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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难道相思已成灰
“呵呵,快看,若莱,今日,定南王府世子殿下来求亲了。”
当柳若莱从外面急匆匆跑入花厅,正好看到父亲笑呵呵的脸。她被父亲拉着,来到桌前。
桌上摊放着厚厚的大红礼册。屋子里堆满了珠宝、绫罗和金银。可是,看到屋子里的东西,柳若莱却气得一下子将礼册扫落桌下,叫道:“爹爹,谁让您收下这些东西的?我不嫁人,请您马上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
听到女儿的话,柳元景大将军却笑了,宠溺地拍着女儿的头,说道:“净说胡话,小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你已经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难道,要留在家里做老姑娘不成?再说,这次来提亲的,可是定南王府的世子殿下,这样好的姻缘,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
“可是,我不要!我才不要嫁入王府做什么王妃呢!定南王世子,可是人尽皆知有名的纨绔。爹爹,您怎能忍心把女儿嫁给那样的人?”
“若莱,世子殿下虽然是有些玩世不恭,可是,你看那些世族大家的子弟,有几个不是那样的?而且,世子殿下我也是见过的,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
“我才不管他长得什么样?反正,我就是不要嫁给那种人!”柳若莱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看到女儿的样子,大将军有些急了,但是,仍然压着火气劝道:“不行,若莱,你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况且,这也是王爷有意与我们将军府结亲。这门亲事我怎么能拒之门外?”
“可是,我不想嫁人,爹爹,我就是不想嫁人啊!我娘走得早,如果我这么早就嫁人了,家里就只剩了爹爹你,所以,爹爹,我不嫁人,我要一辈子留在家里陪爹爹,好吗?好不好吗?爹爹……”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柳若莱又拉着爹爹的袖子撒起娇来。
“我的若莱长大了,知道为爹爹着想了,爹爹很高兴。”大将军拉着女儿的手,眼中有了几分感动的神色,却还是继续坚持道,“但是,女孩子总是要出嫁的,爹爹不能因为害怕自己孤单,而耽误了你的好姻缘。”
“可是,爹爹,我不怕被耽误,真的。我不要嫁人,我就是不要嫁人嘛!”柳若莱继续哭,甚至是不再讲道理的哭。
软磨硬泡了大半天,大将军终于被纠缠得烦了,眼中刚刚的那点儿感动渐渐被怒意替代,他拂袖甩掉了女儿的手,大声斥道:“不行,若莱,你怎可如此不懂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婚事我们两府早已议定,没有反悔的余地,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随后,他看了一眼在柳若莱身后焦急地站立着,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的玉瑱,生气地呵斥道,“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带小姐回房间去!”
见爹爹背过身不再理会自己,柳若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等玉瑱上前,她已经捂住脸,从客厅里跑了出去。
啊,啊……这是自己认识兰夜三个月以后的事。难道,自己又做梦了?
柳若莱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背着一路疾驰,但是,她的眼皮却沉重得,无论如何也无法睁开——
哦,对了……其实,在这之前,还曾经有另外一个人,也是像这样背着她,一路狂奔过的。
那天,她从客厅跑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将军府的内院。刚刚拐进“映秀居”的月门,她就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
月门内的庭院里,有个清瘦的身影正蹲在东侧的墙角,看着三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野猫在脚边争食。那是一个少年的侧影。少年嘴角噙着微笑,一手拄着清扫庭院的大扫帚,一手轻轻地抚摸着猫儿背上柔软的长毛。少年眼中的神色是那样的安静而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柳若莱感觉到,每次看到他的这个表情,自己的心,好像也都要被融化在了那抹温柔如水的眼波之中。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少年从地上站起,然而,当他转过脸面对她时,柳若莱看到,少年左侧的脸上,从眉峰至鼻翼,蜿蜒着一道长长的暗红色伤疤,就像是趴着一条丑恶的蜈蚣,让那张原本苍白而俊秀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若莱小姐,您回来了。这三只猫儿不知是从哪里跑来的,我看它们好像是饿急了,就擅自从厨房找来了吃的……”少年说着,忽然歪头看了看柳若莱,然后皱眉说道,“若莱小姐,你哭了?”
被他这么一问,柳若莱感觉到心中的委屈和哀怨似乎一下子又被成倍地放大了。她猛地跑过去,扯住少年的衣袖,放声大哭起来:“兰夜,爹爹要把我嫁给定南王世子,可是,我不要嫁人,不要……”
“定南王府的……世子殿下吗……”听到柳若莱的话,兰夜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伸手,将她轻轻地回护在了臂弯里。
“兰夜,我听说,那,那个定南王府的世子,是个成天混在女人堆儿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纨绔子,你说,爹爹怎么忍心让我嫁给那样的人?”柳若莱越说越委屈,哭得抽抽搭搭的。兰夜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睛看向门外,思绪似乎已经飘到了很远。
此时,玉瑱追着柳若莱,赶到了月门口。看到小姐与兰夜两人拥在一起,她连忙默不作声地转身,躲到了月门的阴影里。
兰夜动也不动,任凭柳若莱伏在自己的胸前哭泣、发泄着。直到她终于止住哭声,他才抬起手,为她抹去眼泪。
“若莱小姐确实不适合世子殿下呢。”兰夜说道,脸上的笑容清浅而安静。
听到他的话,柳若莱吃惊地抬起头,哽咽着问:“怎么,兰夜认识世子?”
