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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糠粥你自己吃不吃
洪水退去后山脚下的大地,像一块块吸饱了水的破海绵。大日头下,泥浆结了层硬壳,踩上去像戳破脓疮,踩出腐烂的草根、树叶等杂物,稀烂黏臭。赶工出来的大棚里早挤满了人,一些勤快的灾民已经搭建起自住的小窝棚,零零散散,更多的人直接坐在泥地上。
他们的脸色跟这灰暗中泛出黄绿的土色融为一体,赤条条一身泥浆的孩童,衣不蔽体的妇人,光着上身随地小便不避人的汉子,各种恶臭的气味汇聚在一起,风都吹不散。
林佳移开视线,看到远近低洼处一个个死水塘,一些人站在污浊的水里捞死鱼,更有一大堆人,在合力拖拽一头肿胀得发白的死牛出来,有人用镰刀割取牛身上散发者明显臭味的肉块下来。
“你们干什么!”林佳冲过去喝道:“这个不能吃!全是病菌病毒!”
那些人并没停下动作,最多空洞地看她一眼,林佳急了:“这肉有毒!吃了会烂肠子!会死的!”她指着林家粥棚的方向:“那边粥熬好了,你们去吃啊!”
粥棚处黑压压人头攒动,大人的叫骂和小孩的哭声此起彼伏。“俺们昨晚就没赶上,挤不上。”“对啊,有人打了好几趟粥,留着自家吃,我和娃娃才分到半碗,叫人怎么活!”
林佳道:“你们不要急,都会有的!这个死牛不能吃,你们跟我来!”
带着他们走到粥棚外,林佳道:“你们先排队,再上一锅粥从你们开始!”又挥手朝乱成一团的拥挤队伍呼喊道:“大家都别挤!一个一个按顺序来,每个人都能喝上粥!”
几个庄丁押着辆小轱辘车,车上新熬的两桶粥,还没停稳,呼啦啦就围上了几层人,林佳喊破嗓子也没人理,庄丁们只得就地卸下粥桶,不知谁等不及自己拿了长勺去舀,有人被挤得跪倒在地,破碗跌成碎片。
庄丁早退至外围,干眼望着。
“都他娘抢什么抢!他们庄子里有的是细米白面大鱼大肉,却给我们吃这牲口料!有种的,到庄子里去抢!”人群中气势汹汹爆出怒喝,许多不平的附和声跟风而起,“是糠!掺了一大半糠!”
“昨天还是白米粥……”
“他们就是想饿死我们!”
见势头不妙,庄丁们远远撤开,林佳走得慢了些,一只毛茸茸的手臂伸到她身前,大碗的碗底荡着一点灰渣水:“你睁开眼看看,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你们自己吃不吃?”
“我……”林佳看着这个逼近前来的黑大汉,心中一紧,“是,昨天是白米粥,但今天人更多了,存粮不够了,只能……”
“屁!我就问你自己吃不吃?”那大汉打断她厉声质问。
“又不是毒药!我要活命为什么不吃!”林佳大怒,她嫌恶地推开大汉手中的碗,那大汉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恶狠狠道:“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平日里占着良田,吃香喝辣,如今我们遭了灾,就给我们吃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有没有良心!”
庄丁们赶忙上前护住她,这才甩脱那人,林佳大声道:“遭灾谁没有遭灾!我欠你的吗?你不要不讲道理,欺人太甚!我们庄子拼着命才保住一点点口粮,能煮出这么多粥来已经不容易。就因为存粮不够,我们已经向别的庄子求助,想法子争取多拉一些粮食过来,大家一起渡过这个难关!”
黑大汉呸地一声:“说得好听!你带我们看看你庄子上的粮仓,空口白牙哭穷,谁信!大家伙说说,能信这小婆娘吗!”
早有人不怀好意地起哄开来。
“对,让俺们进去!”“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没地方住,他们有的是高屋大房子!”
