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以为好

　　这次的摸底成绩并不理想，下课后，教室静得出奇，叶知秋站在讲台上誊写沈昌国布置的测试题。

　　林云周的同桌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八卦：“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林云周托腮，咬了咬酸奶吸管，含糊不清地问：“发生了什么？”

　　他上节课间去了超市，是踩着铃声回来的，没赶上这股热闹。

　　同桌抬头看了眼黑板前的那道背影，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道：“刚才叶知秋和许佳年差点打起来了。”

　　“咳……”

　　林云周呛得喉咙生疼，伸手将飞溅到桌面的酸奶擦干净，不可置信地看着同桌：“叶知秋？打架？”

　　同桌啧了一声：“哎呀，没打起来，是差点打起来。”

　　林云周蹙眉，不耐烦：“你说不说？”

　　“哎，说说说，是许佳年去找叶知秋……”

　　喝完最后一口酸奶，林云周伸手一抛，纸盒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命中垃圾桶。

　　他抬头，看着走出教室的叶知秋一眼，丝毫不怀疑，如果当时老师没来，叶知秋真的会和许佳年打起来。

　　初中同校三年，他可太知道许佳年那张破嘴了，学校也从不缺他目中无人的传说，没想到叶知秋竟然不怕他。

　　一班的体育课被排在下午最后一节，学完几遍新广播体操后就是自由活动。

　　男生们结伴去打篮球，女生们则坐在树荫底下聊天，从学校里的帅哥，聊到最近的电视剧和各自喜欢的明星。

　　下课铃声响起，众人才意犹未尽的止住话头，结伴回教学楼。

　　“叶知秋，让开！”

　　“哎，班长！！！”

　　喊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声音由远及近，一个篮球飞速袭来，球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橘红色的弧线，带起扑簌的气流和风声。

　　叶知秋提步飞身迎上前，一个侧身飞腿将篮球踢飞出去。

　　“卧槽！！！”

　　与此同时，几道惊呼声响起。

　　几秒钟后，叶知秋认命地闭了闭眼，暗自叹息了一声，真是孽缘。

　　沈知意跑到她身边，抓着她的胳膊，左右看看，也倒吸一口凉气：“这下该怎么办？”

　　叶知秋垮下肩膀，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上前，挤出一抹笑：“林云周，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林云周捂着鼻子连甩几个白眼，一时疼得说不出话，他身旁的几个男生同情地看他一眼，又偷偷瞄向叶知秋，小心道：“应该挺疼的。”

　　沈知意和庄雨眠跟了上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叶知秋苦恼地皱起眉，挠挠额头，凑到他跟前，试探着问：“你还好吧？啊？”

　　林云周哼了一声，不理她。

　　那边闯了祸的几个男生终于走了过来，满脸歉意地望着她，开口道歉：“对不起啊。”

　　叶知秋冷着脸回身：“球是谁扔过来的？”

　　虽然刚才她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这颗球是怎么过来的，但单看力道，就知道绝对是有的放矢，并非意外。

　　男生们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许佳年，当时球在他手里，至于怎么飞出去的，他们没太注意。

　　有人低声问：“许佳年，怎么回事啊？”

　　叶知秋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神情疏冷：“你是故意砸过来的吧？”

　　许佳年耸耸肩：“不好意思，失手了。”

　　话是这么说，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歉意。

　　叶知秋盯着他，怒极反笑：“是嘛？既然是失手，怎么着也得先道歉吧？”

　　她双手环胸，往他面前一站：“既然如此，道歉吧。”

　　许佳年满脸无所谓：“对不起。”

　　叶知秋伸出手，捡到篮球的男生默默地将球递过来。她抱着篮球缓步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意味深长一笑：“这事我记下了，许佳年，咱们来日方长。”

　　操场一时静下来，气氛紧绷，大家目光四处游移，彼此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尴尬的局面。

　　沈知意上前，默默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抚。

　　叶知秋敛好怒气，回到林云周跟前，干巴巴挤出一句：“林云周，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林云周边揉着鼻梁，边瞪她，恶狠狠地道：“不去。”

　　叶知秋盯着那处红肿，如果没记错，她上次踢中的好像也是这个地方，他应该不会再流鼻血了吧？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云周还想再怼她两句，鼻孔忽地一热，有什么东西顺着人中流了下来，他伸手一抹，掌心一片鲜红，竟然又是鼻血。

　　他闭了闭眼，无比希望这一刻有小行星砸中地球，然后地球爆炸，人类灭绝。

　　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是他第二次被叶知秋砸得流鼻血了。

　　她是他命中的克星吧，怎么每次打篮球遇见她就没好事呢？

　　叶知秋也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掏出纸巾递过去，尴尬地哄他：“来，先擦擦。”