兰夜却是摇头,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说道:“不,若莱小姐,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你不应该嫁给不喜欢的人。”
深夜,柳若莱躺在床上,却心烦意乱得怎么也无法入睡。爹爹白天说得那样严厉,看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取消婚约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逃回师门,师父也会马上把她送回来吧。
可是,难道要答应爹爹,嫁给那个她不喜欢,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世子吗?如果是这样,又觉得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难道要逃婚吗?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想到这里,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柳若莱忍不住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就在她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烙大饼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弱声音。声音虽小,却足以让她警醒。
是谁?柳若莱从床上跳起,抓过秋水无情剑,悄悄躲到门后。但是,那个声音并未靠近。她从门缝向外看去:外面的庭院树影扶疏,银色的月光从空中洒落,为地上的树木、房屋和围墙上的瓦檐都镀上了银边。在距离柳若莱门前很远的一棵木槿树下,有个黑色的人影正端正地站在那里。
显然是知道屋内主人的感觉有多么灵敏,所以,他远远地便停住了脚步。即使是在这样的暗夜,距离又隔得那么远,柳若莱还是从门缝里,一眼就认出了那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是兰夜。
兰夜静静地看着柳若莱房间的方向,脸色在月下里看起来是那样的苍白。“我会保护你!”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柳若莱却从他翕动的唇齿间,读出了这几个字。
对着她的房门说了几句话,兰夜便将黑色的遮面巾扣在嘴上,决绝地快速转身离开。
他这是要去哪儿?看到少年的身影就要混入同样漆黑的夜色,柳若莱想也不想地追了出去。
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文文弱弱的少年,居然有着这样深不可测的功夫。兰夜在前面一路急掠,穿梭在围墙和房顶间如履平地,飘忽的身形宛如轻灵的燕子。
柳若莱使出师门的轻功身法,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可即使这样,少年似乎还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路上停下数次,向后观望。幸亏柳若莱躲得及时,才没有被他发现。
最后,少年终于在距离大将军府两三个街道的,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旁停了下来。这座府邸有着五开的朱漆大门。门前,一对石狮雄浑威武。门上,九行七列金色铆钉和金色的兽首门环反射着灯笼的火光。再看门匾,这个地方——竟是辰州城中的瑞王府。
柳若莱看到,兰夜躲在王府东面外墙角落的阴影里,留心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他来这里做什么?柳若莱心里正自疑惑,却看到兰夜纵身一跃,跳上了王府丈许多高的围墙。她也跟着跳了进去,然而,才刚落地,脖子上便是一紧,一只手用力地卡住了她的脖子。
“啊……”柳若莱刚要脱口惊呼,嘴上又被另外一只手严严实实地捂住。
那个人的双手从她腋下穿过,一只手卡着她的脖子和手臂,另一只手用力捂着她的嘴巴,甚至是鼻子。柳若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那种感觉,让她窒息。可突然间,那双手松开了力道,反而从后面抱住她滑落的身体。
“若,若莱小姐,怎么是你?”兰夜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柳若莱摆摆手,只顾靠在少年身上,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直到喘匀气息,才说:“你还问我?我才要问你呢,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吗呀?”
兰夜沉默了,半天才道:“我是来拿回我的东西。”
“嗯?”柳若莱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兰夜,你曾经的主人,不会就是瑞王爷吧?”
听到她的话,少年脸上出现痛苦的神情,低下头说道:“是的,若莱小姐说得没错,我的上一位主人,就是瑞王爷。”
柳若莱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月光下少年清俊无匹的侧脸,这才发现,原来,她对这个人的过去,了解得竟是如此匮乏!虽然知道他是被主人遗弃,但是,他的主人是谁,她却并不知道。还有,兰夜的家乡在哪里?在被买到万宝斋以前,他都做过什么?这些她也都不知道。甚至,就连兰夜隐藏了武功这件事,以她的眼力,都没有看得出来。
可是,少年好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看柳若莱,突然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夜行衣,说道:“若莱小姐,请把这个穿上。”
原来,自己刚才只顾追他,居然穿着睡觉时的贴身短衣就跑了出来。
“不,不用了。”脱下夜行衣,兰夜身上也就只剩下贴身衣物了,柳若莱连忙拒绝。
“什么不用了,如果你的身份被认出来,就麻烦了。”兰夜说着,已经手脚麻利地把衣服给她套在了身上。
衣服上还留有兰夜的体温和味道。柳若莱的心里,突然像是被揣进了一只小兔,还是一只刚刚吃过兴奋剂的小兔子。
“若莱小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拿了东西马上回来。”狐妖少年似是并未发现她的异常。眼看他放下这句话,就要撇下她一个人走掉,柳若莱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襟。看到兰夜回过头看着自己,柳若莱说道:“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要是有什么事,我也可以给你帮忙呢。”
“这怎么行?太危险了!”少年一口回绝了她。
“什么嘛,我的剑法可是很厉害的哦……”柳若莱说着,炫耀般地扬了扬手中的秋水无情剑。
兰夜:“那也不行!”
柳若莱:“为什么不行?”
兰夜:“太危险了,所以,不行!”
柳若莱:“可是,我想跟你去!”
兰夜:“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这个这少年在她的面前,难得有这样的执拗。
“真的不行吗?”柳若莱问道。
“说什么也不行!”兰夜斩钉截铁。
“那我可就喊人了啊!”柳若莱说着,竟然真的将手搭在嘴巴上,看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大呼出声了。
“哎,你要干什么?”兰夜大惊失色,一把拉下她的手。
柳若莱:“哼哼,你要带我去了吗?”
“……”
看到眼前这张俏生生,却写满顽皮的少女的笑脸,兰夜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下一刻,他终于认命地拉起柳若莱的手,说道:“走吧,不然,巡夜的又要过来了。”
柳若莱被兰夜拉着,在偌大的王府里左拐右绕。看起来,兰夜对瑞王府里的路确实是十分熟悉的,走了这么久,居然避过了所有巡夜家丁的耳目。
最后,他们在后宅一个小院的附近停了下来。兰夜从一丛低矮灌木的暗影里探出头,观察周围的动静。
这小院虽然看起来毫不起眼,但门前却被人严密地把守着,而且,守卫的人数甚至比王府大门还要多。
这是什么地方?居然会有如此严密的守卫!
好像是看出了柳若莱的疑惑,兰夜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里是王府的后宫,待会儿进去,你可要好好跟着我,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
后宫?那不是只有皇上住的京城里才有吗?难道这瑞王府也有一个大后宫?柳若莱满心疑问,但是为了不给兰夜添乱,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兰夜拉住她的手,带着他来到小院西边的墙角,两人轻轻一跃,就跳了进去。外面虽有众多守卫把门,但是,小院里面却是一片漆黑,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整座小院只有东厢房亮着灯。兰夜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从门缝向里张望。厢房里是一座佛堂,半人高的金身佛像神态安祥地端坐在高高的佛龛上。佛像前供奉着贡品,一只纯金的香炉两侧各点着一盏燃着香油的长明灯。
兰夜向里面看了看,似乎同样没有人声。他长舒口气,对柳若莱说道:“瑞王爷今晚好像不在,若莱小姐,咱们运气不错。”说着,他左手拇指和食指扣在佛堂的门锁上,微一运力,“咔嚓”,铜锁被从中别断。
兰夜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径直走向佛龛前的香炉。他用力搬住香炉的边沿,左拧三下,右拧三下,随后,轻轻向上一提,佛像后面的墙面竟然动了起来,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佛像背后的墙面上,原来藏着一道暗门!
暗门打开,露出一面影壁,影壁两侧都有通道。兰夜拉着她,从右侧转入,影壁后面居然是一条长长的密道。密道内有阶梯,从洞口一路向地底延伸。兰夜拉着柳若莱的手,当先走了进去。走过最初那段狭窄的道路,再往下,空间竟变得越来越宽敞。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到了阶梯的尽头。
好家伙!好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啊!想不到,瑞王府地下竟然是这样的别有洞天!
