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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更进一步2
自从那天后,庄若飞和夏立仍旧保持正常的上下级关系,丝毫没有越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公事公办,至少从表面,看不出他对夏立有任何情感波动和资源倾斜。反倒是夏立,不敢朝他办公室看,一见他就浑身不自在。夏立很怕自己会陷入庄校带来的情感漩涡,她是个一旦动心就会用心的人,这种人很容易受伤,而庄校那天的言行,她看不出真假,更像是领导对女下属的暧昧管理。
这段时间,夏立一直忙着准备九年级学生参加劳动实践的工作,她已经有一阵子没去开导庄懿,一边记挂这孩子的现状,一边纠结要不要向庄校了解情况,她怕自己抵抗不住诱惑,毕竟狐狸不分男女。
到了劳动实践的前一天,庄若飞给夏立发了微信消息,说当天开车载她去实践学校,夏立没有推辞。
次日,夏立早早就在小区门口等他,她已经熟悉他的风格,知道他做事喜欢提前,不会踩点,夏立朝着车开来的方向望去,她早已不自觉地记下了他的车牌号。果然,庄若飞的车很快就到了,她见车里没有其他人,便很自然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我们现在越发默契了。”庄若飞瞄了她一眼。
夏立会意,沉默不语。
庄若飞一声轻笑,夏立不接茬让他觉得很不过瘾,继续说:“你那天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帮庄懿吗?怎么现在都不关心一下?”
“我一直想着他,这件事没有忘记。”
“这个周末来看看他,他有提到你。”庄若飞说的一本正经,其实庄懿根本没提到夏立。
“好。他提到我什么?”夏立好奇,冥冥中觉得和这孩子有缘。
“问你还会来吗?”庄若飞面不改色,假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当然会来啦。”夏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庄若飞听后满意地笑了,他看穿她的心思。夏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就这样流露真情,被身旁这只老狐狸发现,可太窘迫了。她感到自己正一步步无法控制地走向他。在他面前,自己是赤裸裸的,他大她十岁,对她而言,他的过去是本波澜起伏的故事,她只知道故事中的一个悲剧情节,却不能读到全部。即使如前夫陈明淳,如此知根知底,到最后两人的关系还是落的狼狈不堪,何况他。夏立看着前方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步履匆匆,她脑袋放空,动心的人有时真的无法抑制情感如小火苗般蹿出。
“又不说话了?想什么?”庄若飞试探着问。
夏立回过神,带着局促的口吻辩解:“我没想什么,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真不知该把他放入怎样的角色与之交谈,领导、朋友、男人,都不是。
“你这样憋闷,怎么留得住男人?”庄若飞闷声说。夏立一愣,想到自己离异,心头一热,问:“你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
“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夏立有点生气,语气生硬。
庄若飞抿嘴一笑,含着挑逗成功的快乐。
“我是领导也是人,我们除了聊工作,聊庄懿,还可以聊点别的。”
这么明显的暗示,夏立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说:“你想聊什么?”
“你为什么离婚?”庄若飞问的直截了当。
夏立一顿,平静地说:“对方出轨。”
庄若飞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就转移了话题。
“我也有很多烦恼。除了庄懿的事情,还有学校里的老教师占着资历深,经常不服从管理,学校接下来要转公办,不归市局管,归到县域教育局,我得和他们打好关系,明年招生不再通过笔试面试的形式,都要摇号,生源质量很难保证,还有……”
庄若飞停住了,他本想说自己的私事,想想还是算了,这个女人不足以让他敞开心扉,把所有事都和盘托出。
夏立本来好奇他会说些私事,现在听到一大堆关于工作的事,有些失望。这些事中,除了学校民转公,之前在流水席上,她也听校办的几位同事提起。至于其他事,她接不了话题。于是趁这个时机问:“民转公后,对我们临聘员工有什么影响?”
