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宇昼，我的瑟夜》

　　第九章 《瑟宇告别》

　　眠宇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动作。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国际大导演陈纳德的新片《东方月光》女二号，三个月拍摄期，主要在伦敦和布拉格取景。邮件末尾写着："请于三日内确认是否接受邀约。"

　　窗外下着小雨，水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眠宇拿起手机，点开与瑟尔的聊天窗口。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两天前，她回复瑟尔生日礼物后的那句"改天好吗"，瑟尔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好"字，之后再无联系。

　　门铃突然响起，眠宇吓了一跳。透过猫眼，她看到钟姐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好消息！"钟姐一进门就兴奋地说，"陈纳德导演那边确认了，只要你同意，下周就可以签约。"她把合同放在茶几上，"片酬比预期高20%，而且——"

　　"我需要考虑一下。"眠宇打断她。

　　钟姐的笑容凝固了："考虑什么？这是国际制作，对你进军海外市场有巨大帮助。"

　　眠宇走到窗前，雨中的城市朦胧如雾："拍摄期三个月，太长了。"

　　"长？"钟姐难以置信，"为了这种机会，多少演员愿意花半年一年！"她突然停顿，眯起眼睛，"是因为瑟尔吗？"

　　眠宇没有回答，但泛红的耳根已经出卖了她。

　　"听着，"钟姐的声音变得严肃，"我不知道你和瑟尔到底什么关系，但如果因为一段还没确定的感情就放弃这种机会，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说要放弃。"眠宇低声反驳。

　　"那就签了它。"钟姐把笔递给她，"公司已经同意了，所有条款都没问题。"

　　眠宇翻开合同，密密麻麻的条款中有一条突然跳入眼帘："演员在合约期间应避免任何可能引起争议的私人关系或行为，以免影响影片宣传和发行。"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这一行字。什么叫"引起争议的私人关系"？她和瑟尔之间这种模糊不清的暧昧算吗？

　　"这是标准条款。"钟姐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主要是防止演员在宣传期闹出丑闻或者突然公布恋情影响影片关注度。"

　　"如果我违反了会怎样？"

　　"轻则警告，重则可能被换角甚至赔偿。"钟姐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和瑟尔真的在交往？"

　　眠宇合上合同："没有。我只是问问。"

　　"那就好。"钟姐松了口气，"CP热度是一回事，真谈恋爱是另一回事。特别是你们两个女生，一旦公开，国内外的反响都很难预料。"

　　雨声渐大，敲打着窗玻璃。眠宇想起瑟尔送她那本诗集里的藏头诗，想起海边书屋为她准备的专属角落，想起在自己家乡发生的一切。三个月的分离像一道无底深渊，横亘在她面前。

　　"我需要和瑟尔谈谈。"她最终说。

　　钟姐叹了口气："明天给我答复。公司希望你能接下这部戏。"

　　钟姐离开后，眠宇立刻给瑟尔发了消息："能见面吗？有重要的事。"

　　回复来得意外地快："书屋等你。"

　　雨中的海岸公路蜿蜒如带，眠宇的车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模糊的光柱。海鸥书屋的窗户透出温暖的黄光，在灰暗的雨天里像一座灯塔。

　　瑟尔开门时穿着宽松的灰色毛衣，头发随意地挽起，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她看起来疲惫但依然美丽，像一幅被雨水打湿的水彩画。

　　"进来吧，外面冷。"她侧身让眠宇进门。

　　屋内壁炉里燃着假火焰，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茶几上摆着两杯热茶，似乎瑟尔早就预料到她会来。

　　"我收到一个电影邀约。"眠宇直接切入主题，在瑟尔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国际合拍片，需要出国三个月。"

　　瑟尔的手指轻轻敲击茶杯边缘，节奏稳定得像心跳："恭喜你。这是好事。"

　　"你觉得我应该接受吗？"

　　"当然。"瑟尔抬起头，眼神平静，"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眠宇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想找出一丝不舍或犹豫，但瑟尔完美地控制着面部肌肉，像个训练有素的演员。"合同里有一条，"眠宇慢慢说，"禁止在拍摄期间发展'可能引起争议的私人关系'。"

　　瑟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标准条款。"

　　"如果我们..."眠宇的声音越来越小，

　　壁炉的假火焰突然变换了颜色，从橙红变成深蓝。瑟尔放下茶杯，陶瓷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眠宇，"她轻声说，"你生日那天，我送你的诗，最后一句是什么？"

　　眠宇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沙发扶手："'乐此不疲是爱你这件事'。"

　　"那么现在，"瑟尔的眼睛直视她，"你能对我说同样的话吗？"

　　雨声、火焰声、海浪声，一切声音都远去了。眠宇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那个简单的"爱"字卡在喉咙里，像一根刺。

　　瑟尔的眼神逐渐黯淡。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眠宇："你应该接下那部戏。"

　　"瑟尔..."

　　"真的，这对你的事业很重要。"瑟尔的声音异常平静，"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眠宇走到她身后，想伸手触碰她的肩膀，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对吗？"瑟尔突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直到现在，你都没法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只是需要时间..."

