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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
跟楚思倾诉之后,我能感觉到,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因为下午安明和伊本博士的事情,我没了学习的兴致。于是我们回图书馆收拾了东西,一起去吃饭。
——我本来不想吃的,是楚思安抚下了我的情绪,带我去吃了她很喜欢的一家法餐。
吃完饭,楚思和我一起散步。
她问我:“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当时心很乱,随口说:“没什么打算,只不过——我不想见到伊本博士的那堆东西了。”
楚思“啊”了一声,随即转向我:“对了,你说给伊本博士撰写过讲义的学生有很多,不如,你跟我说说,都有谁?我们查一查,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呢?弄清楚,总好过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心里不觉得他们还活着,对她的提议并不抱希望。
但看着她眼中真诚的关切,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于是我从包里翻出了那些往年的讲义,塞给了楚思让她看——我是一点都不想碰它们了。
楚思将这些讲义很快扫了一遍,替我装进包里:“里面有一个人我认识,是我认识的一位...学长,我们曾经见过面,我可以帮你查一查他。”
“哦,谢谢你。”我还是心神不宁,但楚思至少给了我一个方向。
我当时想要去蜕衣俱乐部问问苏洛恰那的,可是当着楚思的面,我不好意思说自己要去夜总会。
于是我告诉她,我会在家里整理整理这些东西,然后找人去查。
当天晚上,我忍着心里的不舒服,按照这些讲义存在的借鉴、参考的程度将它们排了顺序,然后将上面出现过的名字按照我的顺序列了下来。
第二天,我就着手去调查了。
我先去了苏洛恰那家,虽然她危险而不可捉摸,但,我们很熟悉。
看到我来拜访,苏洛恰那就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哟,又有事呀?怀特小姐?”
我听出来她在调侃我有事才来找她,连忙告罪之后,犹犹豫豫地,组织着语言问了她有关伊本博士和安明的事。
听我说着事情的原委时,苏洛恰那的嘴角扬得越来越高,几乎是在忍着笑。
在她的笑容中,我的表述越来越不自信了。
“说完了?”她的声音带着笑意。
“嗯,”我规规矩矩地站在她的身前:“说完了。”
“哈哈哈——”她偏过头去,笑得相当不文雅:“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我当时的心情又困惑、又恼怒、又茫然。
苏洛恰那的表现,就好像是一个小孩郑重其事地告诉大人自己发现月亮会变圆一样。
等她笑完了,我有些不高兴地问她:“您有什么高见吗?”
“没有。”苏洛恰那道。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说完,苏洛恰那又笑了起来。
我不说话了。
等到苏洛恰那的笑声再次停下,她注意到了我的沉默和恼怒,点了一根烟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说:“想查就去查吧,姑娘。”
“这就是您的建议吗?”
她这态度也太模糊了吧!
“嗯。”苏洛恰那回答,烟雾从她手指之间升起,为她的面容笼上轻纱:“这就是。”
我忐忑不安地进门,心烦意乱地出来。
一件陈旧的不愉悦之事缠上了我,让我愈发烦躁。
在苏洛恰那家门口转了几个圈,我最后决定按照我和楚思的计划来,去学校里查一查那份名单。
我先是找了历史系的高年级生,问他们是否知道这些名字。
花了三天,问了近百人之后,只有一个人给了我肯定的回答,不过那个人告诉我,此人并非历史系学生,而是文学系的,并且现在已经毕业了。
哦,是了。
伊本博士的课如此受欢迎,前去听课的学生何止历史系,我不也是一个艺术系的门外汉吗?
老天,想到这里,我的心情糟糕了不少——这下子,任务量突然翻了几番!
要知道我们学校的旁听生名额很容易拿到,哪怕是已经工作的人,只要获得某一个院系的首肯,就可以成为旁听生,然后随意去听自己感兴趣的课了。
这意味着,名单上那些看似是“学生”的名字,可能来自三教九流、各行各业,或许根本不是在校生……
本以为是大海捞针,没料到,我连这片“海”的边界在哪里都摸不清。
遇此打击,我心头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楚思。
仿佛只要尽快见到她,听她说几句话,我就能心安。
但走到了我们常见面的图书馆,看到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我才反应过来,楚思请了几天假,去帮我调查了。
她不在。
这个认知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得我心里空落落的。
怎么会这样......