此时,柳若莱前面的这座大厅足可以容纳上百人同时用餐,三面墙壁上,燃着无数根红色的蜡烛,将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照得犹如白昼。
“看到了吗,那些蜡烛?”发现柳若莱向着大厅里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都显得有些不够用了,兰夜笑了笑,指着墙壁上的红烛,对她说道:“那些蜡烛,都是由东海最最上乘的鲸脂做成,即使燃烧百年,也不会熄灭。还有地下那些金线,都是真正的纯金。那张卧榻,是用产自和田最好的整块软玉雕琢而成……”
顺着兰夜手指的方向,柳若莱逐一观看:大厅地下铺着巨大的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和白石英石砖,砖与砖之间,以金线勾缝,勾勒出繁杂而美丽的图案。在大厅北侧的巨大墙壁下,一个高高的石台上摆放着舒适的软玉雕成的卧榻,榻子后面装饰着两面精致的雀羽障扇。可以想见,这里的主人每日在此笙歌乐舞,过得是多么奢靡、逍遥的生活。
柳若莱不由咋舌:“瑞王爷,这得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听到她的话,兰夜却只是冷笑:“哼,这算什么?只是瑞王府的冰山一角而已!”
眼看柳若莱举步就要往大厅里迈去,兰夜却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慢着,危险啊!”兰夜说着,指向地面上的某处,“看到那些透明的丝线没有?那叫引魂索,只要闯入的人一个不小心碰到上面,那么,布下这些绳索的人马上就会发觉。”
柳若莱依言低头仔细观看,这才发现:乖乖,黑曜石和白石英石的地面上,竟有许多细细密密的,像蜘蛛丝一样的东西在明亮的烛火下反射着光芒。那些东西如果不仔细观察,人眼几乎很难看到。她禁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幸亏兰夜机警,否则,万一被王府的人发现他们闯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若莱小姐,你有没有玩过踩脚印的游戏?”柳若莱正望着地上的引魂索出神,忽然又听兰夜这样问。她点了点头,答道:“嗯……是不是就是后面的人,要踩着前面的人的脚印前进,如果没有踩中,或者出现失误不小心跌倒,就要受到惩罚的那种游戏?”
看到兰夜点头,柳若莱说道:“小时候倒是玩过。”
“那么,若莱小姐,下面,咱们就来玩这个游戏吧。只是,你记住,一定要踩着我的脚印前进,不然,我们怕是就要被瑞王府的家丁惩罚了。”兰夜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浅浅的。如果不是那道可怖的伤疤,在大厅外透出的烛光下,那笑容该是多么的美好啊!
柳若莱心头忽然就是一阵悸动,她赶忙低下了头。幸亏是在光线并不明亮的地下,不然,兰夜一定会看到她因为心动而红透的脸颊。
“兰夜,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呢?那个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兰夜在出发前仔细确认着大厅里的情况,听到柳若莱的问话,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找回我的狐丹。若莱小姐,你不是说不想嫁给世子殿下吗?如果我想从瑞王爷的势力下保护你,就必须找回狐丹,恢复妖力!”
是为了……我吗?柳若莱心跳更加剧烈了。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兰夜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会让她如此的心慌意乱?柳若莱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要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可是,这样做的效果似乎并不太大。
“我是人类和狐妖结合所生的孩子,有一半的狐妖之血。狐丹内存有狐妖妖气的精元,如果人类吃了我的狐丹,不仅可以提升内力修为,更可平添五十年寿元。所以,王爷在将我丢弃之前,取走了我的狐丹。”兰夜始终没有回头,只是在看着地上的纤细丝线,却耐心地为柳若莱解释道,“因为我有一半的人类之血,所以,即使丢了内丹也能存活,不会像那些真正的妖怪,一旦内丹被夺,连性命也会丢掉。但是,丢掉了内丹的半妖,力量将不再完整。以我现在的能力,实在没有把握能在瑞王爷的爪牙下,将你守护周全。所以,我必须拿回狐丹。”
兰夜说着,忽地冷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即使拿了我的狐丹,只怕,他们也始终无福‘享用’吧,因为,没有办法消除里面的毒素。我能感觉得出来,我的狐丹应该还好好地被保存在这里。”
听到兰夜的话,柳若莱的心莫名地痛了起来,她从后面轻轻握住兰夜垂在身侧的手,说道:“嗯,我们是必须要拿回兰夜的狐丹的!绝对,不能把兰夜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任他们糟践!”
兰夜诧异地回头望着柳若莱,看到少女清澈、疼惜的眼神,他也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在少年脸上绽放,那是没有一丝阴郁、没有一丝虚假的明丽表情。
没想到,在这个少年的脸上也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平日里的他,即使脸上挂着笑容,那双深如古井的眼睛里也总是很淡薄的。
“若莱小姐,咱们走吧,请跟好我的脚步。”兰夜说着,已率展开身形进入了大殿。只见,他的左脚在大厅门口的黑曜石地板边缘用力一点,身形瞬时飘出一丈,第一步落地,右脚踏在由黑曜石和白石英石组成的巨大莲花图案的花蕊上。
柳若莱紧跟着兰夜的脚步,跃入厅堂。第二步,是左脚踏在莲花舒展的内层花瓣;第三步,是外层花瓣;第四步,是莲花下面的莲蓬最突出的莲子顶端;第五步,是莲蓬下的莲藕最中心;第六步,是大厅对面的出口。
兰夜与柳若莱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空旷的地下厅堂里上下翻飞,仿佛两只轻灵、敏捷的春燕临湖飞翔,转瞬掠过了地上巨大的莲花。
在大厅对面一个比较小的通道入口,兰夜停住脚步,转身向着空中伸出双手,稳稳接住柳若莱落下的身形,扶着她在地上站好。
“若莱小姐,往这边走,前面的岔路会很多,千万不要走丢了啊!”兰夜手指的地方灯光昏暗,只有墙壁上有些凹进去的方格子里点着微弱的油灯。
这条路果然如兰夜所说,是条岔路很多的通道。狭窄的道路两旁,有许多房门紧闭的房间。看来,兰夜对这儿的一切都很熟悉,在众多岔路中间穿梭,竟然也不会迷路。
“有人!”在一个岔道口,兰夜忽然顿住脚步,猛地将柳若莱推进了旁边的暗影。
前面的通道上,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和两人交谈的说话声。
等到那两个脚步声走远,柳若莱感觉到,兰夜压在自己身上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她抬起头,看到狐妖少年弧线优美的下巴和长长的颈子,感觉到兰夜压在自己身上的体温和重量,柳若莱的心禁不住又开始狂跳起来。
“若莱小姐,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兰夜低声的询问,柳若莱赶忙低下头,说道:“没,没有啊。”
“可是,你的气息很不稳定,莫不是第一次来到地底,身体感到不适?”兰夜说着,用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额头。柳若莱忙别过脸,说道:“没有,我哪里也没有不舒服。”她低下头,再也不敢去看兰夜的脸,但是,她似乎听到狐妖少年在自己的头顶无声地叹了口气。
手,再次被兰夜拉起。
“若莱小姐,走吧,我的狐丹就在前面了。”
一路上,兰夜不再多话。但是,柳若莱却感觉得出来,他在更加用心地照顾着她。而这种感觉,却让柳若莱有些沮丧:自己本来是要给他帮忙的,没想到,现在,她却彻彻底底地成了他的“拖油瓶”。
夜探瑞王府,兰夜本身就冒着莫大的危险,现在,却还要再加上一个她,在他的身边拖累着。兰夜一定觉得这样的她很没用,很碍事吧?柳若莱这样想着,感觉到手中的秋水无情剑似乎都比平日里重了几分。她忍不住扁了扁嘴巴,说道:“对不起啊,兰夜!”
