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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花落迟并非人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个混血,只是这血混得太杂、不伦不类的,以至于他自己也不知晓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他近乎不死不灭,断胳膊断腿也能重新长回来,皮肉伤口更是顷刻愈合。
花落迟没有五脏,心、肝、脾、肺、肾全无,连肠子都没有,他身体里是一团一团红玉一样的不明物质,覆上一层软骨支撑,再外面便是白皙皮肤,外表看上去与常人一模一样,甚至更标致些。
他两只耳朵上的坠子粗看一样,却又不相同,两只一合便是一杆两米多的血纹银枪,自他有记忆以来便在,他却不记得来源。
被连玺杀死的几个NPC和他的情况无比相似,皆是失了器官依旧活蹦乱跳,花落迟为自己的身体困扰多年,好不容易抓着点线索,哪有不查的道理?
结果连玺那货一问三不知就知道吃,差点把他气死。
花落迟不信他真的一无所知,用夜晚规则哄骗他和自己一块儿搜城,他本意是再找几个NPC看连玺反应,结果误打误撞又触发了一个支线任务,运气实在不好。
[叮!玩家花落迟、连玺触发支线任务——密室人生]
[被囚于密室的人啊,你的自由在三道大门之外,打开它们,你便能触碰迟到渴求已久的阳光。]
[任务A:逃离密室]
“砰!”他们来时的门轰然关上,墙壁上不规则的花纹飞速旋转着,待其停下,整间密室只剩一扇密码锁的门。
“靠!”连玺爆了一句粗口:“搞什么啊?!俄罗斯套娃啊!”
“别慌,”花落迟道:“这里空空如也,提示或许就在墙上,我看下密码有八位,不知道有没有试错机会,想试试再填。”
花落迟伸手摸了摸墙壁,触感滑而柔软,花纹像皮肤上的青筋,交错纠缠,他忍着不适仔细摸索,只觉手下墙面仿佛有生命一样缓缓蠕动。
“花落迟,你看那个!”连玺揪住他猛摇,手指指向一处:“你看那边凸起的纹路,像不像一个字母K?”
花落迟细细一看:“还真是,我这边有个X,还有吗?”
房间一共四面墙,他们很快找到了X、K、N、J 四个字母,但问题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几个字母的排列顺序,把它们转化成数字有太多可能,密码锁上只有数字键。
“面朝大门,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排两次,先看这两个。”花落迟说。
从左到右是XNKJ,从右到左是JKNX,这几个字母无论如何组不成单词,所以它们肯定加密过。
但问题是,花落迟连幼儿园学历都没有,数学知识仅限于算数,你要他搞密码,那简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连玺匆匆掏出纸条,抵在腿上写下那两个字母,咬着铅笔杆思考,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震!
“我艹!”花落迟扑到了地上,整张脸埋进柔软的地面,连玺一拳头戳进自己大腿,痛得“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姓连的你的肘子伸我脸上了!”
“你当我想吗?!哎哟我艹!我的手!”
连玺被摔得七荤八素,得亏他不头晕,还能拿回纸笔,花落迟被颠得左眼昏花,没有胃都想吐。
头晕脑涨间,花落迟头顶灯泡一亮,忍着呕吐的欲望冲连玺叫道:“这个支线叫密室人生!人生的第一环是什么?不就是分娩吗?!”
“你学过生物吗?!你见过哪个婴儿不要羊水能活?!哪个妈妈宫缩像地震!!!”
“先别吵,那几个字母能组成和这个有关的词吗?!”
“有个屁!老子英语21分!等等!”连玺灵光一闪,掰着手指头算了会儿,就跟中了邪似的扑向密码锁,飞快地按下几个键。
“咔嚓”,门开了,花落迟目瞪口呆:“你拿周扒了?”
“明文是XNKJ,看书写字都是从左到右对不对?”连玺把他拽起来,说:“XNKJ,先用一次栅栏变成XKNT,再用恺撒密码仅推四位得BORN,对应数字刚好八位24111510”
“你什么脑子?”花落迟瞪眼。
“普通脑子,爱玩数字游戏而已,这个不难,而且你给的提示很明显了。”连玺说。
花落迟抹了一把脸,心说放屁,单这个反应速度就不是爱玩数字游戏,连玺怕是专门研究过这些,也许是兴趣?谁知道呢?
第二间密室入目是一片喜庆的大红,墙壁上却贴着白纸剪的囍字,那是不知是多少人心理阴影的嫁衣新娘坐在梳妆台前,修长手指拢着如瀑青丝,细细梳理,梳妆镜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双目已剜的面孔。
如果他双目犹在,褪去血迹,那定是面若好女,白肤红唇。
这嫁衣新娘,竟是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系统面板刷新了:[任务B:找到新娘的红盖头]
连玺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花……花落迟……”
“干撒子(干什么?)”花落迟面容平静,却换成了一口方言,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唇角,有点饿。
“这人明明是个男的,怎么成新娘了?”