在黑大汉煽动下,人群越发躁动起来,不少人叫嚷着要冲破庄子。黑大汉大手一挥:“扣住她,不怕他们不开门!”他亢奋得发红的怪眼盯紧了林佳:“有粮食俺们抢粮食,没粮食就把这细皮嫩肉的婆娘生吞活剥了吃!”
林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你们敢!庄子里有弓弩,你们……” 黑大汉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恶狠狠地道:“臭婆娘,少拿这些吓唬人,今日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先把你撕了!”
一袭灰影旋风般卷入人丛,那黑汉子只觉腰侧被捣中,抓着林佳的手掌不受控地松开,整个人连退数步,一屁股仰倒。
林佳得脱自由,出手的人竟然是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沈先生!他身后跟着十来个手持利刃的庄丁。
“不得无礼!”沈愈之目光冷冽,直视那黑大汉,声音虽不洪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不是想要说法吗?好,我便给你一个说法!林家开仓施粥,已是对灾民最大的恩泽。如今粮食紧张,却仍尽力维持。你若觉得不够,大可去别处看看,有哪家大户能做到如此?”
一个敦实的老农模样的灾民道:“庄户人要讲良心,丧良心天会收。庄子只剩了一个粮仓没被冲毁,为给大家煮粥,起早天黑地烧灶添柴,几十号人为此忙活,统共三匹能跑的马,都骑到别的庄子送信要粮食去了……”
沈愈之环顾了下众多面孔,对着那老农抬臂一拱手:“老丈高义,说的是公道话。诸位乡亲,我们林家若是有心敷衍,大可不用多事,何须赶工加盖粥棚?何须动用全庄人力日夜熬粥?又何须将仅有的马匹尽数派出求粮?”
“至于你,这位好汉,你声如洪钟,气色油润,你哪里有半点没吃饱饭的样子?你根本不饿,却在这里和老弱妇孺抢一碗糠粥,挑动大家跟你作乱,到底是什么居心?”沈愈之锐利得像要看穿那黑汉子,“便是走~黑~道,也须得讲一个义字!”
黑大汉爬起身,他比沈愈之高了足有半肩,却被他压得气焰矮了一截,捂着酸痛不止的腰眼,说不出半个字来。
“诸位乡亲都看清了,他混入你们中间,不是为一碗饭,他是要搅黄你们最后的活路!让你们去挡刀口,他好趁乱取利!你们给杀了,便宜了谁?你们抢不到的饭食,又会进了谁的肚子?”
“就是这家伙!”一个负责分粥的庄丁切齿道:“昨晚我巡夜,就看见他沿着外墙根来回窥望踩点。来领粥骂骂咧咧,动不动要打人,一碗粥泼掉大半碗!”
“大胆匪类,惑乱民心,图谋不轨,与我拿下!”沈愈之一声喝令,几个如狼似虎的庄丁操刀扑向黑大汉,人群迅速散开,黑汉子撞倒好几个躲避不及的灾民,像一尾凶悍的大黑鱼,趁着混乱摆脱了追捕,一头扎入茫茫荒野。
戟指着黑大汉逃跑的方向,沈愈之提高了声音,传遍全场:“此人不是山贼,便是盗匪。他要干的,是杀人,是绑票,是谋财害命,是拉着你们所有人攻打庄园,替他送死!你们谁,愿意和这等匪类为伍,背上大罪,让一家老小永世不得翻身?”
老农顿足道:“俺就说嘛!正经饿肚子讨口饭吃的,哪来那么大气力和歪心肠!都是这杀才搅和!”
沈愈之肃然道:““林家粥棚,只为救济真正受难的乡亲。从此刻起,凡有再敢煽动闹事、冲击庄园者,一经发现,视同匪类,立斩不赦!”
