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渺小爱你

　　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医务室里，陆冬俯身靠近她，领口敞开，锁骨处的红痕清晰可见。拍摄角度刁钻，看起来像在接吻。

　　美术室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楚沁的血液瞬间冻结，耳边响起父亲昨晚的咆哮："丢人现眼的东西！就知道勾引男人！"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P得不错。"林小雨突然抢过手机，"可惜陆冬学长根本不会做这种表情。"她夸张地放大照片，"看这光影，明显是合成的。"

　　周野冷笑："需要我发到校园论坛请技术组鉴定吗？"

　　"发啊。"林小雨叉腰，"顺便解释下你为什么偷拍医务室？教导主任知道学生会有这种癖好吗？"

　　周野脸色变了变，夺回手机摔门而去。楚沁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肺部火辣辣地疼。她低头看陆冬给的创可贴，小鸟图案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半。

　　"别理他。"林小雨递来一块新橡皮，"话说陆听雨刚才什么意思？陆冬真收藏了你的刺绣？"

　　楚沁摇摇头，收拾好素描本。美术课剩下的时间里，她一直盯着操场上的拍摄现场——陆听雨在镜头前游刃有余，而陆冬站在监视器后面，时不时抬头看向教学楼。有次他们的视线隔空相遇，陆冬迅速别过脸，但楚沁已经看到他耳尖泛起的红色。

　　下课铃响后，楚沁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走廊尽头的储物柜前，她发现了一个小纸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红色绣线，最上面是张字条："今天18:00，旧琴房。——L.D."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谁犹豫了很久才做的决定。楚沁把字条翻过来，背面用铅笔淡淡地画了朵玫瑰，花蕊处标着个小小的"C"。

　　她突然想起陆冬左手小指的伤口，那个"C"形伤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铁丝玫瑰的尖刺又扎进了皮肤，但这次她没觉得疼。

　　"楚沁！"林小雨在楼梯口喊，"下节体育课，再不走要迟到了！"

　　楚沁把纸盒塞进书包，匆匆跟上。路过荣誉墙时，她看到陆听雨的巨幅海报被人用红笔画了副眼镜——正是陆冬常戴的那款金丝边。画风稚拙却传神，角落里还签着"L.D."的缩写。

　　体育课上，楚沁借口生理期请假，独自躲在看台角落绣花。从这儿能看到整个片场，陆听雨正在拍骑单车的镜头，一遍又一遍地绕着操场转圈。陆冬不在监视器旁了，不知去了哪里。

　　她拿出纸盒里的绣线，发现每卷上都贴着标签：DMC-321、DMC-304、DMC-816...全是她常用的红色系。最底下压着根特制绣针，针鼻处缠着红金相间的线——和昨天陆冬给她的那根一模一样，只是这根针尖有些发暗，像是沾过血。

　　"原来你在这儿。"

　　周野的声音让楚沁差点扎到手。他站在看台下方，袖章上的金属徽章闪着冷光。几个剧组工作人员跟在他身后，肩上扛着器材。

　　"这位就是楚沁同学。"周野对工作人员说，"她父亲是城南酒厂的搬运工，母亲在服装厂做缝纫——应该很了解剧组的服装需求。"

　　楚沁的针线掉在地上。周野明知她最忌讳别人提父母的工作，去年有同学拿这个嘲笑她，她整整一周没来上学。

　　"你好，我们是《盛夏听雨》的服装组。"一个戴鸭舌帽的女人友善地伸出手，"听说你的刺绣很棒，我们想请教几个问题..."

　　楚沁的耳朵嗡嗡作响。周野站在女人身后，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还是那张医务室的照片，只不过现在亮度调到了最大，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我..."

　　"她没空。"

　　陆冬不知何时出现在看台顶端，逆光中他的轮廓像被镀了层金边。他快步走下台阶，黑色高领毛衣在颈间投下一道阴影，遮住了那个玫瑰形状的胎记。

　　"会长。"周野皮笑肉不笑，"剧组正在采集校园素材。"

　　陆冬没理他，弯腰捡起楚沁掉落的绣线。当他起身时，毛衣领口微微下滑——锁骨处赫然是新鲜的针痕，排列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与她三天前绣的那朵一模一样。

　　"艺术楼旧琴房，"陆冬把绣线放回她手中，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六点。"

　　他转身对工作人员说了几句，那些人立刻跟着他离开了。周野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楚沁攥紧那根特制绣针，针尖刺入掌心，却奇异地不觉得疼。

　　放学铃响时，校园广播突然播放起陆听雨的新歌。楚沁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下来，字条在她口袋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林小雨被选为剧组学生代表去参加座谈会，临走前塞给她一把糖果——包装纸上印着陆听雨的笑脸。

　　"别忘了告诉我细节！"林小雨挤眼睛，"关于旧琴房的。"

　　楚沁红着脸推她，却不小心碰掉了素描本。页面散开，露出她昨晚画的设计图——一朵被荆棘缠绕的玫瑰，每根刺上都缀着颗小小的珍珠。那是她梦见过的图案，醒来时枕头上还有泪痕。

　　她弯腰去捡，却发现素描本正好翻到扉页——那里不知被谁用铅笔写了行小字："你的刺，是我的止痛药。——L.D."

　　字迹被橡皮擦过，只留下浅浅的凹痕，需要用指尖抚摸才能辨认。楚沁的心跳漏了一拍，铁丝玫瑰的尖刺又一次扎进皮肤，但这次她笑了。

　　艺术楼的旧琴房在夕阳中静默如谜。楚沁推开门时，一阵风穿过破旧的窗户，掀起了钢琴上的防尘布。下面整齐排列着十几幅刺绣作品——全是她这些年被没收的"违纪物品"，每一幅都裱在精致的画框里。

　　窗台上放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朵鲜红的玫瑰。花瓣上沾着水珠，在暮光中像一颗颗未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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