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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
办理好入住，宋凌澂这才离开。
逃似的进入房间打开壁灯，蒲疏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的沉闷，靠在墙边喘息。
手指颤抖地捏着宋箬的名片，这个人分明极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那位，蒲疏却没有一点期待开心，只感到无端的害怕。
那是一种来自生理本性的恐惧，身体的防御机制发出警告要他远离。
目光不安地四处逡巡，视线却又猛地触到自己的人类躯体，蒲疏一瞬间僵直。
行李箱掉在地面，人类的衣服、证件、物品……纷纷散落。
这一切都告诉蒲疏，他已经被命运推着走了很远，未来也依旧如此。
“我，逃不掉的……”
蒲疏知道，自己是怎么都躲不过命运的。
身体无力地滑落，他重重跌坐在地面。
松松着急地在他身边来回跑，用脑袋拱着他的手心和胳膊。
“松松……”
蒲疏苦笑着摸了摸它，心里终于做了决定。
无论真相背后的现实残忍或是美好，他都需要面对。
无论找出真相的可能性大或小，他都要把那渺茫的希望变得更多。
不明不白地苟活于世，不是他想要的。
半个月后。
天空深沉的夜色褪去，显出亮色的蓝。
蒲疏拉开窗帘，在朝阳缓缓升起的时光里静坐桌前。
他的身体渐渐趋于稳定，对于人类生活适应得很不错。
愈发熟练地操作手机，用互联网查到很多资料，也查了宋箬这个人。
宋箬名片上的研究所名称是“国家动物行为与生态科学研究所”，他搜索官方网站后学习了很久。
几天前应邀去医院看望宋箬，对方脾气温和慈善，看起来是可靠端正的人。
当蒲疏隐晦询问起自己不寻常的身体状况时，宋箬却只当面前少年模样的人天马行空，好似根本不清楚他想知道的那些。
难道，眼前的宋箬不是他应该找的那个人？
蒲疏失落的同时也放下心里的担忧，不再回避，答应宋箬去他的研究所实习。
在稀薄的日光下翻开宋凌澂带给他的工具书，蒲疏专注地看着，又一次觉得这些内容熟悉。
“奇怪。”
研究所的工作专业度极高，对知识的掌握能力和科学素养也要求严格。
蒲疏却学得不困难，极大程度上源于这不知名的似曾相识。
而他的学习，更像是恢复关于这些知识的记忆一样，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一串数字，是宋凌澂。
最近两人联系频繁，蒲疏记忆力很强，差不多已经记住了他的手机号。
“小蒲，准备好面试了吗？我待会来接你。”
无论什么时候，宋凌澂的声音都是温润舒缓的。
蒲疏轻松地笑了一声：“准备好了凌澂哥，谢谢你。”
宋凌澂柔声说：“我们小蒲这么可爱，当然需要好好保护。”
又打趣了他几句，宋凌澂挂了电话。
一切准备好，蒲疏穿着昨天出去买的浅色正装，站在街边等着。
这条街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行人也来去匆匆。
蒲疏已经能够和一些人类正常交流，却还是恐惧人潮拥挤的地方。
他提前十五分钟下来，想尽快适应。
微风轻轻吹拂，阳光温煦得刚好。
站在街角，蒲疏忽然被距离自己几米远的墙面吸引去注意力。
红色砖瓦墙壁上，贴着“启示”类的纸，占据纸面大半的是一只白色金毛犬的照片。
距离这张启示十米的水泥电线杆上，贴着同样的纸。
蒲疏隔得稍远，看不见上面的文字，只觉得照片里的小狗和自己好像。
难道……是应时叙在找他？
这个念头冒出心头，蒲疏忽觉脚步虚浮，他往前走了两步想更看清纸上的字。
一辆黑色汽车突然停在身边。
车窗打开，宋凌澂挥手喊他：“小蒲，这里不让停车，快上来。”
“……好。”
蒲疏收回手想要触摸的手，走到车边又回头看，发现四周竟有很多相同的启示。
车子发动，那些白纸瞬间晃成一道虚影，蒲疏心间泛起一阵奇异的期望。
面试进行得异常顺利，之后蒲疏被带去员工宿舍。
宽敞的单人房间整洁明亮，有简单的卫生间和浴室，放置着小型洗衣机。
还有一个开放的厨房，日常用品不多但足够他一个人使用。
蒲疏的东西只有几件，想自己打车带松松住进去，顺便熟悉城市的交通，宋凌澂却非要帮忙接他。
一切安排好，宋凌澂带他四处参观。
穿过一片花园和树木，蒲疏望着眼前的大楼，生出熟悉的感觉。
进入里面，看见身穿白大褂面熟的工作人员，蒲疏更加坚定，这里是应时叙工作的地方。
整个研究所面积很大，之前面试是在另外的建筑，恰好挡住这里，所以他现在才看见其他的大楼。
宋凌澂见他停住脚步，转身问：“小蒲，怎么了？”
蒲疏摇头：“没事。”