“嗯?”突如其来的歉意,让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拖累你了吧?本来是想给你帮忙的,可是,现在,我不但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要你分神来照顾我,唉……”
柳若莱垂头丧气,却忽然听到兰夜轻轻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看到她抬起头看向自己,少年柔声说道:“若莱小姐怎么会是我的拖累?其实,这种时候你能在我身边,我真的很高兴,真的!有你在,我会更有勇气,想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柳若莱诧异地看着狐妖少年安静的眼眸。难道,最初,他压根儿就是抱着准备死在这儿的心思而来的吗?
兰夜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真挚而恳切。
柳若莱用力握紧了少年温凉而单薄的手掌。不,她一定不会让他死!将来,兰夜也会有更好、更幸福的生活!所以,她一定要和兰夜一起,好好地,活着走出这个地底的后宫!
在道路尽头的那个房间门前,兰夜停了下来。与周围其它的房间不同,这是个有着两扇厚重石头大门的奇怪房间。雕刻着花纹的石头门被镶嵌在地底的墙壁里。
“不会有错,就在这里面了——我的狐丹!”兰夜用手轻轻推着面前的石门,感受着里面的气息。
没错,只要拿到狐丹,兰夜就能彻底脱离瑞王爷的控制,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了!想到这里,柳若莱心里甚至比身旁的少年还要兴奋。
“若莱小姐,请带好遮面巾,千万不要让人认出你!”兰夜说完,“唰”地从柳若莱左手的剑鞘中抽出秋水无情剑。宝剑出鞘,冰凉如水的剑气迸射而出,猎猎迫人眉睫。
“若莱小姐,借宝剑一用!”兰夜说着,手腕运力,长剑夹着凌厉的剑气斩向墙壁中沉重的石门。
“轰隆”裂响之下,巨大的石门轰然倒塌。兰夜手中的长剑飞速转动,在微弱的灯光下幻做一道光的幕墙,隔开了漫天的石屑。
兰夜和柳若莱同时展开身形掠入洞开的石门。里面是一个镶嵌在墙壁里的小型密室,只有九尺多长、四尺多宽,窄窄的一条。灰尘散尽,密室尽头透出幽亮的白色光芒。
兰夜抢先一步上前,伸手,将那点幽亮的光掬在手中。当被兰夜的手触碰到,那道光蓦然间变得盛大。
柳若莱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此时被强光刺得几乎无法睁开。通过手指的缝隙,柳若莱看到,兰夜的身体在强烈的光线中发生了变化:满头黑色长发变得银亮如雪,深如古井的黑色眼眸变成了明亮的金黄色,手、脚的指甲则长成了长长的利爪。仿佛身体被充盈的力量灌满,兰夜蓦地仰首清啸。
那一瞬间,柳若莱甚至看到了,他口中露出的尖利獠牙。
当光芒淡去,柳若莱睁大双眼,呆呆望着面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半妖少年。他的脸上,那道可怖的长疤已经消失,彷如冰雪消融般不见踪影。
原来,他是这么美啊!柳若莱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摩挲狐妖少年惊若天人的俊美脸庞。
“小心!”兰夜眼中蓦地闪过犀利的光芒,他挽住柳若莱纤细的腰肢,抱着她展向空中。就在他们两人跳起的同时,几条钢索倏忽飞来,索头精铁的利爪狠狠扣入了他们刚刚站立的地面。
是瑞王府的人赶来了!也是,刚闹出那么大响动,除非整个瑞王府养的都是聋子瞎子,否则,没人赶来才是怪事。
柳若莱从兰夜手中接过长剑,与他一起冲入敌阵。
柳若莱的长剑上下翻飞,在幽暗的密室中挽岀无数道明亮的剑花,每道剑花闪处,都会带起一蓬血色。兰夜则赤手空拳,依靠尖利的爪牙将近身的敌人撕得粉碎。他夺下敌人的长刀,与柳若莱一起,杀出了一条通往外面的血路。
然而,当他们眼看就要冲到密室外的岔路口时,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尖厉的啸声。王府的卫兵们仿佛收到了什么命令,集体向后退去。
听到那声清啸,兰夜也蓦地停住了脚步,与此同时,他一把将柳若莱拉到身后。
“啪啪啪……”外面突然响起手掌相击的声音,挡在他们前面的卫兵闻声呼啦啦让出了一条通路。
“两位真是好功夫啊!”通路尽头,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影一边拍手喝彩,一边悠闲地迈着方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道人,一身青色道袍,剑眉星目,头上用玉簪挽着发髻,长髯飘飘,的确是很有些道骨仙风的模样。待看清他们两人,道人倒是有些诧异,脱口叫道:“兰夜,是你!”随即,他冷冷笑道,“我就说么,怎么有人能那么轻易地避开引魂阵?原来,你还没死!”