“拦个小的(谁知道。)”
“你说人话!”
花落迟不说话了,他一步踏进,嫁衣新娘梳理长发的手便停下了,他骤然回头,空空如也的眼眶好像两个无底的黑洞,丝丝缕缕的血顺着眼角留下,他的眼眶破裂,仿佛有人生生掏出了他的眼珠。
花落迟身体一僵,从头到脚一阵发麻,他吃力地又退了一步,只觉双肩重如千钧!这嫁衣新娘……是个成熟期深渊种!
他娘的,南柯乡的进门砖这么难敲吗?整个深渊都不见识的成熟期深渊种,就是个D级副本支线小Boss?
那还玩个球啊!
花落迟用力一拔,转身去推连玺:“跑跑跑跑跑!惹不起!”
连玺:“跑个屁!没门了!”
花落迟定睛一看,哪里还有第二扇门?这间喜房里就特么没有门!
“这傻逼任务还非做不可了……”
花落迟心一横,上前几步,一把握住嫁衣新娘的手,含情脉脉地唤了一声:“玉宁……”
连玺差点给他跪下,怎么还深情上了呢?!
花落迟冲他挤眉弄眼,狂比口型:“找门!找盖头!”
连玺一抹脸,从他们身侧溜走,他这墙那侧梳妆台边点着两支白烛,烛台间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前立一木牌,上面写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吾徒时玉宁之位”
那照片上是一个喜笑颜开的少年,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他一手揽着一个高挑的冷面美人,一手揽着一个眉眼柔和的卷发青年,这两人被相框挡住大半张面孔,唯有那意气风发的少年笑意盈盈地望着连玺,或者说,是望着当初为他们拍照的那个人。
一身嫁衣的时玉宁形容可怖,但连玺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照片中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年。
时玉宁张了张口,花落迟见他口中一片血肉模糊,竟被生生割掉了舌头,他唇上有一排点状血痂,几根染红的棉线在口中交叉着,这一张口,便渗出血来。
“啊……”他发不出清晰的声音,空而龟裂的眼眶睁了睁,眼皮被剥掉了,只剩一层血疤,他突然用力捏紧了花落迟的手,抬起另一只手在花落迟脸上、胸口上摸了几个来回,哭似的又“啊啊”地、焦急地喊起来。
“你……有话说?”花落迟偏头愣了一下,见时玉宁除了收不住的怨气外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心下生疑。
时玉宁是罕见的成熟期深渊种,暂且不说他是什么,单凭他身上的煞气就知他排名不低,花落迟在特殊的搜索状是深渊图鉴第79页的赤白鬼,可见时玉宁绝对在前78页。
可这么厉害的深渊种,屈在这低级副本里,难道就是因为他已身残,没有价值了吗?
时玉宁呜呜地低咽着,他的手倒是很干净,白骨一样,和整个人的残破完全不同,格格不入。
花落迟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突然将嫁衣衣袖撸了上去,时玉宁目的达到一般收了声,乖乖地伸着两只胳膊给他看。
小臂皮肤白里透红,骨骼上的肌肉薄削一层,并不夸张,然而,他手肘往上的地方生了烂疮,一个个血窟窿长在肉上,往下滴着烂成液体的血肉,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森白的骨头。
优美的小臂和丑恶的上臂间有圈细细的银线,它隔绝了腐烂,保留最后一块完好的皮肤。
连玺已经把那雕花大床拆了大半,正在掀床单,他可不敢动那牌位,只好对着其他家具下手。
连玺扭头看了看,见花落迟仍把时玉宁拖着,不由对这个小白脸明星报以崇高的敬意,然而,就在他把手中的床板放下时,异变陡生。
时玉宁尖叫一声,扑过来,他撞开连玺,死死捂住了床板,慌乱地抖开床单,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符就要往上贴。
“砰!”
床板炸开,一白一黑两根线擦过时玉宁身边,轰然钉入墙壁!
花落迟喝道:“把他拽回来!他不是——”
“嘻嘻嘻”一阵孩童的笑声传来,两排纸扎的童男童女顺着黑白两线爬出,绕着时玉宁蹦蹦跳跳,唱起歌来。
“白线短,黑线长,一头阴,一头阳”
“一头连着新郞官,一头连着鬼新娘”
“新娘阴间轮回苦,新郎四世受凄凉。”
“把时玉宁拉出来!他不能死!连玺——”花落迟暴起,手中红光一闪,血纹银枪将几个纸扎童女钉穿在地,一股黑气顺着枪身爬上花落迟的手臂、脸颊,最后被他吸进口中。
连玺狼狈地爬起来:“他妈的这副本偏题了吧?!”