电梯的数字变化，他们来到A栋第12层。
“宋教授。”
研究员看见宋凌澂，打声招呼便继续工作。
经过走廊后，是齐整的办公区域。
宋凌澂将他介绍给其他人，有事先离开，只留下热情与他交谈问好的同事。
这其中，并没有应时叙的身影。
在这空隙里，蒲疏看见迎面走来了湛筠白非。
之前被带来这里做检查，他见过两个人。
蒲疏感到亲切，却也有一些怯意。
湛筠温和地笑着走过来，与他轻轻握手。
“你好是新同事吧，我叫湛筠。”
白非也上前来，活力而热情：“我是白非。”
蒲疏殷殷地望着他们：“你们好，我的名字叫蒲疏。”
“蒲疏……蒲疏？”白非突然一咋呼。
湛筠愣神后轻轻推他：“不许这样，不礼貌。”
他专注地看着蒲疏：“可以问一下是哪两个字吗？”
蒲疏答道：“白蒲的蒲，疏朗的疏。”
湛筠浅笑道：“蒲草坚守本真清澈不屈，疏是竹影筛月的通透，很好的名字，欢迎你入职。”
“谢谢。”
白非尴尬地笑着，被湛筠往前一推：“好听好听，欢迎欢迎。”
“抱歉，我们有位同事丢失了一只可爱的金毛犬，恰好也叫蒲疏。”湛筠解释道。
蒲疏很快说：“是哪位同事？”
说出口才发觉失言，局促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白非忽然跑进办公室，湛筠轻轻揉了揉蒲疏的发顶。
“他叫应时叙，不过这几天没有来上班。”
蒲疏又着急地想问，他为什么不来工作，是因为生病还是……
白非一阵风似的出现，握着一张纸递给他。
顶部写着“寻犬启示”，下面是金毛犬的照片和应时叙的联系方式。
正是蒲疏之前在墙壁上看见的那些。
这次蒲疏看得清楚，上面的照片真的是自己。
应时叙在找他。
蒲疏不禁用力捏着纸。
白非拍拍他的肩膀：“这就是我们同事要找的那只小狗，打印了一堆这东西，如果有空，请你也多留意一下。”
蒲疏点点头：“……好。”
转眼来到蒲疏正式入职实习的日子。
早晨穿好衣服，蒲疏看着镜子，满意地笑了笑，又忽然觉得好不真实。
这么快，他就要以人类身份去工作。
松松躺在朝阳下晒肚皮，蒲疏向它挥手：“再见，我去上班！”
来到12层，蒲疏放好东西，转身便看见抱臂倚在墙边的江千为。
蒲疏走上前规规矩矩地问好：“江研究员，早上好。”
“来啦，小孩？”江千为不加掩饰地看着他，唇边挂着浅笑，“宋箬老师还没出院，交代我给你分配工作。”
蒲疏点头：“我知道的。”
江千为干练而优雅地放下手臂：“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已经提前熟悉过各位同事的研究方向和日常工作，蒲疏还是有些犯难，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和局限在哪里。
“我和各位前辈的研究领域有重合但也有缺陷，不清楚各研究小组的项目进度以及之后的安排……”
江千为比他低半个头，年长十岁，阅历丰富处事经验也多。
闻言，她拍拍蒲疏的肩膀表示了解，拽起他的胳膊向走廊那边大步走去。
“我有个合适的人选，看看人家要不要你。”江千为回头冲他狡黠一笑。
“什么……”
“到了。”江千为抬手敲敲门。
蒲疏愣神的片刻，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中。
蒲疏轻轻眨了眨眼，往上看去。
门边那人的白色实验服笔挺而整洁，眉眼间透着淡淡的锋利。银色眼镜上渡着一层冷光，睫毛纤细浓密，浅色的嘴唇平直，没有一丝弧度。
蒲疏不自觉屏住呼吸。
应时叙……
再次见到他竟是这样令人猝不及防。
他有些失神地默默望着应时叙的眼睛。
应时叙冰冷的眼神扫过江千为，停留在他身上不到1秒便移开，像是根本没有看见蒲疏眼里浓重的情绪。
蒲疏的心忽地揪在一起，垂头不再看着他。
江千为：“应博士，听说你终于回来上班啦。”
“江研究员，什么事？”
江千为让开身体，往蒲疏背上一推：“你最近的研究项目进度落下不少吧。喏，所里新来的小同事，长得又乖又能干，给你帮忙要不要？”
江千为一点不顾忌力道，蒲疏注意力不集中，被她推得上身前倾，鼻尖停在应时叙胸前二十厘米的位置才堪堪稳住。
应时叙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蒲疏感到微微局促，后退保持到合适的社交距离。
他调整好笑容伸出手：“应博士您好，我叫蒲疏是新来的实习研究助理，请多指教。”
应时叙温热干燥的手与他相握，一触即分。
“听同事提过，欢迎你，我是应时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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