柳若莱感觉到,兰夜的手在颤抖。看着那个人向着他们一步步走来,兰夜的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那是兽类在遇到危险和感到极度恐慌时,才会表现出的全力戒备的防御姿态。听到青衣道人叫出他的名字,兰夜的身体蓦地一震。
“师父……”
听到兰夜对来人的称呼,柳若莱愣住了,就连那个青衣道人,也怔了一怔。
道人冷冷一笑,说道:“呵,没想到,你还会这样叫我。不过,这些日子不见,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发现道人的眼睛盯在自己手上,兰夜慌忙地松开了柳若莱的手。
“为什么?师父,为什么,你和瑞王爷那个时候要那样对我?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明明狐丹是可以治好我脸上的伤的!”兰夜的情绪忽然间变得激动,指着青衣道人厉声诘问。
然而,道人只是眼神凉凉地看着兰夜愤怒的脸,说道:“这些,我没必要告诉你,反正,你该死的时候,就得死!”
原来,当初,就是这个人和瑞王爷一起,把兰夜害成了那副模样!听到青衣道人对兰夜说的话,柳若莱瞬间感到无比愤怒,大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是兰夜的师父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的孩子?”
“谁是他师父?”青衣道人同样冷冷地看着柳若莱,说道,“小丫头,我看你剑技了得,但还从来没有杀过人吧?可是,你知道,你身边这个小子,他过去是什么样子吗?你给我记住,这小子在我的眼中,连‘人’都不算,他只是王爷的玩物和杀人工具,仅此而已!”
“什么,你……说出这种话,你简直不是人!”柳若莱气得想骂人,但奈何能够输出的词语实在有限。早知道,当初真该跟大师兄好好学学的,明明大师兄在骂人这块儿,很有造诣!
但是,听到青衣道人的话,兰夜却意外地沉默了下去。
确实,与兰夜一路无情的斩杀不同,刚刚凡是倒在柳若莱剑下的王府卫兵,虽然全都因为受伤而无法再战,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丧命,因为,柳若莱的每一剑都刻意躲开了敌人的要害部位。
看到青衣道人抬起手,开始玩弄手指上那十只奇异的金色指环,兰夜咬着唇角,向后退了一步,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将柳若莱再次挡在了身后。
“小心他手上的指环,那是控制引魂索的东西!”兰夜话音刚落,蓦地举刀横斩,只听空气中“叮”的一声脆响,一只金色指环从兰夜的刀锋上被弹飞。金色指环在灯下闪着诡异的光芒,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在空中一折,重新落回了道人手中。
再看兰夜手上的长刀,精钢打铸的刀刃已经被击得粉碎。狐妖少年脚步踉跄,捂住右臂倒退一步。幸亏现在是半妖之身,否则,这条右臂肯定会碎掉无疑!
“好阴邪的内力,看招式,不是中原一派的武功!”柳若莱搀住兰夜,说道。
柳若莱七岁上山跟随师父习剑,最初学的,便是读取对方的武功招式。她本身就是聪颖的女孩子,再加上师父的悉心指导,现在,只要一看对方出招,基本上就能猜出对方所使的招式是何路数。但是,从这个青衣道人的出手,她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勾魂天师玄冥子——纤纤引魂索,渡尽黄泉客!”兰夜咬牙站直了身子,剑眉微轩,万分警惕地看着对面不停玩弄指环的人。
“玄冥子……”柳若莱在脑海里努力地搜寻着这个名字。感觉好熟悉,应该是听师父提起过的。想了又想,她突然一拍脑门,指着青衣道人,说道:“啊,原来你就是玄冥子!我听师父说过你,你本是杭州五云山七星观主持——天机道人的弟子,但是,你为人凶狠又冷酷,屡破教规。二十年前,你竟然为了练制长生丹药,而杀害了七七四十九名童男童女,天机道人因此怒极,废了你的武功,将你逐出了师门。没想到,你居然又在别的地方练成了这么厉害的功夫!”
“小丫头,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嘛!”似乎对有人知道自己的过去而感到非常自豪,青衣道人得意地笑了起来,问道,“那,你师父是谁?”
“这个,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柳若莱叉着腰,白他一眼,回敬道。
“臭丫头,牙尖嘴利!不过,很有意思,哈哈哈……”青衣道人仰天大笑,笑声在地道中回荡,听来犹如枭鸟夜啼般刺耳阴森。“叮”的一声轻响,又是一只金色指环向着柳若莱和兰夜两人打来。
知道那只指环上的力道有多蛮横,柳若莱和兰夜两人再也不敢硬接,同时点足,向着后方急速掠出。然而,“叮、叮”又是两声轻响,柳若莱和兰夜双脚尚未落地,两只金色指环又夹着劲风袭面而来。
青衣道人站在一众王府卫兵前,身形不动,只是十根手指灵巧地拨弄着指环上蚕丝般的透明丝线。金色的指环仿佛跗骨之蛆,紧紧追着柳若莱和兰夜,在幽暗的地底通道里上下翻飞。
兰夜和柳若莱的身影在墙角乍合又分。
“这样不行,我们会被活活耗死。”兰夜道。
其实,柳若莱也早就发现,青衣道人的指环虽然对他们步步紧逼,但是,却并不具什么杀伤力,感觉就像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似乎并不想杀死他们,而只是想要玩弄他们,也许,等到他们累了,再也玩不动了,他才会给他们最后致命的一击。
柳若莱和兰夜再次被逼到同一个角落,眼看两枚小巧的金色指环又一次带着风雷之声向着他们两人砸落。秋水无情剑本身就是充满灵性的宝剑,似乎是感受到了指环上携带的诡异力量,剑身突然间轻微地抖动起来,发出低沉的鸣动。
就在柳若莱拉开架势防御的同时,兰夜却蓦地挺直身子,迎着那两枚指环扑了上去。
“兰夜!”柳若莱惊叫道。然而,眼前白色的影子一恍,兰夜的身影竟然一分为二。两枚指环同时砸中其中一人,而兰夜的另一道身影依然径直向着青衣道人身前掠去。
“两分身?”看到指环砸中的狐妖少年蓦然消失了踪影,地上只剩一个破碎的纸人,青衣道人眼神微震。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却足以让柳若莱有了喘息的机会。她捏起“承光剑法”的剑诀,长剑向上一挽,空气中响起轻微的断裂声。只见,那两枚镶嵌在花岗岩地面内的金色指环上,两根细丝线被割裂开来。
“承光剑法!”与此同时,青衣道人也喝破了柳若莱的剑招。
此时,兰夜一路急掠,已扑到青衣道人身前,尖利的指爪直取道人心口。青衣道人却只是伸出一根右手食指,点中了狐妖少年的眉心。
兰夜的身形迟缓一瞬,但去势依旧不减。那简直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也就是说,即使兰夜抓中青衣道人,那他的头颅也势必在同时被道人击碎。
柳若莱早就看出了兰夜的打算,他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啊!可是,她又怎么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柳若莱展身而起,身形在空中飘动如风。人剑合一,一时间,她的身体和手中长剑同时化作了一道黑白相间的流光,以比兰夜更快的速度,径直削向青衣道人的食指指尖。
虽然两人并未事先商量,然而,此时,柳若莱与兰夜的配合却是妙到毫巅。两人一守一攻,完美地封死了青衣道人的攻势。
“呵!”青衣道人轻斥,右手食指收回,同时抓向兰夜的利爪。可是,这样他就无暇再去防备柳若莱瞬息变幻的招式。青色身影从原地向后飘出,但“嗤啦”一声,在柳若莱上撩的剑锋上,道袍右侧的衣袖被豁出了一条半尺长的口子。
“这边,快!”当青衣道人的身形从通道口离开,兰夜也不恋战,一把拉住柳若莱,从环绕着王府卫兵的通道口冲了出去,夺路而逃。
“混账小子!你们伤了本大爷还想跑吗!”身后传来青衣道人气急败坏的厉喝。