　　"那就去吧。"瑟尔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平静的面具，"去伦敦，去布拉格，拍你的电影。时间会给你答案。"

　　眠宇想说些什么，但手机突然响起。钟姐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眠宇！出事了！"钟姐的声音异常急促，"瑟尔的前女友林妍刚接受《星闻周刊》采访，说你和瑟尔只是炒作CP，你利用瑟尔上位！她还爆了一些瑟尔的...不太好的往事。"

　　眠宇的脸色瞬间变白："什么往事？"

　　"说她曾经因为抑郁症住院，有过自杀倾向...总之很难听。公司建议你立刻和瑟尔保持距离，尤其是在你要签约的这个节骨眼上。"

　　电话声音很大，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眠宇不敢看瑟尔的眼睛，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变得僵硬。

　　"我...我待会回你。"眠宇匆匆挂断电话。

　　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最终是瑟尔先开口："林妍。"她念这个名字的方式让眠宇背脊发凉，"我大学时的女友，分手很不愉快。"

　　"她说..."

　　"说的都是真的。"瑟尔平静地承认，"我确实因为抑郁症住过院，手腕上的疤也不是什么意外。"她苦笑一下，"这就是真实的我，眠宇。不只有红毯上的光鲜亮丽，还有这些丑陋的伤疤。"

　　眠宇想说这不会改变什么，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没有瞒你。"瑟尔的眼神变得锋利，"我带你去看我的书屋，给你看我画的画，甚至让你看到我的伤疤。我只是在等你准备好接受全部的我。"

　　眠宇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钟姐。她按了静音键，但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依然刺耳。

　　"你应该接。"瑟尔说，"毕竟要'保持距离'了，不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你的公司是。"瑟尔走向门口，打开门，雨声瞬间变大，"回去吧，眠宇。好好考虑你的电影合约。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眠宇站在原地，雨水被风吹进来，打湿了她的鞋尖："瑟尔，我..."

　　"走吧。"瑟尔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趁我还能体面地说再见。"

　　雨中的归程像一场噩梦。眠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出租车上的挡风玻璃不断被雨刷扫开又汇聚的水流，就像她止不住的眼泪。

　　第二天，她签了《东方月光》的合约。

　　接下来的一周，媒体上关于"瑟宇沉眠CP"的报道急转直下。林妍的爆料被多家媒体转载，甚至挖出了瑟尔多年前在医院门口被拍到的照片。眠宇的公司发表声明，称她与瑟尔"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并将全力投入新片拍摄。

　　眠宇尝试联系瑟尔，但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海边书屋的门紧锁，瑟尔的公寓无人应答。直到出发前一天的深夜，她的手机突然亮起——瑟尔发来一条链接，附言只有一个问号。

　　链接指向一篇娱乐报道：《影后瑟尔情绪崩溃，深夜就医照片曝光》。照片上的瑟尔戴着口罩和帽子，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文章提到她"疑似因工作压力过大导致旧疾复发"。

　　眠宇立刻拨通瑟尔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瑟尔！你怎么样？"她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女声："你好，我是瑟尔的助理小安。瑟尔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她在医院吗？情况怎么样？"

　　"只是例行检查，没什么大碍。"小安的声音礼貌而疏离，"请问您是？"

　　眠宇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我是眠宇。请告诉她...我明天要走了，想见见她。"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小安说："我会转达的。"

　　飞机是第二天下午三点。眠宇在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时不断查看手机，但没有任何回复。钟姐和公司团队围在她身边，讨论着抵达伦敦后的安排，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眠宇？你在听吗？"钟姐碰了碰她的手臂。

　　"嗯。"眠宇机械地点头，眼睛仍盯着手机。

　　"别担心那些报道了。"钟姐误解了她的不安，"等你的国际作品出来，这些绯闻都不算什么。"

　　登机口开始排队。眠宇拖着脚步跟在团队后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就在她准备扫描登机牌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眠宇！"

　　那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转身的瞬间，她看到瑟尔穿过人群向她跑来，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瑟尔..."眠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两人隔着安全线的黄带对视，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瑟尔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愤怒，有悲伤，有不舍，还有眠宇无法解读的深沉情感。

　　"我看了你的采访。"瑟尔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说我们'只是朋友'。"

　　眠宇的手指紧紧攥住登机牌："公司要求的声明...不是我本意。"

　　"那你的本意是什么？"瑟尔向前一步，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柑橘香，"在你离开前，至少告诉我这个。"

　　眠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爱瑟尔吗？是的。但她准备好面对随之而来的一切了吗？媒体的长枪短炮，公司的反对，公众的议论，甚至可能影响她的事业...想到这些，那个简单的"爱"字又卡在了喉咙里。

　　瑟尔的眼神逐渐暗淡。她后退一步，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注意安全。"

　　"瑟尔，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去吧。"瑟尔打断她，"别误了飞机。"

　　广播里传来最后登机的提醒。钟姐在不远处焦急地招手。眠宇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我走了。"她最终说道。

　　瑟尔点点头，转身离开，背影在人群中显得异常孤独。眠宇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登机后，眠宇才发现口袋里多了一张纸条。她颤抖着打开，上面是瑟尔熟悉的笔迹：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希望你快乐。如果你回来时还想见我，我会在海鸥书屋等你。如果你不来了，我也会理解。——S"

　　飞机起飞时，眠宇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轮廓，泪水终于决堤而下。她不知道三个月后等待她的是什么，但此刻，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永远失去了什么。

　　与此同时，在机场停车场的一辆车里，瑟尔看着起飞的飞机，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道伤疤，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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