“对所有人都有影响,具体什么影响,现在还不好说。”
夏立沉默,心想,他还是戴着面具,话只说一半。
庄若飞也不再言语,其实只要夏立在一旁安静地倾听,就缓解了他许多烦恼。他顺手开了音乐,是《天空之城》的主题曲,意境空灵深远,音乐缓缓流淌,两人的内心似乎随着音乐挨的更近了些。
到了劳动实践学校,天空落下了丝丝细雨,微风夹杂着雨水,拂过脸颊,有些湿润。正当夏立后悔没带伞时,庄若飞撑伞遮住了她头顶上一大片天空。夏立就这样躲在他的伞下,两人穿过斜风细雨,在树木花草中举步向前,夏立挨着他走着,又隐隐闻到那股独特的烟味。两人朝着九年级学生所在的大部队方向走去,沿途风光秀丽,小桥流水,田中种了各种菜蔬,道旁有学生栽培的花草,尽在烟雨江南的诗意中。走不了多久,只见前方空地上停着十几辆大巴车,身穿校服的孩子们从车上下来,已排好队伍等待出发,一个班级挨着一个班级,还有班主任、带队老师、校医准备就绪。许君燕也早已在那等候多时,她见庄校和夏立来了,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女人对任何感情上的风吹草动都洞若观火。夏立觉察出许君燕神情异样,面对众多老师,她觉得尴尬,好像所有人都在揣摩自己和庄若飞的关系。她下意识地走出庄若飞伞下的那一片小空间,来到许老师旁。庄若飞瞥了眼她,随即就和周围其他老师聊天。这一切看似天衣无缝,却被许君燕瞧的明白。
许君燕装作不知,随意问夏立:“你怎么来的?”
“庄校和我顺路,带我来的。”夏立来不及想,就这样脱口而出,她是为了掩饰尴尬,其实她都不确定是否顺路,只是想起庄校的话:不顺也得顺。
许君燕会意,不再过问。
学生劳动实践,说的通俗些就是烧菜。夏立跟随大队人马,走在去往烧菜的露天场所。到了目的地,学生们五六人成一组,围在灶台边,拿出事先做好的菜单海报和食材,生火,炒菜,你一言我一句,叽叽喳喳,开始忙活起来。
夏立和其他老师坐在不远处,老师们侃侃而谈,可夏立和他们无话可说,是她插不上话。在学校,临聘员工和正式老师有着鲜明的阶级差异,这两个群体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不会有任何交集。夏立无事可做,看着孩子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传递着快乐的情绪。不知怎的,庄懿那张缺少生机的脸浮现在她眼前,他本来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快乐,却困在自己设的心魔中无法解脱。夏立偷偷瞄了眼庄若飞,他正和其他几位中层聊天,春风拂面,满脸笑意,没人猜透此刻他的想法,只有她能感受到他脸上瞬间的落寞。她的目光仍在他身上不愿离去,她贪恋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可以默默关注他。庄若飞突然不说话了,朝夏立这边望去,狠狠捕捉到她的目光。夏立来不及躲闪,只能和他四目相对,那丝丝细雨组成一道透明屏障横在两人之间,目光穿过,他的眼中尽是风霜之色。
此时,炊烟袅袅,菜香扑鼻,学生端着刚出炉的菜肴,纷纷邀请他们熟悉的老师先尝为快。夏立坐那,显得有些孤单,看到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她心里那个结又冒了出来,她是师范生,也曾渴望站稳讲台,得到学生的喜爱。
庄若飞见夏立呆坐在那,似有心事,于是朝老师们这边走来,夏立心尖跳动了下,怔怔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周遭一切都变得安静,与她无关。庄若飞与老师们交谈几句后,说:“你们去尝尝学生烧的菜,还有学校准备的点心。”老师们拿着碗筷,穿梭在各个烧菜小组间,品尝打分。
支开老师,庄若飞拿了点心,走近夏立,顺手把点心给她,动作一气呵成,再自然不过。
夏立接过,说:“谢谢。”想不到他也有体贴的一面。