柳若莱跟着兰夜,头也不回,一通没头没脑地狂奔,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挡在他们前面,又有多少人倒在了他们的身后。
最后,他们终于跑到一个更加昏暗的狭窄岔道里。后面好像暂时没有追兵跟来,兰夜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气。
“咳咳咳……”
看到兰夜突然捂着嘴咳嗽,痛苦地弯下腰去,柳若莱轻轻拍着他的背,问道:“兰夜,兰夜,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兰夜摆手,说道:“没事,咳咳,只不过是刚才,我的分身被指环砸中,震伤了内脏,咳咳咳……不是什么大伤。”
“咦,分身被砸中,连你也会受伤吗?”柳若莱诧异。
“是啊,就算是分身,也是我的一部分,分身受到伤害,我自然也不会好过。不过,分身所受的伤害,我只会承担一部分就是了,咳咳咳……”兰夜说着,又弯下腰咳嗽起来。
看到兰夜掩在嘴上的指缝有血丝渗出,柳若莱更加着急了,说道:“好了,好了,快别说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看到柳若莱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兰夜努力地调整着呼吸,止住咳嗽。狐妖少年站直了身子,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娇小少女,认真说道:“若莱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哭,若是你为我掉下眼泪,我,怕是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前行了。我已经找回狐丹,这点儿小伤对我,真的不算什么!”
“真的?”柳若莱仰头望着兰夜,看到他苍白的嘴角弯起微笑的弧度,点了点头。
也许是这样吧,兰夜是狐妖的半妖,身体好像本身就与普通人有所不同。当初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恢复健康,这次应该也能很快好起来吧。想到这里,柳若莱的心才算稍稍放下了一些。
柳若莱环视四周,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岔路特别长,而且里面几乎没有灯光。从他们所站的地方望进去,道路的前方只是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路两旁都是铺了青砖石的墙壁,周围连一间屋子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啊?”
听到柳若莱问的话,兰夜竟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我没来过。”
咦……也就是说,我们两个,真的是迷路了吗?柳若莱张了张嘴,勉强咽下冲到嘴边的悲鸣。看到兰夜充满歉意的眼神,她实在无法再说什么。可总不能坐以待毙,一直呆在这里,瑞王府的人早晚会追来,而来时的路也无法再回去。现在,他们只能继续向前,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若莱打起精神,扶起兰夜,说道:“走吧,不管是哪儿,先看看前面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吧。”
这条岔路除了路口有灯,里面都是黑漆漆的。柳若莱和兰夜扶着墙壁,摸黑向前走着。
突然,柳若莱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墙壁上摸到了一个凹陷进去的砖缝,紧接着,又摸到一块圆圆的突起的石头。那块光滑的石头刚好有她手掌大小。出于好奇,柳若莱手上加力,石头竟然被她硬生生摁得扣到了墙壁里。
“轰隆”,前面的墙壁上突然打开了一扇厚重的石门。兰夜刚好扶着墙走到那里,身子冷不防一斜,拉着柳若莱,两人一起跌入了门里。
这里,居然还有一间密室。这间密室的空间更大,里面摆放着齐全的家具,桌椅、条案、衣柜、梳妆台,还有一张舒适的软榻。桌上的高脚烛台上点着红色蜡烛,在软榻的后面,是一扇五开的大屏风。屏风将密室分隔成了内外两间。
屋子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甜腻、糜烂而又诱人,那是一种能够让人犯罪的香味。
柳若莱只顾观看密室里的情况,却没有注意到,被她压在身下的狐妖少年在闻到屋内的味道时,苍白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呃……”屏风后面传来细微的声音。
有人!柳若莱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地提着宝剑,靠近屏风。来到屏风边上,她猛然顿住了脚步。屏风后面,是一张巨大的床,床头红烛如豆,播撒着幽幽冥冥的光线。
看到柳若莱转到屏风后面,兰夜身子一震,猛地从地上爬起。
柳若莱只觉眼前光线一暗,竟是兰夜挡在她的面前,遮住了烛光,也隔开了她望向屏风里面的视线。兰夜将柳若莱推出被屏风隔开的内室。
“若莱小姐,不可以看!求求你,不要看那里面的东西!”兰夜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对她说道,声音痛苦而绝望。
“兰夜,你怎么了?”柳若莱轻抚着狐妖少年的脸颊,心疼地望着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容颜。然而,兰夜却只是半跪着,紧紧抱着她坐在地上,嘴里不停说着那句话:“不可以看那里面的东西,求求你,求求你……”
其实,柳若莱已经看到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那个景象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屏风的后面,有一张很大的床。床头一根红烛亮着幽冥的光。烛光下的大床上,锦缎被褥的中间,俯卧着一个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固定在床头和床脚的人。那是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年纪与她和兰夜相仿。少年全身赤裸,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身侧,后背和颈项洁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瘀痕。少年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和颤抖,看样子,生命也是即将要走到尽头了。
“好的,好的,我不看,我不看,兰夜,你也不要难过了啊……”柳若莱双手从狐妖少年的腋下穿过环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突然间,外面又响起脚步声。柳若莱一惊,重新从地上捡起佩剑。没错,现在战斗还没有结束!兰夜亦是一震,散乱的眼神重新凝聚,变得犀利无比。
“道长,前面是禁地,没有王爷的准允,任何人不得擅入!”
“可是,别的地方都搜过了,只剩下这儿!”
“但是,道长……”
“说什么废话?快点儿进去看看,要是人跑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但是,道长,擅闯禁地,如果王爷怪罪下来,我们也同样担待不起!不如这样,咱们先派人守在这儿,等得到王爷允许,再行进入吧。反正前面也是死路一条,他们要想逃出去,只能走这一条路。”
“哼,你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人吗?王爷现在不在府中,等得到王爷允许,他们也许早就逃到天边去了!”