　　沈知意和庄雨眠也递过来几瓶水：“用水冲洗一下。”

　　一通忙碌过后，林云周终于止住血，鼻孔里也塞上纸卷。

　　叶知秋搓搓手：“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怎么补偿你比较好呢？”

　　与此同时，她默默将这笔账记在了许佳年头上。

　　“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林云周瞪她一眼，当着众人的面挥挥手，转身快步逃走。

　　太丢人了。

　　热闹散去，围观的同学们也各自散开，三三两两结伴回教室，时不时传来一阵低语。

　　叶知秋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知意和庄雨眠留下陪她，叶知秋抬头对两人笑笑：“快要上课了，走吧。”

　　沈知意黑着脸，骂骂咧咧：“没想到许佳年是这种人，不就是考试没考过你吗？怎么还动手呢？”

　　庄雨眠连连点头附和：“是啊，之前就听说他争强好胜，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叶知秋神情淡淡。

　　她突然问：“最后面从左往右数，第三个穿黑鞋子的是许佳年吧？”

　　庄雨眠虽不明所以，却仍点点头：“嗯，是他。”

　　叶知秋心里有了数，将篮球扔在地上拍了拍。

　　庄雨眠听着篮球砸在地面的砰砰声，忽然心生不安，小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许佳年挑衅，她生气是理所应当，可转眼间就这么开心，总不能是被气疯了吧？

　　沈知意往前边不经意扫了眼，紧张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下子结巴起来，拉着她往前跑：“要完了。”

　　“什么完了？”

　　“许佳年要完了。”

　　叶知秋一路拍着篮球到教学楼下，抬眼估摸了下距离后喊道：“许佳年？”

　　许佳年一回头，就被迎面飞来的篮球直中右眼，他整个人被这股力道带着往后趔趄几步才稳住身形。

　　沈知意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这下是真完了。”

　　庄雨眠瞪圆了眼睛：“不会被处分记过吧？”

　　落在最后的一班同学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叶知秋弯腰抄起滚落到一旁的篮球，走上前，嗤笑了声：“对不起啊，我也失手了。”

　　上课铃声响起，围观的同学们顾不上看热闹，急匆匆冲上台阶，许佳年捂着脸，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叶知秋神清气爽，回过身，欢快地招了招手：“你们快点儿吧，上课了。”

　　呆站着的两人回过神，对视一眼，默默跟在她身后。

　　一班的学生向来自觉，沈昌国很少会来值守自习课，都是由叶知秋代为监督。

　　但今天例外，教室里的说话声传到走廊里，叶知秋垂下眼，面不改色地踏进教室。

　　满室寂然。

　　落座前，她对上蒋诗源探寻的目光，明知故问：“怎么了？”

　　蒋诗源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什么。”

　　李章引也飞快地点头，点到一半，顿了顿，又摇摇头。

　　叶知秋抽出卷子继续解题，仿若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沈知意落后几步，坐下后推推她的胳膊，塞过来几颗话梅，小声抚慰她：“别生气了，吃糖。”

　　“我没生气。”叶知秋拆开一颗话梅塞进嘴里。

　　“真的？”

　　“真的，有仇当场就报了，还生什么气？”叶知秋忽然笑起来：“你等着明天看好戏吧。”

　　“什么好戏？”

　　“明天你就知道了。”

　　说着话的工夫，沈昌国进了门，他踏上讲台环顾教室，底下众人安静如鸡，心思活泛的则偷偷用余光瞥向窗边的位置。

　　“叶知秋、许佳年、林云周，你们跟我出来一下。”

　　叶知秋起身，到门边时，很不巧的和许佳年狭路相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许佳年缓下步子，眼神不善。

　　叶知秋径直往前，没有丝毫停顿，硬生生将他逼退半步，只能停在第一排课桌旁的过道里。

　　林云周前脚才因为太丢脸落荒而逃，后脚同桌就告诉他，叶知秋用篮球砸了许佳年替他报仇。

　　被惊到的不只有他，还有班上的同学。

　　叶知秋可真是一鸣惊人。

　　林云周瞥许佳年一眼，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逗弄她的那一次，万幸她喜欢他，只是剜他一眼，否则，说不准他也得挨揍。

　　“天呐，叶知秋也太帅了吧？”

　　“平时看不出来，她还挺硬气的。”

　　“你们是没看见，她在操场上踢飞篮球的样子多酷。”

　　“那你更没看见，她用球砸许佳年的时候多么牛逼。”

　　声音传到走廊，沈昌国轻咳一声，瞬间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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