林佳发髻散乱,颇为狼狈,但心里平定了许多,看到群情在沈先生的震慑下渐趋稳定,她站上一步,对众人说:“乡亲们,咱们的粮食不是被彼此吃了,是被大水冲走了!现在,咱们真正的对头是天灾!是它不让咱们活!咱们自己再窝里斗,那就真没活路了!有力气抢这口糠粥,不如省下来,一起想想怎么从老天爷手里抢一条生路出来!”
她跳上身旁一块大石头,让所有惊异的、猜疑的、期盼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那个王八蛋问我,这糠粥我吃不吃?我告诉诸位,你们喝什么粥,我就喝什么粥!从今天起,我当着你们的面喝!不管是昨天的白粥,还是今天的糠粥,都是为了活下去!苦日子熬过去才是真本事!这是其一!”
捏紧了拳头,她继续说下去;“其二,我保证,只要外援的粮食一到,我们就会吃得越来越饱!”
一个更大胆的念头跃上心头,林佳越说越激昂:“其三,也是最最重要的!水已经退了,接下来垦荒筑堤,修造房屋,开沟通渠,这些都需要人手,我们庄园会组织以工代赈,就是说,诸位乡亲,可以用自己的劳力,换饭食换种子换农具换银钱,助大家重建家园!”
此言一出,人群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阵阵欢呼与议论声。老农激动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喊道:“姑娘这话当真?俺们这些泥腿子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旁边一个瘦弱的妇人也带着哭腔说道:“要是真能这样,俺们也不用去外乡逃荒找活计了,孩子们能指着吃一碗饱饭了。”
林佳用力地点点头,大声说道:“当真!我林佳说话算话!”沈愈之看着林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又安抚了众人几句,林佳指挥着让庄丁引导众人按序排队领粥。
“沈先生,今天又多亏了您,您真是定海神针!”危机解除,林佳忙着向沈愈之表达崇敬,“没想到,你不仅医术精湛,还是个隐藏的大侠,武林高手!”
“姑娘说笑了,微末小技,不足挂齿。”沈愈之摇摇手,“你今日之举,才着实高明啊。提出以工代赈的主意,可谓消祸乱之源,解民生之倒悬,又能助力庄园重整,一举数得。”
林佳悄悄道:“实话告诉您,这个法子,是从陆大娘那里学来的,他们那几个大户联合这么做。不过他们那地偏人少,我们人多得多,具体怎么实施,还要请先生帮着出谋划策呢!”
庄园里,张成在领着众人清理房屋内外,一筐筐的石灰抬进各个房间,被洪水浸泡过的家具,能用的搬出来晾晒,不能用的杂物集中堆放在一处,准备后续处理。老管家不但愁粮食,还愁人手太少,十二个时辰不睡也干不完的事情。
对林佳说的以工代赈,他显然十分为难:“他们不像咱庄子上的田客知根知底,人数又多,怎么分配合适工种,怎么算工钱,又怎么约束?处置不好反而添乱。”
沈愈之问他,如今庄园的田客还剩下多少,可有来向主家求告求助的。张成说,外头灾民里就有,他只要能帮都帮,还留了几个素日忠实勤谨的田客来帮佣。
“张管家,你不妨就从自家田客开始,先摸清他们的状况,你们彼此多年相处情分,互相信得过,抽调得力的田客帮着维持秩序,为主家分忧;庄子里和田亩上,还缺大量人力,而外面聚集的这些灾民,不给他们疏导一条出路,也着实容易酿起事端,这两天,可以先让他们报名登记,自述有哪些特长,能做些什么活,然后再予以统筹安排。你看呢?”
张成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先按先生说的办,从自家田客着手,走一步是一步。只是这工钱方面,还得好好斟酌斟酌。”
林佳兴奋地提出自己的设想:“工钱可以按照不同的工种和劳动量来定,比如垦荒筑堤这种重体力活,工钱就高一些;简单的杂活,工钱就相对低些。另外,还可以用粮食、种子、农具等实物做报酬……”
她认为这样既能满足灾民们的需求,也能减轻庄园的负担。
她还有好多想法,叽叽呱呱往外说,她向沈愈之说起灾民在污水里捞鱼和吃腐肉的惨况:“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环境这么脏,没有干净的饮用水,要是爆发疫病……书上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先生可有什么好办法?”