“慢着,道长!”
“滚!”
外面响起金铁交击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浑厚的脚步声走进了通道,向着密室的方向走来。柳若莱和兰夜趴在石头门上听到那个脚步声,同时向后退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脚步声在石门外面停了下来,下一刻,石门“轰隆”一声洞开。青衣道人又高又瘦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两道凌厉的剑气陡然从室内激射而出。青衣道人早有防备,双脚一点,身形迅速向后飘出。避过扑面而来的两柄利剑,青色的身影在空中折身,双脚一点,竟然稳稳地站在了与地板垂直的青石墙面上。
“哼,”青衣道人凌空冷笑,“狂妄小辈,竟然有胆量与本大爷正面较量!”说话间,“叮”的一声,一只金色指环从空中落下,指环上的透明丝线向着柳若莱和兰夜两人的身周缠绕过来。
那些看似纤细柔软,近乎无形无质的透明丝线,实际上却是坚韧锋锐无比的利器,只要稍稍沾上一下,皮肤上立刻便会留下一道血口。柳若莱和兰夜周旋在一线之间,饶是他们的身法如何轻灵巧妙,也同样被逼得再次退回屋内。
“离那些线远点儿,如果被缠上,就会被切碎!”
“哈哈哈……兰夜,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关心旁人?”
听到兰夜匆忙间还在叮嘱身旁的少女,青衣道人哈哈大笑,凄厉的笑声在昏暗的室内有着说不出的阴森。
眼看空中若有若无的丝线缠缠绕绕卷向自己的身体,柳若莱身子猛然向前一窜,宛如游鱼般从线的缝隙间滑过。在落地的瞬间,秋水无情剑剑尖蓦然向下,切向脚下的细线。
青衣道人的丝线好像可以无限自由地伸长和缩短。在秋水无情剑切下的刹那,他牵引着那根细线的手指一勾,地上的丝线骤然缩短,仿佛是一条有了生命的毒蛇退回了巢穴。
“唰唰唰”又有三根线从青衣道人的三个指环上分别射出,卷向屋中。看到又有三点亮光袭来,兰夜的身形在空中一转,宛如燕子掠水,前襟几乎是贴着屋中的纤细丝线掠了过去。在落地的时候,兰夜脚尖一点,身形展回空中。摆脱了那第一根细线的纠缠,兰夜的手在袖中结了个印,身形一动,有两个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狐妖少年出现在他的身侧。
三个狐妖少年在空中同时转身,落地,随后,同时手捏剑诀,挥剑掠起,刺向半空墙壁上的青衣道人。
“三分身!”看到那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狐妖少年向着自己飞掠而至,青衣道人眼里含着冷冷的光,说道:“兰夜,你居然练成了分身之术,你是从哪儿学到的这些法术?”
狐妖少年不答,薄唇紧抿,三柄长剑以雷霆之势刺出。青衣道人见状身形一闪,离开了原来的所在,紧接着,他脚下的青砖便从墙壁上轰然塌落。三个狐妖少年从空中落下,举剑,将青衣道人围在了中间。
此时,柳若莱也刚好从密室中突围出来。秋水无情剑发出龙吟般的剑鸣,同时指向青衣道人。一路逃亡使剑锋喂足了鲜血,秋水无情被血腥味激起的杀气,使它在即便是这样幽暗的地方,剑身也依旧闪着雪亮的光芒。
望着站在自己身周全力以赴,脸上却毫无惧色的少年、少女们,青衣道人的嘴里发出“呵呵”的冷笑。
没错,马上就要到最后的时刻。接下来的攻击,对双方来说,一定都会更加凌厉,因为,那将是双方最后的一击。然而,这种胶着的气息却就这样一直持续着,谁也没有率先动手。因为,对于青衣道人来说,身为前辈,在和武林后辈对决之时率先出手,显然是有失身份的。即使现在已经坠入人们口中所说的“邪魔外道”,这点江湖颜面他显然还是有些在意的。而对于柳若莱和兰夜来说,青衣道人不动,他们却也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空气中的气息压抑得使人呼吸困难。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如果岔道口那些犹豫不决的卫兵再冲进来,会更加麻烦。也许是看出了柳若莱的打算,兰夜竟然率先打破沉默,三分身同时举剑,出手如电,直扑青衣道人。
道人点足后掠,身形快如妖鬼,两手食指在空中“啪”地一弹,三只金色指环带着雷霆之声,直射三名狐妖少年的脖颈。
柳若莱也动了起来,左脚迈出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形向前迅速飘出。秋水无情剑雪亮的剑锋在空气中闪耀,径直斩向其中一只金色的指环。然而,那只指环变换了方向,与此同时,“唰唰唰”前面有更多的,缠绕着纤细丝线的指环向她飞射而来。
“小姐!”眼看指环上的丝线就要将空中飞掠的少女淹没,三个狐妖少年同时大呼,挺剑冲了过去,仿佛主动扑向蛛网的飞蛾,狐妖少年的身影很快便与柳若莱一起,被围在了漫天丝线织成的巨网之中。
“兰夜,你来做什么?”看到三名狐妖少年将自己围在中心,分别抵御周围逐渐缩紧的透明线网,柳若莱急得大叫。
“你又来做什么?”其中一个少年回过头,金色的眼瞳中有着一丝怒意。
“我……”柳若莱想说,我之所以会奋不顾身地冲上来,就是为了给你制造一个逃跑的机会啊,可是,没想到,你却这样自投罗网地跟了进来!然而,当她看到兰夜眼中的神色,她又实在说不出口了。
“啊!”蓦然间,一个狐妖少年发出了痛苦的轻呼,竟是一根纤细的丝线勒上了他修长的颈项。少年奋力反抗,反手握剑,狠狠削向颈上的丝线,然而,在被剑锋划断的同时,丝线骤然收紧。
“啊……”柳若莱惊呼出声,眼睁睁看着少年的头颅从颈子上被齐刷刷斩下。
“兰夜,不!”柳若莱的眼睛追逐着落地的头颅,瞳孔急遽收缩,愤怒、悲伤、绝望、心痛……以及无数说不出的激烈情感瞬间全部席卷而来。柳若莱的心里登时一片空白。
“你杀了兰夜,你杀了兰夜!混账,混账……”看着地上的头颅,柳若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是第一次,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愤怒得想要杀人,陡然间剑气随着她的愤怒一并爆发。她挥剑斩向漫天丝网,“分光化影”“浮光掠影”“流光易逝”……二十四式“承光剑法”一气呵成。在她几近疯狂的斩劈下,漫天丝网终于破开了一线。
柳若莱双手握紧秋水无情剑,从地面飞身掠起,宝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和杀气,剑锋在漫天丝线间变得更加雪亮。秋水无情本是神兵,如今,更是锋锐无匹,穿梭在漫天的丝网间势如破竹。蚕茧般箍过来的细线,被秋水无情的锋刃切割得寸寸碎裂。
蓦然间,那些散布在柳若莱周围的丝线,再次彷如毒蛇缩回洞穴般退去,是青衣道人收回了它们。随着丝线退去的,还有柳若莱身周那层层厚重的压迫感。
没有了丝线的束缚,柳若莱的剑势更快,剑光追逐着那些退去的丝线,直取青衣道人的面门。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如此拼命,而且如此狠绝,青衣道人匆忙间反掌击出,掌风所带的威压,竟然比他手中的引魂锁更加厉害。
柳若莱的剑势终于被他的掌风逼退,而与此同时,那道袭面而来的剑气他却再也躲不过去。青衣道人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被掌风逼退,柳若莱重重地落回地面。已经耗尽力气的身体,仿佛有千钧重,她单膝跪倒在地,拄着剑大口地喘息。
悲伤、绝望的泪水夺眶而出,柳若莱跪在地上,用手抹着眼泪四处找寻,但是,哪里也看不到兰夜的尸首。难道,是掉到里面更黑暗的地方去了?柳若莱想着,吃力地用剑支撑起身体,拄着剑向通道里面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看到她在一通莫名其妙地发泄之后,不仅破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玄冥勾魂阵,还弄伤了自己的脸,而现在,那丫头却居然又自顾自地回过身去背向自己,背后空门大开,青衣道人猛然间暴跳如雷:“臭丫头,你这算什么意思?是在嘲弄本大爷吗?”
