的关系，产生了一点误会。”
　　艾萨眨眨眼。这能有什么误会，他心想。庄园里每一个仆人都知道他们俩什么关系，知道主教阁下唯一违背戒律的对象。过去的他又不是瞎子。神职者的想法也写在了脸上。
　　发明家读出了他的想法，齐亚咬了咬下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语速飞快：“我不小心让他看见那些痕迹了……你知道的，艾萨，我脖子上胸口上那些印子……昨晚我们俩确实闹得有点厉害，所以就……抱歉。”
　　哦。原来是这个误会。艾萨立刻明白了。他看向齐亚被衣领严严实实包裹住的脖颈，脑内浮现出今早看见的景象。昨天晚上，绳子同样滑过了齐亚的脖子，在他锁骨上交叉，向胸口和后背延伸下去。他今天清晨还帮齐亚往瘀痕上抹药油来着。
　　“我解释了，但是他好像还是不太信。”齐亚捂着脸，“抱歉，我也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孩子解释这种事情……亲爱的，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但是你的兴致有时候确实会留下看起来很、很下流的痕迹……”艾萨注意到他耳朵红了，“他口上不说，但我怀疑他心里已经把您想象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只好给他找点证据，毕竟哪有恶魔会把领地管理得这么欣欣向荣呢？”
　　可是这证明不了我对你很好呀？艾萨瞬间就发现了自己会钻牛角尖的漏洞。让所有领民都爱戴我，不是正好隔绝了你任何向外求救的途径吗？就是因为我做得太好，所以哪怕魔法师说出主教阁下对自己犯下的暴行，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更势利一点，正因为我带给了其他人可见的利益，所以他们才不会为了某一个人去反对我呀？他看着恋人真心实意苦恼的样子，不觉得自己被误解了算什么大事，只觉得齐亚为他的名誉苦恼的样子，在意他的样子，特别可爱。
　　所以他低头去咬齐亚红通通的耳朵，声音都因为笑意发颤，“这有什么好苦恼的，亲爱的，误解我们俩关系的，也不差他一个人呀。”
　　齐亚不赞同地扫了他一眼，却没有推开突然凑上来讨吻的恋人，“那不一样。随便社交界那些人怎么说……可是这是你啊，艾萨。我不想你把未来的自己想得那么不堪，你明明是我这么好的恋人，最好的。”
　　才不是。艾萨在心里反驳他。最好的恋人现在在我怀里。他贴着齐亚坐在沙发里，享受着和爱人亲近的时刻，完全没有把齐亚说的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可是马上，主教阁下就要亲身体验，自己是一个多么会找事的麻烦对象了。尤其是当女神不止把一个孩子送到未来的时候。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