沈愈之神色一凛,郑重道:“姑娘所虑极是,洪灾后秽气郁结,极易引发瘟病,一旦爆发,十室九空,绝非危言耸听。”
至晚,派出去求援的庄丁只有一个带回了邻庄愿意有限接济的口信,崔家的回话是,家主不在别业,林家的请求,他们会加急禀报在洛城的主人。深夜,李延秀一身疲惫地归来,林佳还在与张成等商议事情。
“我多跑了两个庄子,顾家庄那边,陆大娘答应去筹集,但最快也要三天。”
听闻林佳白日遇险,李延秀忧心忡忡,欲言又止,待得众人散去,他看着她:“通往洛城的官道朝廷正在加快抢修,听说是工部侍郎亲自督办,县衙那边已能通畅无阻。我托了朋友雇下车马,路一通,我们,还有沈先生,尽快回洛城。”
“洛城?”林佳呆了呆。
李延秀急得一把握住她的手:“你一个女子,孤身留在这灾荒流民之中,何等凶险?今天设若沈世伯来迟一步,就不堪设想了!佳儿,回洛城吧,你不是喜欢乐律里的歌舞吗?我们就在那住上一阵子,你想到哪玩,我都陪着你。”他进而环抱住她,像再也不肯撒手。
林佳越听越离谱,一下子推开他:“我在洛城谁也不认得!去那干嘛?”见他眼眶泛红,满是痛楚之色,十分受伤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她缓和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我,可现在这节骨眼上,我不能丢下庄子呀。”
“可是你的安危,谁来保障?”
我的安危?林佳心里乱麻似的搅作一团,自从穿越到这个她仍然定位不清的时代,她好像一个被抽疯的陀螺,就没有消停过,生存挑战日甚一日。面前这个男子的关心是真的,情意也是真的,像暗夜里的风中烛火,摇曳而脆弱,微小的一点光让人心酸。
哪里是安全的呢?她不知道,他的光也照不到。
“你若不走,我自会一直和你一起。”等不到她的答允,李延秀不再坚持,眼底的痛楚化为近乎固执的温柔,“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子在前面冲锋陷阵,至少在这里,我还能做些什么,能看到你。”
最后几个字他轻轻道出,却重重落在她心上。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虽然她努力提醒自己,这份情愫属于那个原来的“林三小姐”,不是她的,可是,在这朝不保夕的困境里,他的感情带着特有的温度和重量,悄然渗透,让她无所适从,又无法全然推开。
接下来的几日,林家庄园内外越发忙碌。灾民们逐一登记,按照体力、技能分派了不同的活计。青壮劳力被编成小队,由经验丰富的田客带领,开始清理淤泥、垦复受淹的田地。妇孺老弱则负责一些较轻的杂役,如晾晒抢救出来的物资、编织修补工具、协助炊事等。
林佳言出必行,每日都与灾民一同在粥棚用餐,喝的是同样的糠粥。上午喝粥的那一会功夫,大家天天能看到她反复宣讲,和娃娃们传唱着李延秀编的歌谣:第一喝水要滚开,乱喝生水招祸灾。第二食物需洁净,腐坏莫惜赶紧埋。第三解手找远处,挖坑填土是正路。 ……
她带队加快在下风向、远离河溪之处划出如厕区,与生活区隔开,同时用木栅栏和石灰线圈了一个小小的隔离带,若有腹泻发热的病患就转移到里面的窝棚。
粥棚里临时用石块碎砖垒砌一个大灶,一口大铁锅昼夜不停地烧水。
沈愈之则时而巡视各处,兼看诊病患。他那日展现的雷霆手段和洞悉人心的能力,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慑,使得无人敢再轻易造次。
然而,现实的困难依然严峻。运回的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长日的劳作消耗,一碗糠粥两个菜饼已不能填饱饥肠,大家肚子里没油水,力气也跟不上,但粮仓已经快见底了。
这正是林佳他们最担忧的问题。劳力可以组织,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在这时,庄丁跑来禀报:“姑娘,庄外来了几辆大车,打着‘陆’字的旗号,说是奉陆大娘之命,给咱们送粮食和物资来了!”