最后一点黑气消失在唇间,花落迟舔了舔唇角,斜吊的眼中瞳孔越发黑沉。
时玉宁拼命地往床单里缩,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纸符,像是捏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痛苦地号啕起来。
纸扎童子依旧在跳,依旧在唱,它们源源不断地从床下爬出,时玉宁蜷在地上,一时竟分不清谁是谁。
“鬼新娘,新嫁娘,盖头底下泪两行。”
“白线短,黑线长,一头阴,一头阳……”
纸扎童子根本杀不完,它们因时玉宁滔天怨气而生,却反过来成为压垮他的利器,花落迟终于明白从看到时玉宁开始那种莫名而来的饥饿感是怎么回事了。
花落迟是个比深渊种还邪的邪祟,他能食世间的恐惧与怨念,时玉宁空有煞气,怨念却化作纸扎童子,这便成了一场为花落迟准备好的流水线自助大餐!
但他吃不下了!撑!
花落迟长枪横扫,瞬间清出一片空间,然而,纸扎童子已经堆满半间屋子,他扫开一片,又有更多的童子挤来,它们并不伤人,却把一切都盯乱了!
连玺吃力地爬到梳妆台上,他没有花落迟的本事,只好抄起桌上的白烛,纸扎童子毕竟是纸扎的,想必怕火。
连玺手臂一扫,将白烛连牌位尽数扫下桌,然而,火焰不仅点燃了童子,还点燃了木制的地板。
“连玺你们傻逼!”花落迟裤子烧着了,气得破口大骂。
花落迟顶着纸扎童子往前爬,终于抓住了时玉宁的衣角,他爬起来,用银枪挡开挡着童子,拽着时玉宁起来。
时玉宁比他高一点,一身脏血,他捏着纸符小声呜咽,哭声嘶哑难听,花落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缓缓拿出来。
那是一柄秤杆金的。
时玉宁低着头,他的脸残缺,丑陋可怖,长发上的金冠已经撞歪,他用力地捏着纸符,花落迟看他的嘴型,发现他一直在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师父。
“吾徒时玉宁之位。”
毫无疑问,时玉宁的牌位是他师父立的,可这屋中红白事皆有,过于矛盾,那位师父究竟做了什么,时玉宁为何而死,又要嫁谁,他们一无所知。
然而,这都不重要了。
“鬼新娘,新嫁娘,盖头底下泪两行。”
花落迟用秤杆在时玉宁脸前一掀,一张柔软的红盖头出现在他眼前,掀起盖头的一刹,时玉宁的脸上重新长出白皙的皮肤,他双眼蒙着红丝绢,微微仰起头,用一种爱慕的、欢喜的神情望着某个并不存在的人。
盖头不在新娘头上还能在哪儿?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那盖头难找,却不想它一直在眼前,只是他们看不见。
纸扎童子化作一股轻烟消散,连玺好不容易盼灭了火,就看见花落迟在掀人家盖头,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扭头差点把肺咳出来。
花落迟手腕一翻,露出一个从超市里拿的、吃完的果冻壳:“给点血?”
时玉宁:“……”
连玺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
[叮!恭喜玩家花落迟完成支线任务“密室人生”任务B,获得奖励:积分+400,B级道具“厄运秤”]
[恭喜玩家花落迟完成支线任务:收集妖于血清,获得奖励:积分+1500]
“走了。”花落迟拍拍时玉宁,拉上还在咳的连玺就要往床板底下爬。
“啊!”时玉宁突然喊住他,用手指指自己的喉咙,舌头一吐脑袋一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花落迟怔了一下,失笑,他摆了摆手爬进床板下,经过一阵黑暗后,他们来到另一间房间。
连玺:“你要他的血做什么?”
“做我的支线任务,这副本里还有比时玉宁更高级的深渊种的可能性极小,就算有,花落迟试试又不吃亏。
连玺沉默了一会儿,他本来想问花落迟到底是谁,又觉得对方根本没有义务告诉他,而且他刚刚几乎什么忙也没帮光捣乱,花落迟一句不好听的都没说已经很仗义了,再者,他连玺有什么能让人家看上的吗?啥也没有。
所以他换了个问题:“这个支线任务和副本好像没什么关系。”
“那可不一定,还记得你说的母体吗?”花落迟说:“时玉宁一看就不是这个副本所对应位面的人,也许他就是感染源。”
“那我们没事吧?”
花落迟敲敲耳朵上的东西笑,“我没事,你呢?”
“我没碰他,也没呼吸,应该也没事吧……”连玺小声嘀咕。
应该也是用了某件道具,花落迟越来越想玩系统商城了。
他摸摸耳朵上的道具,心想:不知道那两个小朋友怎么样了。
前方白光一闪,他们来到了下一个房间。
花落迟收回思绪,凝神一看,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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