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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越不但当着那群等在门外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滥用职权,藐视宫禁,还在宫道纵马,清脆蹄铁踏砖声在朝阳里一路绵延至乾清宫。
一见这位陛下跟前的红人,李公公不敢耽搁,点着小碎步进门为他通报。
关统领果然圣眷正浓,陛下晨起,正系着腰带呢也愿意召见。
他卸刀入内时,文柳只差一尊平天冠未戴。
按规矩行过礼后,关山越准备从宫人手里接过冠冕,接替宫人来侍候陛下。
只做了个伸手的动作,那群服侍的宫女高举托盘齐齐跪下,无声,求饶之色明显。
戴冠这样亲密的事,还是为天子佩戴,宫女不敢轻易交出这份差事。
她们是皇宫的宫女,是天子的奴婢,听的是天子令。除圣上外,其余任何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阻止她们履行自己的职责,否则就是死罪。
也就是说,哪怕现在关山越意图为陛下戴冠的动作明显,在陛下发话之前,她们不能有任何举动。
哪怕关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没有陛下亲口应允,她们不敢交出本该属于自己的差事。
你来我往,静谧里暗流涌动。
关山越狐假虎威的模样逗笑了文柳,他挥挥手让宫女们都下去,朝着关山越小腿亲昵地踹了一脚:“活阎王。”
又飞去一记不怎么较真的眼刀:“别在这儿耍你的威风。”
听得出文柳语中含笑,没有责怪之意,关山越也陪着笑两声,说几句认错的话假意讨饶。
他两手端起那象征皇权的十二旒,认认真真地小心给帝王一处一处整理好。
蓦地,文柳突然问:“谁给你挑的扳指?”他挑眉,“不知道我们统领是武将吗?”
居然挑了一枚玉质文扳指。
“去。”他目视前方,由着关山越给他系扣带,头也没偏随口吩咐,“把我那枚鹿角的拿过来。”
李公公垂下眼眸应声,飞速思考一瞬后悟了陛下的话外音,招招手将殿内剩下的宫女太监全部带走。
空荡的大殿成了两人私房话的绝佳空间。
没料到自己和文柳这么心有灵犀,他还没暗示,文柳已然遣散了众人。
关山越沉沉笑了两声。
“别告诉朕,你各种逾制,就是为了在乾清宫里笑两声。”
“若我说是呢?”关山越像只爪子闲不住的猫,片刻功夫又拨弄着前方蔽明的玉珠。
“是?那朕就下一道旨,爱卿每日寅时便至,与司晨官员比着笑一个时辰,如何?”
不如何。
寒风里早起?文柳还真是懂怎么治他。
“倒不是臣藏着掖着不想说。”关山越笑声清朗,明显的说笑意味,“只是……陛下戴的这冠冕,前面十二旒便是让陛下目不视非。”
他顺着玉珠从上捋下,“以琐事来扰陛下,臣惶恐。”
言惶恐之意,行不羁之事。
晨曦灿烂,宫门大开,一缕阳光衬得脊兽神威无限。
大臣们执笏陆续穿过朱雀长街,排好队伍低着头进入大殿静候。
而陛下还在寝宫内不紧不慢地与宠臣打嘴仗。
“你还有惶恐的时候?”
“有啊,比如如今的五日一朝,太冷了,能不能改成半月?”觑着文柳脸色,关山越勉强退一步,“十日呢?”
知道这人在胡扯,不确定对方愿不愿意说,文柳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再多绕会弯子,朕就得留太傅、御史共用午膳了。”
“哦、好吧,我在门外看见一群人,说是陛下母族。”关山越左一步右一步,完完全全截住文柳出门的路。
“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亲戚?”他问。
“朕又没见到,怎么知道是哪一脉的。”
再扯下去今日真不必朝了,文柳扬声叫李公公进来,“怎么办事的,一枚扳指找那么久。”
李公公被无辜牵连,好在这样的经验足够多,熟练地连连谢罪。
抱着安抚的心思,文柳把关山越右手牵起来,褪下那枚不适合挽弓的扳指,又拿起托盘里那枚亲手给他带上:“这头鹿是朕亲手猎的,角做了扳指,今日赏给你。”
“先上朝,那些攀亲戚的回头处理,嗯?”
得了甜头,还被文柳牵了手,关山越得寸进尺,用那枚刚取下还带着温暖的双骏白玉扳指套牢在天子手上才满足。
上御辇之前,看着那位喊冷要留在寝宫里的武将,文柳没了辙。
……十日一朝?
若平日有事可上奏疏,急事可以请求面圣,十日一朝……想来也算够用。
文柳清泠泠的声音越过秋日凉风,透着些不经意的心软:“你想十日便十日吧。”
关山越一愣。
什么?
什么!!?
对方一个勤勉敬业焚膏继晷的皇帝,竟然真能允许十日一朝?