然而,对于他的叫喊,柳若莱却仿佛听不到一般,只是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走向通道里面的黑暗之中。兰夜死了,就算是他的尸首也好,她一定要找到他!而且,就算是死,她也希望能够死在兰夜身边!一想起狐妖少年脖颈被勒断时的情景,柳若莱就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都是冷的。
背后有阴邪的掌风袭来,但是,柳若莱却不躲不闪,她也没有力气再躲闪了。也好,就这样结束吧。但是,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找到兰夜,让他就这样身首异处地留在了这里。
柳若莱拄着剑,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的黑暗。然而,就在后面那灌注着阴邪内力的一掌就要拍上她后背的刹那,一道白色影子蓦地从离她不远的地方冲了过来。
被巨大的掌力震飞,后面的人紧紧抱着她,两个人“嗵”的一声撞向通道尽头的墙壁。通道尽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然而,柳若莱能够感觉得到,他们撞破的墙壁内似乎又是一条暗藏的通道。
“不好,要塌了!”身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立刻扛起她,在黑暗中发足狂奔。他们跑过的地方地动山摇,通道在他们的身后坍塌。原来,在这条岔道尽头的墙壁上,还暗藏着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隧道,但是,很显然,这是一条只能通过一次的隧道。他们被青衣道人一掌击飞,误打误撞地撞塌墙壁进入了隧道,可同时,也启动了隧道自毁的机关。
渐渐地,前面有风迎面吹来,扛着她的那个人毫不迟疑地向着风来的方向跑去。看到前方有了微弱的亮光,他撞破了堵住光线的岩石,从洞口里一跃而出。
隧道的尽头,原来是地宫的一个秘密出口。
身后的坍塌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洞口不断滚落的石子和石块。
来到安全的地方,那个人将她放到了地上。
“若莱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柳若莱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只是怔怔地,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他,他竟然还活着!
“兰夜,你没有死啊?我还以为你的头被切断了,我还以为你被杀了……”柳若莱猛地扑入兰夜怀中,狂喜得抱着他大哭起来。然而,兰夜却推开她,扶着她站直了身子。狐妖少年一边用手给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别害怕,我没事!那个,是我的分身。”
兰夜左侧的颈子上,赫然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到现在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疼吧?”柳若莱说着,撕下一片衣角,想要给他包扎。但是,兰夜用手抹了一下脖子上的血,说道:“不用管它,一会儿就会好的。”
尽管做得不着痕迹,柳若莱却感觉得到,兰夜是在有意地避开与她的接触。这样的认知这让柳若莱不禁羞红了脸。是的,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自己确实有些太不像话。但是,奇怪,平时的自己并不是这样的呀。
为什么,只有和这个狐妖少年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总是会有这种脸红心跳,却又忍不住想要触碰他的感觉?可是,兰夜又会怎么想呢?兰夜他,他会不会已经把她当成了轻浮的女孩子呢?
柳若莱低着头,咬着嘴唇,甚至,连兰夜叫她的名字,她都不敢抬头看一眼,生怕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丝的鄙夷。
“若莱小姐,你没事吧?今天一直很奇怪啊,你!”
狐妖少年的金色眼瞳忽然近距离出现在眼前,柳若莱惊慌失措地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我,我没事。你有什么事?”
兰夜站直了身子,皱眉看了她片刻,伸手将一样东西递到她的面前,说道:“这个给你。天快亮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身在地底的时候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可现在被兰夜这么一说,柳若莱才发现,东方的天色正在泛白,马上就要迎来第二天的黎明了。
在兰夜的掌心,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白色珠子闪着幽光,那是他们刚从瑞王府地宫里拿回的兰夜的内丹。
“我要你狐丹做什么?”柳若莱没接。
“看到前面的树林了吗?里面到处散布着黑色的瘴气团,以你这人类的身体,是走不出那片瘴气的。”兰夜所指的地方,能看到一片笼罩在黑色烟云之下的树林。兰夜说着,又将手伸到她的面前,催促,“快把狐丹含在口中,以狐丹的妖力应该是可以趋避瘴气的。”
“那你呢?把狐丹给了我,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我的身体和你不一样。咱们得快点儿回去,不然,被将军府的人发现你不见了,就麻烦了。”
兰夜不由分说,已经用手扳着柳若莱的下巴,将狐丹强行塞到了她的嘴巴里,然后,拉起她的手,快速走进树林。
失去狐丹的狐妖少年又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兰夜的手温暖而有力。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被他的手拉着,柳若莱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或许,他也并不讨厌自己。柳若莱这样想着,紧紧握住了兰夜的手。
李云扬背着柳若莱疾步跑向宋军大营,突然,他听到师妹口中,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再细听之下,竟是一句诗:“‘一寸相思一寸灰’……兰夜,难道,我的相思……已成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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