林佳和李延秀惊喜地对视一眼,快步跑去,几辆骡车停在门外,车上堆满了麻袋和箱笼。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上前行礼:“林姑娘,我家大娘听闻贵庄义举,深为感佩。特命小人送来粟米小豆五十石,各类干菜五袋,略尽绵薄之力,望姑娘笑纳。”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林佳激动得眼眶微湿,连声道谢。李延秀郑重拱手:“陆大娘仁心义举,解我燃眉之急,林家上下,感激不尽。”
管事的笑道:“大娘还说,若姑娘有空,可随时过去,彼此也好互通有无,商议后续。”
当晚粥棚飘出了久违的浓郁米香,虽然不是白米粥,但掺了粟米豆类的粥稠厚了许多,林佳宣布,从明日起,凡参与劳作者,可按工时多领一个杂粮饼子。
趁热打铁,吃饱了饭,众人的干劲也水涨船高。周围的大小死水塘都被填埋一平,垃圾杂物清理一空,再也见不到动物死尸,令人不安的腐臭味儿几乎闻不到了,整个聚居地焕然一新,虽然还是一片简陋的窝棚,但人们脸上的饥黄渐渐退去,明显有了血色,走路说话都多了腾腾向上的烟火气。
除了粮食,水源、河道、堤坝是林佳脑子里始终盘旋的重点。她让猎户老杨做向导,在近处山脊两侧喜湿植物茂盛的地方搜寻,果然在山林间找到一处稳定的山泉,和一道水流清澈的小溪。林佳的设想是伐竹为管,一截一截地铺设下去,延伸到山脚灾民的聚营地,再建一个公共的取水台……
但沈愈之和张成听了都直摇头,人手、工具、材料……样样短缺,哪里开展得起这么大的工程?
那就先紧着在庄园的沟渠堤坝上修修补补:“大工程做不了就做小工程。”
如今是青黄不接的暑天,大麦小麦要到秋天才能下种,张成在一些田地上播种了绿豆和荞麦,绿豆六月种八月熟,荞麦更短,还不挑土地肥瘦,霜降前指定能收获入库。近水的边角地块也冒出了长得快的几种叶菜苗苗。可他担心远水救不了近渴,里里外外几百号人的吃嚼,陆大娘的五十石支撑不了多久,他越发精打细算,有的田客和壮丁挣的工时太多,他先记在账上,跟人家说等宽裕了一定兑现:“没想到我们林家庄子,竟然也有赊欠挂账的一天。唉!”
林佳还惦记着崔家,再次送了封信,寻思着不行自己上门一趟,又对着李延秀吐槽本家:“你都说官道修了修了,怎么洛城那边还不来人送补给啊,这才几十公里的路,跟天河似的过不来!急死人了!”
庄园原有的灌溉渠连接山脚溪流与菜地,林佳照着草图上标注的加固、清淤的节点,查看施工的渠段。十几个中年妇人正用木铲、竹筐清理渠内泥沙,将淤积的泥土运至附近待垦田地。
远远传来一阵骚动,密集的蹄声混合着惊讶的喊叫:“好长的车队!”“往咱这边来的!”
妇人们纷纷上了岸,和林佳一起张望,蓝天无云,灼热的日头下一排明晃晃的旗帜飘扬而来。
“崔家,崔家贵客,到庄子上来了!”半大的孩子飞跑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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