真的啊!?
关山越面上表情没起大波澜,实际开心得快要飞上乾清宫的房顶跑十圈,他对着系统得意大笑:“他心里有我!”
系统目瞪口呆。
这就是宿主口中的正当君臣关系???
它和关山越到底谁对正经君臣有误解???
谁家正经君臣相互牵手相互交换戒指……好吧,可能那玩意现在叫扳指。
但!
从一个人手上取下来,戴到另一个人手上,期间戒指上暧昧的体温还没褪下去,这对吗?
这对吗!!?
系统被关山越遮掩又遮掩的普通君臣关系震惊得无以复加,可被皇帝那么亲切关怀的宿主本人,除了那句“他心里有我”之外,反倒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就好像这样的相处纵容已然习以为常。
系统想了想自己见过的关山越和皇帝之间仅有的相处,不是皇帝主动来找他,就是皇帝给他戴戒指,还为他改了规矩十日一朝。
系统发挥想象力:“宿主,难道是皇帝单方面暗恋你吗?”
但关山越宁死不屈,在这样的强权面前奋起反抗不受此辱,才造成现在君王独宠、臣子横行霸道的场面。
就戴个扳指,改个制度,没想到被系统脑补成这样,关山越笑难自抑。
“你在说天书吗?”关山越走到茶桌边坐下,品着才沏的热茶,惬意地眯起眼睛,“听起来还不错,再来两句。”
多说两句,关山越拿来就着茶点消磨时间。
被他虽没有澄清但比澄清还有力度的一连串动作打击到,系统问:“我又猜错了啊?”
“……南辕北辙。”关山越带着一副看戏的神情,好心提醒:“或许你可以试试把你的猜测反过来呢?”
反过来?
“皇帝单方面恨你啊?!”系统用那双电子显示的眼睛奋力做出瞪大的模样,希望以此能完完全全抒发自己的惊诧。
它不明白谁恨一个人时还会有戴戒指这样亲密的接触。
就如同关山越不明白系统的脑子究竟是缺一根弦还是根本没长弦。
“反过来……是这样反的吗?”关山越被对方一句话噎得气短。
系统究竟是存心的还是故意的?难道它长脑子了?
对方那句“恨你”一出,本来是他看系统的戏,现在倒成了系统看他的戏。
大概这个木鱼一样的桶真长脑子了吧。
“我单方面喜欢他。”关山越不再绕弯子,“他呢,看在我还有点用的份上,也就牺牲色相陪着我玩玩。”
“你猜,今天早朝结束,京畿大营的将领还会是我的人吗?”
本来御林军统领的职能只有城防、门禁以及帝王安危,再偶尔镇压叛乱□□京师。
但早期登基时,满城的武将里文柳只信得过关山越,不但把满是世家子弟的御林军交到他手上,更是给了他三大营的统辖权。
现在事态稳定,谁能放任这样一位掌兵者在朝中不削权呢?
合着他们俩之间还涉及利益交换?
系统目瞪口呆:“啊?”
不是,这这这——“所以皇帝刚才是美人计吗?”
“啊、不是,”系统说完又自我反驳,“我的意思是,他是看出来你喜欢他,然后又利用你喜欢他这一点来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削你的权?”
怎么听起来这么魔幻呢?
那可是皇帝。
在系统的概念里,只有皇帝被美人计迷惑的,如妲己褒姒之流,哪有皇帝是美人计里面的美人的?
系统问:“你确定吗?万一你和我一样都会错意了怎么办?万一皇帝就是发自内心想和你这位重臣亲近呢。”
哦,那倒不太可能。
关山越笑眯眯的,凌厉的眉眼都弯起来:“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的?”
“大概就是他登基之后,我手握大权但过于乖觉,指哪打哪的态度让他生疑,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喜欢就喜欢嘛,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点头以后,他说他很高兴,希望我能一直喜欢他。”
系统雀跃不已,眼看着一段良缘将成。
“‘一直喜欢才能一直用得安心’,”关山越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音色温良,“这是他的原话。”
这句已隔经年的话如同风雪过境,席卷当场所有的轻松惬意,包括关山越脸上明显展露的假笑,寒意不放过任何一隅。
不时起的风吹得下朝的大臣们瑟瑟,不过好的一点是,方才的早朝陛下已经宣布未来十日一朝,像今天这样衣摆沾湿露珠的日子可就减半了。
大臣们笑意盎然,互相感慨而去。
这条政策的颁布者依旧稳坐龙椅上,对着空荡的宫殿没挪动半分。
看得出圣上心中有所思,可大殿空旷通透,独坐久了却是易得风寒。
李公公轻声提醒:“……陛下?”
叫得文柳回神。
文柳收了撑在额头的手,困扰没减少分毫。
从此君王不早朝。
话说,“玉环媚娘……都是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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