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海

　　遇海回了房间，面如土色。银幕里，恐怖片的主角已经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在室友错愕的目光中，他冲进浴室，把门锁上，直视镜面。
　　镜中的脸与白天没什么两样：硬发茬不听话地翘着，下垂的大眼睛在灯下忽闪，三颗痣依旧在左颊排成三点水。他摸摸额头，那里什么都没有，连刺痛感都消失了。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
　　从浴室出来时，室友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保洁。”说出这话时遇海自己都不信，哪有保洁穿成那样？见室友还想追问，他直接倒进柔软的床里，近乎摆烂地装睡，虽然没人会信他在睡觉。
　　翌日，二林二蔡还是坐在老位置上——林森还是没好意思和遇海换座位，他埋头玩音游试图消解郁闷，却一直在miss，或许也一直在miss一个Miss，总之他打出一个C之后把手机丢在一边睡了。
　　遇海也没好到哪去，从上车开始，因果线就一直缠在自己和雨萱之间，让他如坐针毡。手中的旅游手册被他捏成一团。
　　“我手上有什么吗？”见遇海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看，雨萱不解地问。
　　“没什么！”遇海摆摆手。身边的发小睁开一只眼瞪他，遇海连忙装睡。
　　上午的行程梦一样地过去了，遇海失魂落魄地跟在队伍后，心里一直想着雨萱的事，难道自己一定要眼睁睁看着她摔断手吗？他虚握手掌，忽然计上心来——对啊，只是不能改命线，没说不能物理救人吧！到时一把拉住雨萱，她就不会摔下去了。遇海登时心旷神怡，脚步都轻快起来。
　　“你怎么了？突然打鸡血了？”林森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样子问。
　　“下午打真人CS，林北期待不行吗？”遇海吹着口哨往餐厅走去。

　　餍足的感觉还未从胃里消失，林森就套上了“防弹”背心，午后的高温让他略感反胃。扣上护目镜时，他看见发小已意气风发地站在面前，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喂，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兴奋？”林森挑眉，“今天甲塞甲到兴奋剂了？”
　　“滚！”遇海踹他一脚，“林北爱玩这个不行吗？”嘴上虽这么说，遇海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转身踏上背后的山坡。
　　研学基地的教官在交代注意事项，但两个姓林的都没听，一个含情脉脉地想蔡雨萱，另一个不带情愫地想蔡雨萱。游戏还未开始，遇海心中已提前预支了英雄救美的成就感。他目光找见记忆里的山坡：只要待会儿过去，一把拉住雨萱，就大功告成了。
　　游戏开始得比想象中快，林森拿着填充了水宝宝弹药的枪，用百步穿杨的枪法对准遇海扫射——他在报复昨天的嘲笑。遇海一边骂着林森祖宗十八代一边躲，林森一面护着蔡雨萱一面追。追到那个山坡上时遇海屏息凝神，几乎忘记水宝宝打碎在身上的潮湿与疼痛，目光全心全意地追踪蔡雨萱。
　　一步，两步，马上就走到摔落的那个地点。遇海一个箭步冲过去，试图拉住她。
　　没拉住。遇海的手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弹开。她的白色运动鞋擦着红土滑了下去，染出一条红痕，接着整个人滚落山坡，手臂磕在山石上，霎时扭曲。林森忘记了什么叫害羞，不假思索地从一旁的台阶奔下去。
　　遇海瞳孔骤缩，接着不住流下泪来。那点英雄救美的念头烟消云散了，他当不了英雄。
　　原来是这样啊，多残酷的规则。想到灰瞳的监察者，他的指尖掐进掌心，几乎出血。
　　往后三天，都不见雨萱的身影。她提前回泉州养伤了，在两个姓林的少男心里投下一片同样的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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