在我心里,这里早就和楚思联系在了一起,她不在这里等我,就好像我清晨推开窗,太阳却没有升起一样。
我独自一人站在图书馆的门外,一种似有若无的惆怅染上了我。
她是光,我是蛾,没有光的黑暗中,蛾总是躁动。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思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了。
我开始思念她了。
我给楚思写了一封不知所云的信,然后将它扔进了废纸篓。
又一天早晨,我照常起床,洗漱完、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却被保镖和保姆们拦住了。
他们满面笑容,动作却不可置疑:“夫人已经为您办理了休学的手续,请您在家里安心修养吧。”
什么?!
短暂地怔愣后,一股火焰从我的心底燃起——妈妈在干什么?她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
她凭什么自顾自地让我休学、禁止我出门!
她做出了这么过分的决定,甚至不愿意亲自来告诉我,只是安排保姆和保镖通知我!
就像是通知我给我一笔钱一样,轻飘飘的!轻飘飘的地就安排了!
我想把心里郁积的这把火烧出去,但我并不屑于迁怒母亲派来的下人——他们还不配。
我顺手拿起门口柜子上的水杯,将它狠狠地掷出了门外。
这是妈妈上次来这里时用过的水杯。
当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时,我闭了闭眼,努力将自己的愤怒压下去,预备着等母亲来了再质问她。
周围的下人们并不作声,他们全部都垂着眼睑,不和我对视,只是沉默地将我堵在门口。
我摔上了厚重的大门,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卧室,关了门,坐在了桌前。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米妮达、还是妈妈发现我在搞无形之术...
我的思绪简直一团乱麻,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乱七八糟地在纸面上写了一堆杂乱无章的东西,而太阳已经西斜了。
我撕了草稿纸,新铺开一张信纸,给楚思写了一封信。
我将信看了一遍,又撕了信,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尽量语气平和而客气地告诉她,我的家里出了一些变故,或许不能在我们约定的时间见面了。
这封信我写得很慢。
一天没有吃饭,我腹中空空,但一点胃口都没有。
夜色渐深,妈妈一直没有来。
她会来吗?
我在房间内枯坐了一个晚上。
又一个清晨,保姆又端着食物来敲门。
我照样没有理会。
然而,这一次不同了。那礼貌性的敲门声只象征性地响了几下,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咔哒”一声轻响,开了。
她们不再等待我的允许,直接走了进来。
我转过头,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们。
保姆不经我的允许便进门一事,带给我的震惊盖过了我的不满。
她们并没有和我交流,而是直接将饭放在了我的桌上,然后给我喂。
给我喂饭!!
我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打翻了餐盘,然后指着门外:“出去!”
我的天哪,在那一刻,我恨不得立刻冲到妈妈面前跟她吵一架然后把她也关起来!
保姆们当着我的面互相对视了几眼,出门了。
不多时,她们又进来收拾了被我打翻的饭菜。
依然没有人跟我说话。
我试着逃跑,但屋子里外都是人。
我的体能虽有增长,但最多只能立刻放倒两个人。我算了一下,就算我直接杀人,最多也就趁他们不注意杀个四五个。
但只要三四个人就能制住我了。
妈妈到底想干什么?
当天中午,我就知道了答案。
“白小姐,夫人让我们来接您。”
妈妈派人来接我了。
“怎么,她要见我吗?”
“是的。”
马车由一群保镖围着,为我让开了进去的通道。
然而,这辆马车并没有驶向妈妈的房子,而是将我送到了伦敦的郊外。
疗养院的门口,妈妈正等着我。
她看起来温柔和蔼,消瘦的脸颊带着慈祥的笑,浑然不像是我的妈妈。
我恍惚了一瞬,这是妈妈,吗?
“嘉嘉。”
妈妈喊了我的名字,走过来,牵起我的手。
她的手凉凉的,有些粗糙,但是很干燥,摸起来很舒服。
我几乎受宠若惊,忘记了要跟她吵架的事情。
被带着走了好几步,我才想起来,于是挣开了她的手,将心虚压在心底,硬邦邦地问她:“你为什么要给我办理休学,为什么把我关在家里不许我出门?为什么要让我来这个地方?”
“你病了。”妈妈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生病的孩子,要好好休息才行。”
一股寒意爬上我的心脏,来不及多想,我立刻反驳:“我没病!”
“好,没有、没有。”妈妈连声哄我,但我能听出来那是哄小孩的说法。
“你歇歇吧,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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