庄若飞轻描淡写地问:“你怎么不去尝尝?这边不提供午餐。”
“我过会再去,现在不饿。”
“你怎么不去?”夏立问。
“我也不饿。”庄若飞顿了顿,接着说,“回去坐我的车。”
“我想坐大巴和学生一起回去。”夏立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特殊。
“明知道大巴上没你的位子,还要硬挤?想什么呢,心虚了?”庄若飞瞄了眼夏立,颇为享受可以这样逗弄她。
夏立不作声,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说话,她觉得他俩已经慢慢脱离领导下属的关系,变得越发暧昧,现在她已经很习惯用“你”来称呼他,而且讲话语气都开始变得随便。
庄若飞不咸不淡地补充:“我还要带上许老师。”
雨逐渐停了,两人在休息区坐了会,谁都没开口,最后庄若飞说:“我们也去尝尝孩子们的厨艺。走。”
夏立的两条腿比大脑还诚实,立即跟随出去。面对大家,庄若飞脸上又呈现出招牌式的官方笑容。他在各个灶台之间走动,对每道菜都略加评价,如果有遇到特别合口味的,就表扬几句。夏立特意和庄若飞保持了几步的距离,她跟着他边吃边走,在旁记下了他爱吃的菜,她并没有为了讨好他刻意去记,而是自然而然地记住了,因为对方在她心中已占了特殊的位置。
庄若飞在前面走着,自然有其他中层领导和老师上前与他谈话,有野心的人肯定把这当作接近领导不可多得的机会,没野心的人恭恭敬敬和他打下招呼,就溜之大吉。庄若飞早看透这些人心里打的小算盘,他把夏立放在一边,带上面具一一应付。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关注时便不再理会夏立,对他来说儿女情长只是生活的调味剂。渐渐地,夏立不再跟随他,她也融入了孩子们营造的人间烟火中。
午后,阳光透过云层,驱散了天空中的阴郁,一下子亮堂了许多。孩子们整理好灶台,洗碗刷锅后,沿原路返回。庄若飞让许君燕坐他车,许君燕看了眼夏立,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夏立坐在后排。以前公出,夏立总想着许老师能和她一起坐车,来缓解她的尴尬,不过这次,她反而更想单独和庄校一起。
回程路上,庄若飞和许老师谈话,时不时有电话打入,全是和学校有关的事。夏立无事可做,低头刷手机,不过只要庄若飞开口,她就立刻凝神倾听。庄若飞和许老师觉得重要的事,对夏立而言并无特别,夏立关心的事,他们也觉得不值一提,直到庄若飞提到包老师。
“君燕,你电脑里的试卷要保护好,不能让人拷去。”
“嗯,我知道。其他人不会,就是小包,偶尔会来拷个别的东西,然后顺带把试卷拷走。”
“小包这个人”,庄若飞一声冷笑,说,“做事喜欢投机取巧,要防着点他。你把电脑开机密码设好,你办公室只能刷你的门禁卡才能进,其他人不能随便进入。”
“嗯,好。我明白。”
听到这,夏立愣住了,原来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在这之前,夏立从没觉得庄校对包老师有何偏见。现在了然,许老师才是庄校的心腹。庄校为人精明,夏立刚想走近他,又退缩了。
“我让他负责申报‘数学家摇篮工程’,又找来陈菁和另外几位老师给他当帮手,他竟然把工作全推给他们。”庄若飞平静道来,言语中却透着极大不满。
“小包对有些事情也上心的。”
“对他有利的事他都会上心。”庄若飞冷哼。
许老师不再接话。
庄若飞透过车内后视镜,和夏立目光短暂交接。夏立一个激灵,垂下眼眸假装低头刷手机,其实心思全无,她又无意间知道了些庄校的心思,知道多了,好坏难说,她有些心虚。庄若飞嘴角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心想:听的倒起劲,这么笨拙的掩饰,实在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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