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桉树

　　礼堂的灯光刺眼，杨岁晴站在领奖台的台阶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

　　“下面请年级前五十名上台领奖——”

　　名字按照名次从上而下念出。

　　当“周以桉”三个字从话筒里传出时，整个礼堂瞬间沸腾。

　　杨岁晴低着头，自己还有好一会才能念到。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白鞋，正正好好停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周以桉微微弯腰，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紧张？”

　　“有点……”

　　“没事的，我在上面等你。”说完，大步迈上台阶。

　　她的名字被念到的时候，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第47名，对她而言已经是目前拼尽全力的成绩。

　　杨岁晴抬头就看到周以桉正在鼓掌看着她笑，于她而言，有他的掌声就够了。

　　台下闪光灯亮得刺眼。摄影社的周雅正用长焦镜头对准他们，快门声里带着咬牙切齿的节奏。

　　杨岁晴只当没看见，真好啊，上一次自己还坐在台下为他鼓掌，这一次就能和他站在领奖台上了。

　　看着和他并排的马可梦，杨岁晴暗暗下定决心，还要更努力，前四十，前三十，前十……她都要做到。

　　下台时教导主任突然喊住周以桉：“作为年级第一，你留一下，要单独合影！”

　　人群开始骚动。杨岁晴抱着奖状往侧门走，却听见身后脚步声急促。

　　周以桉追上来，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奖状塞进她手里：“帮我拿一下！”

　　他转身跑回聚光灯下，而她怀里突然多出一张“年级第一”证书，莫名的烫手。

　　和证书一同递来的还有一颗他常吃的草莓糖，之前辅导时，自己每次遇到伤脑筋的题，周以桉都会递给她一颗草莓糖。

　　大概是看自己领奖太紧张了吧。

　　杨岁晴想着，剥开糖纸，草莓糖入口，整个口腔瞬间充斥着草莓的香甜。

　　她抱着两张奖状拐进后台通道等待，看到周以桉下台后，把属于他的奖状递了过去。

　　转身要走时，猝不及防被周以桉拉住，抵在了消防栓旁。

　　“糖呢？”他俯身凑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勾了勾她校服口袋——那里露出半截草莓糖包装。

　　杨岁晴耳根发烫：“这、这不是给我的…”

　　“上面写我名字了。”他凑的更近，呼吸扫过她睫毛，“第四十七名同学，私藏年级第一的奖励是违规行为。”

　　杨岁晴说不出话来，脑子一片空白。

　　“打扰了？”

　　周雅举着单反站在三米外，镜头盖啪嗒一声弹开。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周以桉已经转身把杨岁晴挡在身后。

　　“拍够了吗？”他声音比昨天喝的冰镇可乐还冷，“我记得摄影社的拍摄范围只是在领奖台。”

　　周雅晃了晃相机：“校报打算写一篇同学互助的文章，需要素材，来看看年级第一的小老师是怎么辅导别人的。”

　　杨岁晴突然从周以桉身后探出头来：“同学，你镜头盖没开。”

　　周雅手忙脚乱检查，周以桉闷笑出声，她顿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愤的刚要开口。向芊千抱着一摞作业本“不小心”撞上周雅：“哎呀！你相机掉地上了！我帮你捡起来吧。”

　　向芊千迅速接住相机，利落的打开把刚才的照片全删了。

　　周雅接过相机，冷冷开口：“向同学还真是乐于助人。”

　　看着周雅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向芊千拉走杨岁晴，边走边回头挥手：“我先把她带走了，她说手机上再联系！”

　　杨岁晴着急的想捂住她的嘴：“你在瞎说什么！我们都没好友。”

　　“可是他看着你的背影在笑哎，等一下！他怎么过来了。”

　　周以桉追上来，递给她一张字条：“上次就忘记拿给你了，这么久了给我个好友位吧。”
　　杨岁晴低头看到字条上写着他的微信号，从辅导第一天就打算要联系方式，结果自己忘记了，现在竟然是周以桉给她。

　　他凑近在耳朵旁轻声说了句：“以后辅导时间外有不会的题直接发给我，问我比问搜题软件更快。”

　　她抬头看到周以桉眼里含笑，挑眉看着她，红着脸点点头。

　　回到家后，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杨岁晴脸上，她缩在被窝里，指尖悬在周以桉的微信头像上方——一棵桉树，是和名字有关吗？

　　杨岁晴思索再三，把自己的头像改成了考拉——桉树叶重度依赖者，他应该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吧……

　　深呼吸三次后，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我是好多羊]——删掉，这样他怎么知道是谁。
　　[我是辅导班的杨岁晴]——太生硬。
　　[年级四十七的杨岁晴]——怎么像邀功一样。

　　最后还是发了个系统默认的[我是好多羊]，手机立刻被反扣在胸口，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打开免打扰模式，开始划拉手机界面。

　　周以桉的手机在书包里震动时，他正在做数学卷子，瞥见通知栏新的朋友提示，钢笔在纸上洇出个墨点。

　　他本想等卷子做完再通过，结果最后一道题公式写错了两遍，周以桉作罢，把笔放下。

　　在杨岁晴划拉了手机无数次后，通知亮起，她点进去，对话框静如深海。

　　杨岁晴思索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发第一句话，把“你好”打了十多遍都没发送。

　　突然收到了他的第一条信息：好多羊同学，下次别用默认申请，我差点当诈骗账号。

　　杨岁晴心跳如雷，手指哆嗦半天才打出个“好”。

　　对话框再次陷入沉默，杨岁晴点开他的朋友圈，打算去考古一下，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她有些好奇，打字问到：你不怎么发朋友圈吗？

　　对面回的很快：嗯，偶尔玩一下。

　　她只好放弃考古念头，开始写作业。

　　另一边的周以桉看着消息，默默点开她的朋友圈——三天可见，但足够他翻来覆去看三遍。

　　第一条动态，两天前。一本摊开的笔记本，露出的半个兔子橡皮擦。配文“快出成绩了，求数学英语溺爱我。”周以桉放大照片，指尖停在橡皮上——这是那天考试她借给他的。

　　第二条动态，昨天。她在图书馆玻璃窗前的自拍。配文“又是努力的一天，有人想请我喝奶茶吗？”周以桉再次放大照片，在她身边，玻璃窗反光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是自己吗？

　　退出朋友圈，周以桉在房间里踱步，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朋友圈。

　　杨岁晴写完作业，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刷手机。

　　已经是凌晨了，她看到微信步数冒出红点，点进去补了前一天的点赞。突然瞥见今天的步数榜，周以桉在凌晨走了287步？

　　不是吧，学霸都是晚间锻炼的吗？

　　杨岁晴点进聊天框，想问问他，又感觉找不到好的方式打开话题。思索中，手指无意识点到屏幕——

　　“你拍了拍周以桉”

　　杨岁晴瞬间僵住。

　　三秒后，弹出新消息：还不睡？

　　杨岁晴：马上！你还不睡吗？

　　周以桉：突然有所感悟，发了个朋友圈。

　　看到这条消息，杨岁晴赶忙点进他的朋友圈，几张数学卷子放在桌面上，还有一罐打开的糖。

　　配文：草莓糖库存告急。

　　？？？

　　杨岁晴猛的熄灭屏幕，把头蒙在被子里，脑子里全是挥之不去的朋友圈和今早偷吃糖果被他堵在消防栓旁，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衣服皂角香。

　　她突然觉得自己舌尖有糖在化开，原来甜味会通过空气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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